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谈》碎肉煮

22、安阳城（1）

　　眼看何楚寻逮着家丁要问个没完没了，何楚惜抿嘴一笑，缓步上前道:"笨哥哥，你别问了，我给你看一个人，你看看是否有印象。"

　　何楚惜说着伸手往脸上一抹，那张如出水芙蓉的俏脸瞬间变了副模样，变作了长长的马脸。变作马脸的何楚惜调皮地朝何楚寻眨眨眼，一点都没有先前可爱动人。

　　似乎不太习惯这张脸一般，何楚惜扭扭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即听到几声"咔咔"的声音，她整个人都长高了些许，略有些含胸驼背，无论体态还是言行都似极了男子。

　　看着眼前这个瘦高马脸，何楚寻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在清河镇老妖树下，茶肆里遇到的那一高一胖其中的高个子么？！

　　"原来是你！"何楚寻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是想搭讪来着，还因此吃了个闭门羹，要不是他脸皮厚，那笑话就闹大了。

　　"可不就是我嘛！"何楚惜吐吐舌头，长袖挥过脸庞，又变回清秀女孩儿的模样。

　　"胡闹！"何楚寻板起脸孔，一副要教训亲妹妹的兄长姿态，还没发作，那厢何楚惜玩心未泯，又玩起变脸的游戏。

　　"哥哥你再看！"何楚惜笑吟吟地抹了抹脸，这回化作一个脸皱得像核桃一般的老妇，老态龙钟，步履蹒跚，咧嘴一笑居然连牙都没有，何楚寻不认得这老妇，又嫌她丑连声叫何楚惜收了她的鬼把戏。

　　何楚寻不认得此人，李萧然可是认得的，那明明就是他与琪妙在雨山城中，打探消息时遇到的那一对老夫妻其中的瞎眼老婆婆。

　　“咦，那日白无常索去的那两魂魄，其中一个不就这瞎眼婆子？”李萧然不解道。

　　何楚惜微微一笑:“他带走的自然是真的瞎眼婆子，就是因为她死了好几年都没人知道，我才扮成她的样子瞒过你们的耳目。”

　　何楚惜说完，歪着头，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看向何楚寻，笑道:"笨哥哥你可真笨，我再问你，你可知道雨山下那些村妇为何肯与你交换粮食？"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刺绣好看？"何楚寻在心里应了句，表面上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暗暗竖起耳朵偷听。

　　何楚惜噗嗤一笑，没有拆穿他，仍旧笑道:"当然是因为这个。"说着她掏出一锭银子，抛了抛继续道:"每次那两个小哥儿拿了刺绣来跟他们换粮食，她们转手就把东西卖给我。"山野村妇哪懂得欣赏什么刺绣，对她们来说，吃饭才是头等大事。

　　说到这里，何楚惜抿嘴一笑，朝李萧然说道:"那日你给我的银子，我可都帮你们花完了，一分不剩。"

　　李萧然摇着纸扇在一旁微笑倾听，闻言连忙对何楚惜作揖，道:"多谢姑娘暗中眷顾，萧然感激不尽。"

　　"你叫我什么？姑娘？"何楚惜似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纤纤玉手搭在何楚寻肩上，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哥啊，你说他应该叫我什么好？"

　　何楚寻浑身一僵，随即展开半拢的折扇轻摇着，眼神亮亮的，朝李萧然展颜一笑:"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问我作甚。"

　　"那你就叫我楚惜吧。"何楚惜捋着头发，落落大方地说道。

　　李萧然微笑着点点头，道:"楚惜，楚惜，好名字。你就叫我萧然罢。"

　　何楚惜终于听到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当下欣然道:"嗯！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李哥哥，如此一来楚惜就又多了一个哥哥了呢！"

　　说着三个人一齐笑了起来，何楚惜又陪他俩说了一会调皮话，朝方才那个机灵的家丁招招手，将他唤到跟前，有模有样地变了几个人，其中有清河镇遇到的胖子，还有雨山城中的聋耳老人，以及几个他们没见过的人。面目生动，真假难辨，看得何楚寻他们啧啧称奇。

　　"如何？小妹这一手绝活，可入得了两位兄长的眼？"何楚惜也是个性情中人，稍微熟络之后话匣子便打开了。

　　何楚寻点点头，心悦诚服地说道:"看不出你这小丫头的易容术已到了这境界，连我都轻易骗过，不过……"

　　"不过什么？"何楚惜心里正美着呢，闻言又担心起来，不解地问道。

　　"你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为何要无端跟在我后面？"何楚寻伸出手托着她下巴，威胁道:"是不是爹让你这么做的？"

　　何楚惜费力绕了一圈，没想到还是被何楚寻逮住盘问，她假装听不懂地眨眨眼，说道:"才不是呢，我自己跑出来的呀，家里太闷了，哥哥你又不来陪我，我只能自己去找你了。"

