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郎风流》冷知了

4、第 4 章

　　第四章
　　瑞气祥云初盛，诗情画意正浓。喜看百花齐放，笑闻百家争鸣。
　　繁华气派的时代，雕花朱门，红袖金狮，镶边槛。骄傲自豪的年代，学士北斗，暗闻斗诗声，街边多丽人。
　　闹市区，人来人往，车马流息。方鹤之左手领着从酒家赊的竹叶青，右手小心地归拢着银色暗纹，绣着碧绿翠竹的衣袍。
　　“阿钰，我们来这边干什么？”方郎兴致勃勃，喜意盈心，早已没了刚才的伤情。莫道君行早行匆，大车小辆一路行。
　　“跟着我走便是，废话那么多。”钰成随手拿起旁边小贩摊上鸭梨，丢下两个铜板，嘎吱一声，咬下小半个，
　　“真甜！”
　　方郎抿嘴，翠梨津汁浸印，粘糖闪闪发光。
　　茭白华素衣何时沾上了污痕？皑如山上雪，墨如黑漆夜，方郎微微蹙眉，如此杂糅，反倒是不美。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就快到了！”
　　钰清用那粘着梨汁的手拉那素衣，还蹭了两蹭。
　　鹤之满脸无奈，好好一件华裳就这样毁了。
　　“到了，就是这！”风华昂扬之态，肆意快活之姿，意气风发少年人，自信阔首的模样深深地被方鹤之记在了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九曲十八弯，羊肠九曲斗折蛇行。
　　“这，这这是什么地方？”
　　到地方时，只见些许茅草从們崖伸出，暗黄色的牌匾被蛛网覆盖，看不出别的字迹，隐约可见狂草夺人之势。
　　“老板，把一个月前我在这定的羊角灯拿来。”大门微启，吱呀一声，戳破了初雪的神秘。
　　进入店内，仿佛另一个世界，一串串铜铃倒挂在门口，悠悠紫檀香沁入心脾，平平淡淡一杯茶，微雪朦胧小石桥。
　　嘈杂骚乱被隔在门外，一驼背老汉，悠悠向前，手里绷着一盏灯。灯体似羊，薄如蝉翼，灯罩洋红，玲珑似琉璃。双耳成环，托成弧状，青铜色羊身配上洋红，乍一看甚是精巧！
　　“郎君，你的灯。”不见老汉张嘴，只闻声音嗡嗡。
　　“多谢。”钰清躬身接过，手轻柔地抚过羊身。
　　只言春色能娇物,不道洋灯更宜人。再次拜谢老汉，老汉便躬身离开，只留钰清和方郎独留休憩。
　　“鹤之，喏，送你的礼物。”把围脖松下，轻轻拍下化掉的雪水，便吧羊角灯递给方鹤之。
　　“不过年不过节，送我这个干什么？”纤纤玉手不断沿着羊角灯的纹路来回旋转，显然很是喜爱。
　　“你不属羊吗？”钰清抿了口茶，“送就送了，就像是吃饭似得，何必多个理由。”
　　哀愁入心头，钰清心有铅锤重，鹤之，这是临别礼！
　　鹤之眼神一挑，“我是属羊，可你这礼物时间不太对。”
　　并没有把灯放下，说罢摇摇头，“罢了，白得了这羊灯，纠结于此没意义。”
　　“咦！这灯罩可是羊角做得”
　　“自是。”
　　“通身像羊，这灯罩却也是羊角做得，好生不同寻常！这地方还真是寻常人寻不到。”只见他细细把玩，爱不释手。
　　好友，灯芯似我心，微微荧光，望顾钰成不在之时，虽为萤火，能暖寒心。
　　方鹤之时最懂顾钰成的人，顾钰成也是最懂方鹤之的人，方鹤之虽知道好友不正常，却没想到这洋红角灯的代价如此大。
　　洋红色的琉璃灯盏，一双完人，屏风后驼背老汉重重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眼里却透着无尽的寂寥。
　　“鹤之，这灯算是似燕和文君的赎身钱了。”钰清左手托头，想用手碰羊灯，却被鹤之给打了一下，缩回手来。
　　方鹤之不经意的抬起头来，似笑非笑：“赎身钱是够了，可是慕衡那怎么算？”
　　千忧惹是非，皆因尘俗起，那真是为何还要俗物沾身呢？
　　“哼，管他作甚？”慕衡此人，为鹤之好友，却不似方郎温润，睚眦必报，每次都像是跟屁虫似的跟在鹤之身后，甚是讨厌！
　　虽有大家之风，然而在儿女情长方面优柔寡断。既梦着那权势，心里又想追逐似花似月虚幻的爱情，世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钰清沉吟道：“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似燕固执执拗，看似豁达放荡，却玲珑通透，情深似海，文君沉默寡言，性子却十头牛拉不回来。
　　知晓钰清无意，两人从不纠缠。虽不忍伤了美人心，然慕衡阴狠，哪是良人？钰清一走，狼入虎穴，没人看顾，后果不堪设想。
　　“为何不如你府上？”鹤之虽知晓原因，却还是问了。
　　钰清瞥了他一眼，暗啐一声，胡诌道：“废话，要是入我府，慕衡还不恨死我。就他那性子，要是知道似燕不心悦他，那真是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再一点，就是入了我府，可怕就要辜负沉沉爱意了。”
