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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起意 ...

  •   回广泽宫的路上,何艾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跟踪他。

      ——按隐匿习惯看,非是暗厂中人,而是宫中培养出来,侍于贵人们身边的大内高手。

      眼皮未抬,何艾神色自若,垂眸行路,步履节奏丝毫未乱。

      如是,一路行至广泽宫附近,那若有似无的尾巴却好似迟疑了一会儿,待在远处许久未动,最后终是没紧跟何艾的脚步进殿,而是果断撤退,不知向何人回禀去了。

      何艾眨了眨眼,雪亮白光自他袖间隐约闪过。

      早前那薄刃挺好用的,因而他在得到崔公的应允后,干脆将其也收拢在了身上,同绣花针之类的琐碎物什搁在一起,轻软小巧,并不突兀。

      进了殿,何艾先去瞧了瞧季二爷今夜睡得可还安稳。

      他步子放得极轻极缓,几近若无,只隔着屏风细听对方的呼吸声。

      然季月浓怀喜在身,且是惊弓之鸟,原本就没睡着,对周遭毫厘风吹草动都反应灵敏,霎时便睁开了眼。

      屏风映出熟悉的瘦弱身影,他知是何艾,但仍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知道季二爷没睡,何艾下意识想给他点上安神香,可觉察到对方的不安,只得抿了抿唇,伫在原地不动,等对方睡着了自己再退出内室。

      本来人已是好了不少,结果那疯太子又来招惹……

      何艾每每想到这段时日不能出宫去见大公子,暂时没法完成对对方的承诺,也没照料好季二爷,就平静心绪不再,不自觉地蹙了眉尖,隐生烦躁之意。

      无声沉默,安抚了恐惧。

      季月浓不再警惕,慢慢地放松了身子,隔着屏风,看着那道单薄影子,莫名地,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真的除了养父便无其他亲人吗。”

      ——之前二人闲聊时,何艾曾跟他说过自己是其养父抱养的孤儿。

      脑海中再次闪过双隐隐熟悉的温柔眼眸,这次,耳畔还似多了个大孩子的哄劝声。

      何艾怔了怔,半晌之后,依旧道:“是的,二爷。”

      于是季月浓默不作声,不再细问了。

      点燃安神香,何艾微微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内室。

      许久之后,此间才好似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呢喃:

      “其实不止像娘娘,同他少年时也有些像……不是吗?”

      与此同时,御书房这边儿。

      先前隐匿在何艾身后,跟踪他的大内高手现了身,正是日常随侍在泰安帝身旁的掌印大太监魏斌。

      泰安帝问:“如何?”

      魏斌低声:“是后八殿的小黄门,眼下在……”

      见主子的脸色立时沉了下去,他犹豫着,有些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突然哑巴了?”

      睨了他一眼,泰安帝阖上双眸,花白鬓发前皱纹堆叠,好似瞬间苍老了不少:“小黄门便小黄门罢,是在哪儿当值?”

      他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好似仍端着那大权在握睥睨天下的气势,但整个人却在不停地轻轻颤抖着。

      作为泰安帝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伴驾十数年,但魏斌也向来不敢保证自己能把龙心揣度个十成十,但此刻,他却清晰地明了泰安帝此时的想法。

      而因他明了,才感到惊惶惧怕,乃至于迟迟不敢作答。

      魏斌难受得好似肠子都绞到一起了,可按面前这位主的脾性,别说他没犯痧症,即便他犯了痧症,只要还有口气儿在,就得从他嘴里掏出话来。

      果见下一瞬,泰安帝开眸,鹰喙般锋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好似他再不开口,便要啄掉他的血肉。

      魏斌想起些旧事,打了个冷颤,抖着声儿答道:“回、回陛下,是……是在广泽宫!”

