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宦》看花不饮

26、诱供

　　冯宝贝那日被套了麻袋后直接扔进了监牢，如今已在这监牢里待了两日。

　　他也没进过刑部大牢，不知道这两者间有何区别。这么一个草包，实在是好糊弄得很。

　　两日来，冯宝贝等得望眼欲穿，也没等到他干爹的人来放他出去。

　　待到今日，他是真急了，这会就一直趴在铁栏杆上哭闹个不停道：“……放我出去……我爹是东宫总管太监冯甄！他……”

　　而外边三三两两坐着的狱卒照常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说说笑笑，根本没人搭理他。

　　“诶，公子您来了？对对对，还好好的关在里面呢……压根就没人来捞他。”外面传来一阵锁链碰撞的声响，夹杂着断断续续地闲聊声。

　　有人来了！是来救我出去的人吗？冯宝贝一下来了精神，他搓热双手抹了把脸，站直了身，伸长脖子往外望，哭噶道：“是谁？是冯公公的人吗？”

　　来人没出声，冯宝贝只瞧见一角白衣，在转角处狱卒堆里若隐若现，不知在小声商谈什么。

　　没一会儿，一个狱卒拎着铁棍来到了冯宝贝所在的监室，不耐烦地敲了敲牢笼，“怦怦”的生脆声吓得冯宝贝颤了颤，活似被敲碎了骨头似的，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别、别对我用刑。”他颤着声道。

　　那狱卒哼笑一声：“没说要对你用刑。冯大公子，请吧，有人来看你了。”

　　“不必去他处，在这里即可，麻烦了。”季辞微不疾不徐地踱步过来，平缓温和道。

　　“那好，公子您慢慢说，甭急。”那狱卒接过银锭子，在袖子里掂了掂，眉开眼笑地下去了。

　　冯宝贝一听来人竟是前日那人，心顿时凉了一半，瘫坐在地上没起身，“我都这样了，您还来这儿做什么？”

　　他至今没摸清季辞微的底细，所以也不敢骂骂咧咧地得罪人。

　　虽说他干爹至今没派人来，但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万一真得罪了惹不起的人，那可就真没法子了。

　　“我是真不知道那丫头是您看中的人，若是知道，再给我千百个胆儿我也他奶奶的不敢啊。”

　　冯宝贝还在给自己叫屈，若是个普通村姑，他真不觉得那算是个事儿，这次他也就是沾错了人倒霉了些。

　　季辞微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出声。

　　“要不，改明儿，我给您挑几个上好的黄花……”冯宝贝还在絮絮叨叨地攀着话，试图握手言和。

　　季辞微垂眸，掩去了眸间呃厌恶，他温声打断道：“冯公子，我其实不认识那姑娘，只是……”他顿了顿，抬眸，微微一笑道：“找个借口，请你来一趟而已。”

　　“什么？！”

　　季辞微用钥匙打开了监牢，走了进去，“谁教我以为冯公公是把你当亲儿子呢。”

　　冯宝贝这时候脑子没转过弯，还怔愣在原地。

　　季辞微走到对方身边，蹲下身，平视对方，冷静道：“不过很可惜，事实显然并非如此，两天前我就给冯公公传了信儿，但至今也没个动静，可见他是真没把你放心上啊。”

　　冯宝贝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不、不可能，我爹一定会接我出去的。”

　　季辞微淡淡一笑：“冯甄又不是你亲爹，再过继个孩子，也不费事。”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冯宝贝身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教冯宝贝不寒而栗。

　　冯宝贝的脸白了又白，他哆哆嗦嗦地说：“那、那我都没用了，您就高抬贵手把我放了吧。”

　　季辞微站起身来，斯斯文文地掸去袖袍下摆的沾染上的草尘，俯视他道：“那可不成，我放过你这么个祸害，谁放过那些遭了难的百姓。”

　　“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冯宝贝闻言，立时嚎出了声儿，跪行上前伸出手去，眼看就要抱住季辞微的大腿。

　　季辞微轻蹙眉，往旁边挪了挪，正好避开，“别嚎了，要还想出去，许你戴罪立功。”

　　“立什么功？”冯宝贝白着脸道。

　　“这里是刑部大牢，只有三法司会勘的要案才会往这儿送，你觉得自己为什么够格住这儿的单间？”季辞微轻抬下颌，往外边指，“这些时日，那些地儿可关进来不少人呢。”

　　冯宝贝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只瞧见堵堵隔得密不透风的暗墙，外边儿挂着各种暗红色的刑具，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

　　季辞微轻缓地继续说道：“冯公子这两日还没参观过刑部的刑室吧，要不这就去享受享受？”

　　说着，就要往外走。

　　冯宝贝脸白得吓人，他抖了抖，有水迹淅淅沥沥地顺着他的裤子往下流。

　　“等等，我说，我都说！我知道冯甄不少事儿。”

　　……

　　季辞微含着笑，姿态从容地从折花榭的暗牢里出来。

　　绕过两座假山，正碰上柏芜在花园里打理茶花丛，修剪花枝的十指灵活地如同幻影般地穿梭其间，他哼着小调儿，肉眼可见地愉悦。

　　两人视线碰上。

　　季辞微面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微蹙眉：“言微又来折花榭了？”

　　柏芜轻笑一声：“腿长他身上，又不是我逼他来的。怎么？长兄指着我鼻子骂我狐狸精？”

　　“我不是你长兄。”季辞微抿紧了唇。

　　柏芜哂道：“这不是随言微叫嘛。长兄既然不喜我这般叫，那我依旧唤你季兄，只心里同言微一般待你便是。”

　　季辞微轻瞥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又重新挂上了温和笑意：“既然如此，柏弟可否帮我一个忙？”

　　柏芜挑眉道：“暗牢都借你了，我不信你没掏干净那冯草包的话匣子，哪还有用得上我帮忙。”

　　季辞微摇摇头，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这事只能拜托给柏弟。”

　　“嗯？”

　　“替我引见陶阳王。”季辞微微微一笑，如此说道。

　　“汪汪汪……”那条叫茶茶的大狼狗从后门处奔袭过来，绕着柏芜欢喜地转圈。

　　自季辞微说出那句话后，柏芜已敛尽了面上笑意，他冷冷地拍了拍茶茶的头，示意它先到一边自己玩。

　　“是在下冒昧。如此，在下自行去王府拜访亦可。”季辞微含笑，语气轻缓道。如此有商有量的回话，就像捏着人短处的不是他一般。

　　柏芜依旧没作声。气氛一时冷凝。

　　这时候，后门处由远及近地传来了细而碎的脚步声。

　　“公子，门外有客来访。”

　　那嗓音柔细的灰衣奴仆近前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