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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许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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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入了夜,平清世便离了西侧殿,临行前舟叶同他道又新进了两个小太监入这西殿,他眼神在何艾二人身上转了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阿浓瞧着顺眼即可。
又那么胡乱折腾了一通,季月浓已是汗湿重衫,舟叶极有眼色地差人准备好了热水,等季月浓洗漱时又规矩地站在了屏风外。
若非其出声差遣,她必定不会往里踏入一步。
然凡是贴身之事,季月浓从未劳烦过他人。
候在屏风外的舟叶淡淡扫视了何艾二人一眼,目光着重落到了李鹤书身上。
“你俩新来这里,尚有许多规矩要学,咱殿里伺候主子的人也不多,个个都身兼数职,也没法特意倒腾出多少空闲工夫来手把手教你们……”
“如此,你们便得眼明心亮,少说多做,瞧着他人是如何行事的,多学着点……”
“鹤书,你白日里当值,眼下可以回去了。”
李鹤书轻声称是,立时离了这西侧殿。
何艾闻言眼皮儿也未抬,恭首垂眸,只认真地听着。
“何艾,你便随我在夜里当值。”舟叶不疾不徐地补充道,她看人大多不会错,这叫何艾的小太监会是个拎得清能做事的人。
俗话说的好,事情得办成离不开七分力三分运。
何艾见季家收讯后没动静,这几月就一直在盘算着怎么不露痕迹地进东宫接近季月浓。
哪料多月盘算不着,偏偏今日里发生的一连串事又直接将他推向了此处。
真是来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何艾心里有些微妙,说不清是喜是忧。
……
夜里又下起了雨,沙拉沙拉的声音虽轻微,却一直响个不停,竟也扰人。
季月浓似乎也被这嘈杂而不规律的雨声烦扰,眉头紧蹙,额间满布着密密麻麻的细汗,终于,他的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猛地睁开了双眼。
瞧着被昏暗烛火隐隐约约照亮的帐顶,季月浓长出了一口气。
季月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只不知名的野兽紧紧追赶着他不放,他被吓得慌不择路,只能竭尽全力地向前奔跑,然而脚下一个不稳被绊倒,他摔到在地,低头一看,自己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襁褓。
襁褓里是一团雾气,季月浓正觉得莫名其妙,却听那团雾气里传出了一阵阵婴儿的哭声,而此时,他却再来不及思考。
因那野兽竟追了上来,季月浓骇得浑身僵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瞧着那野兽步步逼近……
此时身畔有人向他伸出了手,季月浓侧首望去,便见人身兽面,竟同那野兽长得一模一样。
这便是梦里依稀记得的所有画面,季月浓怔怔回忆着,其实他还记着那人身兽面的怪物在消失的最后一刻说了一句话,他说……
阿浓,若是我不做太子了,以后也不坐那九五之位了,我只要你,你可愿天涯海角随我而去。
平清世,竟然是平清世。
季月浓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竟真的惧他至此,就连在梦中都不可能和他平和相处。
他一时间有点口干舌燥,准备翻身下榻自去取了茶水饮用,然刚从榻上坐起来,还未穿好靴子,身前地面上便多了一道影子。
他赫然抬首,却见是临入夜时见过的除李鹤书之外的另一个小太监。
“季家二爷?”何艾将手中茶盏递出,轻声问道,是询问之意,然眼神却是十分肯定。
何艾把内殿伺候的人都点了昏睡穴,众人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季月浓也不是咋呼的人,如此,他并不担心此般会给自己引来麻烦。
上好的囲窑白玉青花茶盏,这东宫里也只有两盏,前些时日便被情绪失控时的季月浓砸了一个,此时盛着泰半的茶水,月光倾泄入里,微光闪闪,分外引人注意。
然这都比不过眼下榻前站着的小太监双眸吸人,季月浓心道。
明明白日里瞧见这人时只觉得平平无奇甚至在李鹤书那副好相貌的衬托下很是容易忽略过去,怎的此时却觉得其妖异惑人。
又听他称自己为季家二爷,季月浓立时便有了戒备之意,他没有去接那盏茶,漠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艾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二爷你不必如此防备,我进宫前曾受大公子一饭之恩,必不会加害于你。”
加害?季月浓口中慢慢嚼过这俩字,身子微微放松,是了,他既落到了如此境地,如何还要想着自保,不如归去。
何艾复又将茶盏递过去,便见这次这季家二爷不再推拒,只是一直隐隐萦绕在其身上的死气越发重了,“蝼蚁尚且偷生,二爷何必磋磨自己至此。”他终是开口规劝道:“只要人活着,有朝一日事情必定有转圜余地。”
季月浓没作声,半晌后微弱的声音方才响起,“你是几时入宫的?”
“半年前,是在二爷你被藏于这宫里之后。”
“原来季月浓已消失在这人世间这般久了……”季月浓喃喃,后又勉强笑问道:“既然你同辞微有旧,那你进宫前可晓得他们……就是我的家人,他们可还安好?”
何艾眨了眨眼,“季府众人尚且安好。”
季月浓垂眸,扣弄着已被他咬得光秃秃的指甲,看不清他神色如何,只听得他轻叹一口气道:“如此甚好,莫要因了我累得他们费神伤身,不过徒劳。”
闻言,何艾心中莫名的升腾起一股烦躁,,“怎可能不伤心。事在人为,二爷莫要轻易言弃。”
何艾有些想不通,怎他入宫以来后总是碰上一些心存死志的人,毕竟活着,何事都还有机会,死了那才是万事皆空,都多大的人了,还得自己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同他们讲道理吗。
季月浓苦笑着摇摇头,“怎会有办法?我哪里会有办法,季府又哪里会有办法?不过螳臂当车。何况,我父他们大抵还不晓得我陷在了这东宫中,不过,幸好他们不晓得。我宁愿他们认为我已经死了,甚至便当作这世上从未存在过一个叫季月浓的人,然后平平安安的,一世顺遂。”
“大公子知道,我给他递过信,眼下他一定在为救你出去做着准备。”
季月浓愕然抬首,“你有办法向宫外传递消息?!”
何艾抿了抿唇,本想如实告诉他,消息是他入宫前递出去的,但是临了话从口中说出时,却变成了:“是,我有办法从宫里递消息出去,大公子也一定会有办法救你,二爷你莫要轻易言弃。”
唉,又许下一诺,他默默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