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意君心》甜味酸奶

20、存疑

　　江玉檀的笑容总是如薄雾般柔和却又漂浮不定，她的脸上总是有那样柔婉的微笑，却与他人有着无法缩短的距离感。
　　也正因为她的笑意，让人永远无法看清她。m此刻，她亦是这样的笑容，双目如秋水般静静地望着意澜，道：“舒词现在也是娘娘的女儿了，娘娘难道不想为她的生母讨个公道么？”
　　意澜忆起叶氏临终前对她的嘱托，她挂满泪珠又心满意足地微笑的脸庞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意澜轻叹一声，身子轻轻一斜顺势把手臂搭在案上。但身子依然是挺直的，端庄大方如馥郁的兰花，道:“如今叶氏已死，事情也过了半年多了。当初人证物证俱在，下毒害子的罪名也坐实了。皇上信是叶氏害了顺婕妤的孩子太后也信，妍妃、顺婕妤都信，自然本宫也信的。”
　　她看着江玉檀，正色道:“本宫的意思，纯妃可明白？”
　　江玉檀颔首思虑片刻，道:“臣妾知道，娘娘为人谨慎小心，无凭无据不敢妄下断言。”
　　她扫了一眼殿内恭恭敬敬地宫女，给意澜递了个眼色。
　　意澜会意，和卿歌耳语几句。
　　只见卿歌行过礼，领着一众宫女规规矩矩地走出内殿。
　　殿外传来燕子清婉的叫声，仿佛春风一般动人，意澜侧首听着，清澈如池水般的眼眸总是轻轻的转动几下，也不知她在回忆什么，然而只听得她道:“不知纯妃要和本宫说的，是否也是这样动听，合本宫的心意？”
　　她转过头来，微微抬了下颌，道:“话听多了耳朵会疼，本宫不是什么话都听的。”
　　意澜深知，当初叶氏被诛，身旁近侍宫女、内侍一概处死；其余服侍的人，或是打发去浣衣局做苦工，或是变卖为奴；而且叶氏为人向来深居简出，宫里没有与她十分亲近，能够为她作证的人。
　　如此一来这厢死无对证，那厢有人证物证，此刻若想为叶氏翻案，实在是十分艰难。
　　正因如此，意澜也不愿冒这个风险，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江玉檀直了直身子，正色道:“娘娘还记得那天的李太医么？并非是他伺候顺婕妤的胎的，伺候这一胎的是江城弋江太医。江城弋是京城人氏，原本在太医院里也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医术不过平平常常，谈不得精通妇科，只是会些基本的也就是了。”
　　她停一停缓了口气，继而道:“太医院原是指了别人的，谁知那个人竟在这时生了场大病，这才轮到江城弋的。”
　　意澜细细听着，侧首思索着，极慢地摇着头道:“巧合而已，不提也罢。”
　　江玉檀点头赞同，又道:“娘娘说的有理，臣妾亦是做此想，只是有件事不得不提了。顺婕妤小产之后，江城弋便以身染沉疴为由辞官回乡。奇怪的是他家在京城，却举家远赴广东；不仅如此，他刚过而立，正是年轻的时候，又怎会身染沉疴，又为何在顺婕妤小产后突然染疾辞官？还请娘娘深思。”
　　意澜不自觉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直直盯着江玉檀，按着桌角的手也更用力了些。
　　这样的消息对意澜来说十分重要，然而她缓缓松了力气，目光中多了几分摇摆不定地怀疑，“纯妃的消息真是灵通的很，本宫自愧不如。”
　　江玉檀轻声一笑，笑意在脸上如涟漪般逐渐蔓延，谦卑道:“哪里是臣妾消息灵通，只是纸包不住火，有心人一查便知。”
　　意澜的目光多了几分蕴藏在背后的凌厉，语气也更咄咄逼人，“纯妃有心去查，本宫却是实无心听到。若是纯妃的消息不准确，本宫又信了，该当如何？”
　　江玉檀丝毫不畏惧意澜的眼光，反而迎了上去，丝毫不输半分，“臣妾与娘娘一样，只做有把握的事，从不轻易开口。臣妾今日既然来将此事告知娘娘，臣妾便是有把握的。而且娘娘不必心存疑虑，臣妾与娘娘的目的是相同的，志同道合。娘娘的眼睛盯着哪个宫，臣妾也和娘娘一样。”
