《澜意君心》甜味酸奶

9、布局（一）

　　第九章
　　天刚蒙蒙亮，苍穹的远处一抹细长的鱼肚白，就像是女子脸上搽的香粉。
　　云朵如扯出的缕缕丝絮般轻盈，随着温柔的春风悠游快活地漂浮。
　　太阳微微露出金灿的光芒，仿佛娇俏羞涩的少女躲在花丛间，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诗情画意。
　　泛黄的铜镜上映出女子的面容。
　　昨夜意澜没有睡好，今日起的又早了许多，因此面色泛黄，神思倦怠，双眼仍有些疏懒的困意，四周有些隐隐的发乌。
　　她不自觉地抬手扶上自己干涩的脸，轻轻地婆娑着，指甲的边缘轻轻地刮着面颊，有些酥酥的痒意。
　　卿宜侍候着自己洗漱后，便直接阖了眼，任由卿歌为自己梳妆，脑中转动如轮，念着昨日舒词所说薛婉仪薛蕴心有孕一事。
　　薛蕴心与舒词的生母莹嫔同住瑶月宫，况且舒词尚且六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她的话应是准确的。
　　只是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卿歌见意澜满脸愁容，以为是她见自己神色憔悴内心愁苦，于是悄无声息地替她扑了浓重的铅粉，又特意在双眼四周细细地补了一层，掩盖了她微黄的面容，而后便是如往常一般地打扮。
　　意澜依旧如往常般高贵富丽，眉眼间的清秀与少女天生的姣好面容和平常无异。
　　意澜再睁眼时有些微微地惊讶，当即明白了卿歌的心思，对她也着意更器重了些。
　　她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低头戴上了赤金翡翠滴珠护甲，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宫里可有什么新鲜的消息？”
　　话虽这么说，心里倒十分在意，渴望从卿歌的嘴里证实薛婉仪有孕。
　　卿歌稍稍停了为意澜插上步摇的手，皱眉思索了片刻，狐疑地开了口，手亦动了起来，“还不曾听说。”
　　她看着铜镜中的意澜，继而道，“娘娘放心，若是有消息，奴婢一定即刻告知于您。”
　　意澜抿了抿唇，追问道：“瑶月宫那边，也没有消息？”
　　卿歌亦是摇头否认，意澜也不再询问。
　　到了时辰，意澜扶着卿歌的手臂施施然往昭明殿去，各宫妃嫔已经到齐，一番礼仪过后意澜便命了免礼。
　　不知何时起，天边云朵似是约好了一般慢慢聚集，缓缓遮住了太阳的光辉。
　　乌黑的苍穹里，大片大朵的昏黑云朵像一张张巨大的网，漫到天际的边缘，风亦是吹得较之平常更猛烈些，瞧得人心里闷闷的。
　　纯妃江玉檀望了眼窗外，饮了口茶，有些忧虑道：“天这样阴着，怕是有雨。”
　　方琳鸢捏着帕子的手抚上心口，哀怨道：“这可怎么好，皇上说了要和臣妾一起用午膳的。”她虽满面愁容，看着却是故作愁色。
　　孙贵嫔失宠多年，最见不惯方琳鸢显示自己得宠的这矫揉造作的样子，偏她一张巧嘴生得刁钻刻薄，尖酸道：“瞧妍妃这话说得，要是真下了雨，皇上还能冒着雨去玉芙宫不成？听臣妾一句劝，别白费力气了，皇上又不缺您这一顿饭。您可小心着，菜要是放馊了，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妃嫔皆是偷偷笑起来，有几个甚至用帕子掩了唇笑出声来。
　　意澜正要开口制止，忽然传来了一声雷响，随后大雨如倾盆般落下，发出玉珠砸落玉盘的声响，在地上溅起了无数水花，密集成一层水膜，仿佛悬于空中。
　　雨珠接连不断穿成一线，数不清地细线汇成了一道雨帘。
　　透过雨帘，隐隐能看见殿外模糊的轮廓，凤仪宫仿佛与世隔绝。