　　"哦？"何楚寻发现何楚惜的耳朵红红的，每次她说谎都会耳红，答案不言而喻。

　　"真的，哥哥你相信我！"何楚惜摇着何楚寻的手，撒娇道。

　　"真的假的，回去问问爹不就知道了？"何楚寻捉住自家妹纸的手，大步往城门走去。

　　何楚惜俏脸一下变得煞白，三两下挣脱何楚寻的手，翻身上马当先往城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呵呵的笑，清脆的笑声散落在初秋的凉风中，飘到何楚寻的耳中:

　　"笨哥哥我先走一步，看到你平安回来爹爹肯定高兴坏了，我也好让李婶准备几样你平日爱吃的菜等着你！"

　　说着带了随从闪身进了城门，消失在人群之中。

　　何楚寻摇摇头，他两个月前就已写信告知家里，离安阳城越近家书修得越勤快，这不昨天就又寄了一封回去。哪用得了何楚惜去通报？

　　不过是寻个借口摆脱我罢了。看样子肯定是偷偷离开家的，怕爹怪罪去找娘亲庇护了吧。

　　何楚寻这个妹妹极有慧根，早年她出去玩儿遇到高人，学了一身化装易容的本领，轻功也高，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人称"千面灵狐"，不但可以随意化装成各色人物，为人狡黠伶俐，还有点喜欢捉弄人，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

　　"确实是让人头疼！"何楚寻以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摇头叹息道。

　　李萧然看着他嘴边露出的微笑，也笑了笑，没有作声。

　　两人缓步朝城内走去，入了城门，偌大一座安阳城尽收眼底，高台楼阁平地起，宅院府第森然有序，绿树屋边种，锦鲤水中游，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河里船只穿梭不停，各种摊贩叫卖声连成片，果真富饶之地，热闹得很。

　　再次站在这座城的街道上，何楚寻只觉亲切无比，也怀念的紧。他举目环视一圈，发觉城中景物与他离去时一般无二，心里大为高兴，捉起李萧然的手随着人流游街，一样样地将他引以为傲的事物介绍给李萧然。

　　"萧然你看到那边的酒楼没有，就最高那座，写着‘醉仙楼’那座，看到了吗？"何楚寻眼里皆是喜色。

　　"嗯，看到了，怎么？"李萧然挑眉。

　　"那楼里的机关是我设计的！"何楚寻很是得意的说道:"改天我带你去看看，那里的老板娘每天都会出一副上联，只要客人中有人对得出下联，便可进入密室，去到一处神秘的院子，会有绝色美人陪同，喝酒游园，赏花作诗。"

　　"那里的酒可都是好酒啊！"何楚寻脸上出现向往的神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想必那里的美人也是顶好的。"李萧然的口气有点酸酸的，摇扇子的动作也不及之前优雅。

　　"嘿嘿！那当然。不过，"何楚寻捏了捏李萧然的手，目光坚定地说道:"最好的此刻就在我手中，相比之下，那里面的美人不过尔尔。"

　　李萧然噗嗤一笑，气氛顿时又变得轻松起来。何楚寻带着李萧然在街上游了半天，把城里的东南西北大街都逛了一遍，什么城东大财主的私人小金库，什么城西官老爷的藏娇楼，什么城南富商的地下密室，通通都介绍了一遍，里面的机关陷阱全是请他去做的。

　　两人边走边小声说着话，行止一处风景独好的佳地，但见高楼上有女子搔首弄姿，对着他们吃吃的笑。

　　姹紫嫣红赛春色，千姿百态倚红楼。原来没留神，竟到了城北有名的烟花巷。李萧然从不曾来过这些地方，也不喜与她们亲近，一把扇子摇得风流，偏偏目光沉静未起半点波澜。

　　相比之下，何楚寻就有人情味多了。他大大方方地朝她们招手示意，还问她们吃过饭没有。

　　那楼上的女子原先被李萧然的好皮相吸引住，一个个的芳心萌动，直至这一刻何楚寻出言打断，她们才惊醒过来，一齐笑骂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何七公子！怎的这许久没来，姐妹们都想死公子你了！"

　　何楚寻拨了拨额前碎发，朗声笑道:"真的是想我了么？怕是想我的小玩意了罢！"说着随手抛了几只荷包上去，引得楼上女子一阵哄抢。

　　何楚寻摇着扇与她们调笑了几句，方侧过身抓起李萧然的手，拉着往家里走去。

　　"走走走！带你回家！爹娘都等急了罢！"

　　李萧然抿着唇跟在他后面，嘴边不自觉浮出一丝笑意。

　　是啊，这么好久了，是该回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