　　江玉檀福了身，笑容愈发温婉柔和，与庭外绚丽夺目的海棠对比十分鲜明，“臣妾此番前来，已是叨扰，实在不敢再烦扰娘娘，臣妾便告辞了。”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而那柔婉地笑容，依然在意澜的眼前挥之不去。
　　“卿歌——”意澜抚摸着盏盖上的描花，高声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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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芙宫
　　“季婉仪怎么还没来，搁着平常早都到了。”
　　方琳鸢倚在宝座上，头上的珠翠斜斜地坠着，正迎合着从门内照进的日光金光闪闪。
　　她只手撑着头，微微眯缝着眼睛，不耐烦地从丹红的嘴唇里挤出这一句。
　　苏以宁向殿外望了望，试探问道:“要不派人去请一请？”
　　方琳鸢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微微的愠色，提了声调道:“请？好像是本宫巴不得她来，多喜欢她似的。”
　　她抿了抿嘴唇，沉声道:“得了几天宠就敢在本宫面前托大了，也不见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苏以宁觑着座上人的神色，谨慎道:“季婉仪虽然得了宠，但……”
　　话刚说了一半，便听得外头传来一如银铃般的女子声音，那声儿纯净甜美，有如天籁，只听得道:“倒叫娘娘和睿芳仪等着了，真真是臣妾的不是。”
　　顺着音儿看去，季华音一身鹅黄色齐腰襦裙，上面用浅粉色和淡绿色的丝线，彩绣的工艺绣着铺撒开的小朵梅花。
　　头绾了油光水滑的堕马髻，戴着鹦鹉绿、孔雀蓝色的精美珠花，两根桃花簪头的玉簪斜插髻中。
　　季华音身材纤细，虽比不得方琳鸢身形妖娆，但她的纤瘦不逊飞燕。
　　她的面容也算出挑，尤其脸颊上总是泛着淡淡的红晕，好似晚霞浮在她白嫩的肌肤上。
　　季华音稍稍加快了步伐，由宫女搀着迈着碎步走到殿中央，柔柔地福下身去，道:“臣妾给妍妃娘娘请安，给睿芳仪请安。”
　　待到免了礼，她不待方琳鸢询问，便抬着脸看着座上之人，笑容嫣然道:“臣妾新得了个宝贝，是西薛国贡来的翡翠镯子。臣妾瞧着成色是极好的，便赶着给娘娘送来了。”
　　身旁的宫女捧着个檀木的锦匣奉了上去，方琳鸢用两根手指捏起玉镯，放在阳光下比量着，金灿的日光投射进来，翡翠里竟是不含一点杂质方琳鸢满意而笑，点头道:“这物件果然不一般，季婉仪真是有心了，快坐。”
　　苏以宁趁着刚才也瞧了一眼镯子，惊叹于它的成色，亦是含笑赞道:“娘娘说的是，这样的成色西薛国几年都没贡来。想必今年贡来的里面，这样上乘的也只有这一个了。瞧季婉仪对娘娘您多上心。”
　　这话虽是赞赏，但听到方琳鸢的耳朵里就变了意思。
　　时下虽然新宠众多，但方琳鸢最得恩宠的地位仍是无法被撼动；况且她入宫时日也长，与焉齐感情更加深厚。
　　而且按着从前，有这样的好东西一定是先紧着玉芙宫，皇后也不得不排在她的后面。
　　可这次，这独一件的珍品却送给了季华音，方琳鸢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然而，她面上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一愣，旋即脸上贴上了一层不比从前的笑容，语气也冷淡了些，道:“睿芳仪说得有理。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用在刀刃上。碧瑶，收进要送给畅春宫的匣子里吧。”
　　收进那个匣子的，便是要送给孟逸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