　　大雨忽落，方琳鸢竟突然“咯咯”地笑开，她的声音原就尖细清脆，此刻发笑愈发显得娇俏妖媚。
　　她身子一斜，顺势倚在桌边，更加凸显她的曼妙身姿，玩笑道：“瞧瞧，孙贵嫔这嘴怕是开了光吧？说雨来雨，真真是本事。孙贵嫔以后可要多念两句子嗣，没准便怀上了呢。”
　　孙贵嫔气得脸都绿了，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羞辱她多年无所出。
　　孙贵嫔正欲开口反驳，意澜及时呵道：“好了！好端端的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做什么，既然下了雨，便在本宫这里坐着，咱们姐妹们说说话，雨停了再回吧。”
　　见众人噤声，意澜含了一小块栗子糕在口中，继而道：“说起子嗣，皇上膝下凉薄，只一子二女。为皇上绵延后嗣才是你们的本分，有在本宫这里耍嘴皮子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好好服侍皇上。”
　　语罢，意澜扫一眼薛蕴心，这番话便是意欲引她说出自己有孕。
　　果然，薛蕴心笑意盈盈，她一双眼睛本就小巧，这一笑开就眯成了一条缝，欢喜道：“皇后娘娘，臣妾已有孕一月了。”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众人面上皆是抑制不住的惊讶与震惊，手里紧紧捏着帕子，直直地盯着薛蕴心。
　　除夕宴上意澜被宣布立为皇后时，众人看她的眼神，竟与今日出奇的相似。
　　意澜因着早已知晓，而且作为皇后，在这样的场合下愈发冷静自持，仿佛枝头盛开的白玉兰一般端庄稳重，高洁出尘。
　　意澜眉眼间也添了几分笑意，“果真么？可有看过太医了？”
　　薛蕴心低下头去，羞赧道：“早已让太医诊过了，确是有孕一月无误。而且太医说臣妾身子好，悉心补养着便无碍了。”
　　意澜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快把薛婉仪的茶撤了，换酸梅汤上来。”
　　方琳鸢厌恶地望了薛蕴心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看，提了声调道：“皇后娘娘还真是贤德，这点小事都注意着，真是体察入微。”
　　意澜不以为忤，温和笑道：“妍妃和纯妃协理六宫，也要注意些。”
　　转过头又对薛蕴心道，“皇上膝下子嗣不多，你可要好好保住这一胎，若有需要提了便是。”
　　薛蕴心柔柔地笑了答应。
　　意澜长舒一口气，笑意更浓，只是笑容之下却蕴藏了说不清的感觉，“瑶月宫内二人，先是莹嫔诞下舒词公主，现下薛婉仪也有了孕，真是有福了。”
　　孙贵嫔本就对薛婉仪有孕一事心里不悦，想要发泄却又没有契机。
　　意澜这一提，她立刻顺着话，轻蔑地挖苦道：“可不是么，从前莹嫔有了舒词，皇上总要去看她。因着去看舒词，这才想起了宫里有薛婉仪这个人。薛婉仪真是要好好谢谢莹嫔，不然有孕可真是难上加难。”
　　孙贵嫔坐在江玉檀的下首，江玉檀听见她这话愈发刁钻，皱了皱眉急忙制止道：“孙贵嫔这话说得可是有失偏颇。薛婉仪有孕是她的福气，莹嫔定也是为她高兴。你又何必捏造出这许多莫须有的缘由，搅乱视听。”
　　虽有江玉檀安慰，薛蕴心面色仍旧尴尬，心里也是不好受，暗暗怨恨莹嫔抢了自己的恩宠。
　　莹嫔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得薛蕴心更是心生怒气。
　　意澜轻揉了眉心，语气虽平和，却满带了训斥的意味，也因着这份平静而更有分量，“孙贵嫔今日的话太多了。”
　　孙贵嫔听后，瞟一眼薛蕴心，总之她恶言相加，心中的怨气也出了大半，唯唯诺诺地应了“是”，也不再多话。
　　意澜眼见着事态平息，启开茶盏的盖子欲要饮茶却发现茶水已凉，因此重又盖好放了下去，嘱咐道：“薛婉仪有孕不足三月，胎气不稳，你们贺喜也不必亲自叨扰，送了东西去就是了，见人太多伤了胎气可就不好了。莹嫔与薛婉仪同宫，多照顾着就是了。”
　　莹嫔福了福身，应道：“是，臣妾定尽全力照顾好薛婉仪一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