　　方鹤之嗤笑，“哪会这般严重？”嘴虽说着，却想还真时这样。
　　“似燕文君必须入你府，待两女有心仪之人，放她离去便是。”
　　看钰清不似开玩笑，方郎蹙眉，“阿钰，你与慕衡都是吾好友，他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时候两人开始针锋相对，或者往深处说是一直是慕衡频频找钰成麻烦？
　　不过若真要择二选一，人有亲疏远近，他总是会站在自己至交这边的，慕衡那边也是可惜了。
　　“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坐黄金台。我可从来没有看他不顺眼，是他一直找我的茬，这世上看不惯我的人多了去了，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也不算什么。”
　　钰清说着就又要够那个羊角灯，手背又被方鹤之打了一下。“你的手上还有梨汁。”
　　我有的他要有，我没有的，他更要有，这还能让我喜欢？不过像他那样不喜欢我还硬生生要跟我凑一块，也是天下少有了，可气又可笑。
　　“阿钰，你还是听我的，冤家宜解不宜结。”
　　还没说完就见钰清在摆弄那古檀香珠，手拨着一串拿来鼻尖轻嗅，好不陶醉。
　　深深吐出一口闲气，良好的修养让他没把茶杯砸向顾钰成。
　　“阿钰！”看顾钰成不在意，更觉自己一腔好意无人心领， “难道真的是因为似燕？”
　　“一个伶人也值得你们这样大动肝火。”
　　应该不至于，不管是钰成、还是慕衡,自己好友心胸一个没有那样狭隘。
　　“聒噪。”
　　困惑不解,郁气难发，看顾钰成闲适淡然，浑然天成显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你就是瞎操心！管我们作甚，那慕衡可是圣人护着呢，我可不敢欺负他。”
　　方鹤之忧心，恨不得戳着他眉头言道：“正是如此他才担心，他日若是慕衡登基，岂不是祸端？”
　　哎！真是！
　　云鱼雕花窗，半卷竹帘微垂，风撑支起半页来，钰清站在窗前，缩回探出窗外的右手，细细地盯着手掌里的六角冰晶。
　　“鹤之，你看，那雪是越发大了。”喑哑的语气不只是方鹤之听错了还是怎么的，略微有些伤痛。
　　待仔细辨认，却又见少年人嘴角略扬，“良辰美景，怎能没有竹叶青？”
　　方鹤之听见美酒，吐了一口浊气，一下子把馋虫勾出来，也把先前的郁愤暂时放到一边， “开坛十里醉，张口满屋香，竹叶青是以。”
　　收拾一番，拿上羊灯，拉上钰清急匆匆地往卖酒翁那里赶。
　　“喝酒伤身啊，鹤之。”钰清笑吟吟道。
　　“那就伤身吧！”
　　方郎轻笑，谁比谁想喝还不一定呢？美酒配美人，人生一大乐事，方鹤之自己都没注意看了钰清一眼。
　　两人举杯痛饮，时不时碰杯祝酒，斗酒十千恣欢谑。沉湎醉意无法自拔，万丈情怀无处抒发，只能借诗助兴。
　　模糊见方鹤之仿佛听到，朱青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我那副丹青你什么时候画？不若就明天吧。”一手架着醉的不能行的好友，眼神如墨，一手举着酒瓶往嘴里灌酒，活脱脱酒鬼模样。
　　半醉半醒间，“好酒，好酒。”
　　那华服早就不成了样子，茭白色染上了酒渍，“我还要喝，喝。”
　　“喝死你算了！”钰清一手按下方郎那乱动抢酒瓶的胳膊，“真是烦人，还得背醉鬼回去！”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海内贤豪青云客，就中与君心莫逆。回山转海不作难，倾情倒意无所惜。我向淮南攀桂枝，君留洛北愁梦思。不忍别。
　　顾府，西苑。
　　对夜当空，那小佛堂木鱼声似有略无，分外寂寥。
　　当那木鱼间歇，顾玉郎静静地盯着东苑，“顾钰成的一辈子不欠你了。”
　　这雪足足下了七天，七日后，待初雪渐收，柏树枝终于忍不住抖下快压垮自己的雪衣，方郎意气凌九霄，手执鎏金玉盒登门了。
　　不待门房回禀，径行穿过曲径通幽的竹林，来到西苑。
　　“阿钰可在？”
　　那日的粉衣少女梳了双丫髻，行礼恭敬回道：“方家郎君万安，昨日郎君交代过，他去踏雪寻梅了。”
　　方鹤之面漏遗憾，“踏雪寻梅！竟然不带我？”
　　少女也不回话，面露沉静，依旧恭敬谦卑。
　　“罢了，踏雪寻梅之雅事，趁兴而起，趁兴而归。”说着，看了眼丹青，眼神迷离，盈满笑意。
　　“转告阿钰，这生辰礼，下次见面时再相赠。”微微遗憾流淌在心头，不知是未去寻梅，还是没有见到顾钰成。
　　这份生辰礼，顾家玉郎一定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