      然而这次泰安帝的反应却在他意料之外,明明往前将那人有关的事跟广泽宫关联到一起,泰安帝便会勃然大怒,矢口只道是他们这些狗奴才上下其手联合起来,弄出些鬼把戏欺瞒于他……

      但此时的泰安帝,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甚至,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年轻时候惯常的温润公子般的笑意——这在斑纹遍布的苍老脸颊上,显得尤为诡异。

      魏斌没见过泰安帝年轻时候的风采,他是在泰安帝十来年前杀了一个又一个随侍后,莫名合了泰安帝眼缘,才勉强能苟且偷生至今的。

      若是有人能帮他结束这提心吊胆的生涯,他甚至愿意折寿十年赠与那人。

      “摆驾凤仪宫。”

      继续带着那种诡异笑意,泰安帝轻快地道,不待魏斌反应过来,已是风风火火地出了御书房。

      想到皇后娘娘那张冷脸,魏斌砸了砸嘴,犹豫半晌还是跟上前去,然在跨过门槛的时候,不动神色地向外间候着的小太监递了个眼神。

      那小太监收到示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拐角处。

      凤仪宫中,青雀香炉徐徐地从鸟嘴里吐出蔼蔼薄雾,清冷香气袅袅,萦绕室内久久不散。

      进门的时候,泰安帝便压住了上翘的嘴角,制止了外殿宫人行礼,也不说话,默不作声地就直往内殿走。

      他是皇帝,这宫里的一切尽皆仰赖依附于他,自然无人敢拦。

      子时了,皇后竟也尚未歇下,身上穿的不是居家便宜的常服,而是往常接待命妇们的整套大妆,云鬓凤钗,一丝不苟。

      她站在书案前作画,听见泰安帝的脚步声渐近,不止没行礼,连眼皮儿都懒得抬。

      不请自来的不是客。

      泰安帝慢慢踱步至她身后,看她执着朱砂笔,在粗麻白绢本上勾勒着什么,一时好奇,便问:“梓潼在画什么。”

      皇后未答,只是沉默着换了只普通墨毫,上画一轮圆月,下勾一汪夜泉,末了,在白绢的尽头处绘出了漫无边际的黄沙。

      哦,是边疆的荒漠。

      泰安帝挪开视线,淡淡道:“既然舍不得皇儿,为何还要让他去那边历练,年轻人荒唐些没什么大不了,朕年轻时候比他荒唐得多,如今这天下不也还是好好的嘛。”

      皇后依旧未言声,只是走出几步,朝外间望了望。

      “朕老了,不复当年身强体壮,且梓潼有武功在身,朕自然强迫不了你。”

      泰安帝往旁侧湘妃榻上一坐,“今日只在这儿将就一宿,梓潼不会也要赶孤离开吧。”

      浣秋今夜向皇后请了假,未轮值,其他人大多没甚眼力见儿,不知帝后二人间已生多年龃龉,加之畏惧皇帝,自不敢入内殿来。

      如是,皇后垂眸,冰白通透的面色,衬托得她眼下淡淡青痕越发明显。

      通宵不眠而已,不妨事,她想。

      走回书案前,继续作画。

      此时,外间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贴着地皮,走得轻且快,裙摆拂动间摩挲出沙沙响动也沉寂地隐于了飒飒夜风声。

      有一清秀的宫人端着热水进殿来。

      皇后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去,哦,是今年才到她身边的小宫女岑欢。

      岑欢近前,恭顺行礼后,沉默地跪于湘妃榻前,深深地低下头,将泰安帝的裤腿卷起,为他浣足。

      泰安帝眯着眼打量她,突然道:“抬头。”

      岑欢依旨,默默抬首,只是视线始终都是低垂的,看也不敢看,或是根本不欲看泰安帝。

      从这张脸上,找不到熟悉的眉眼,也找不到丝毫熟悉的痕迹。

      泰安帝顿时觉得没劲透了,将足踝从其怀里抽出,他瞥了瞥皇后:“之前那个叫青黛的宫人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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