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长生长恨

4、第 4 章

　　在去那个地方之前，唐安先回家休整了一番。
　　他觉得很累，这自然不可能是身体上的，毕竟这东西在自己有意识后就从未工作过，吃药也只是做个拟态罢了，为了能让他更方便地融入人群中。
　　真是好笑，他的Doctor不愧被称作Frankenstein，创造的东西竟然也像书中的怪物那样渴望人类的生活。
　　他把手搭在额头上，听着清冷客厅中回荡的钟表声，不自觉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居然见到了Doctor Lolita，那位站在Doctor之首的神秘人，而且还活着回来了。
　　他对这位大佬的全部了解只来自于每年一次的Doctor聚会，他有幸见过一两个他的造物，其中就有路陌提到的塞壬混合种。
　　但Lolita本人却并不出席这种聚会，唐安只能从别的Doctor那里听得只言片语，造物们自然是没法说的，据说没有任何一个造物能够见他一面还活下来的。
　　也许是他们不够礼貌？
　　唐安无声地笑笑，不存在的，只要路冬梵想动手，他早就没命坐在这里了。现在如果说他身上有定时炸弹一类的玩意儿，他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四天没有联系他了，他又过得很邋遢吧？
　　唐安叹了口气，脱下衣服，换了一件黑色风衣便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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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安拒绝做路冬梵的管家其实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已经是自家主人的管家了。
　　Frankenstein沉迷于研究已死的生物，以至于搞得自己身上总是臭臭的。而作为他最完美的作品，照顾他自然是头等大事。
　　他买了些菜和一大包零食，转了几次公车来到一处村庄。
　　这边的小村落早已不剩几户，大都跑去了大城市发展，所以在这安静的傍晚时分，只有几盏灯还在顽强屹立。
　　唐安朝着最深处的一盏忽明忽灭的灯光走去。为了不引人注目，又能放心地做实验，再加上没有那么多钱，Frankenstein不得不将实验室设置在这里，这个鬼地方甚至没有通天然气，这让唐安每次都得自己生火做饭。
　　扫掉灶台上的蜘蛛网，拔掉柴火上的小蘑菇，刮掉水龙头上的红铁锈，冰冷已久的烟囱终于冒出了温暖的炊烟。
　　操惯了手术刀的手在做饭时没有一点生疏，每个流程都像手术那样精细，做出的菜肴甚至可以直接上镜。
　　他没有立马端起那些菜，而是找了一个纱网罩盖住它们，自己则拿着角落里的清洁工具去了房子后面。
　　那里有一个地窖，是Frankenstein的实验室。这还是他指挥着手下那些没什么智商的造物一砖一瓦挖出来的，这些年他还拿着自己的工资往里边添了不少设备。
　　然而地窖里边根本没地方下脚，垃圾几乎没过脚踝。唐安留意到甚至有他上一周囤积在这的零食。
　　看样子饿惨了啊。
　　唐安任劳任怨地扫出了几大包垃圾后，才真正走到里面去。与外面相比，里面简直干净如新，只除了一屋子的甲醛味和尸臭。
　　“四天八个小时三十二分四十七秒。”那个头几乎贴在尸体背上的人说，“从你跨进来开始算的。”
　　唐安淡淡地应了一声:“你饿得已经开始翻我的零食了。”
　　“反正你也不吃。”那人嘟哝道。
　　“去洗澡。饭在上面。”
　　“等我把这个做完。”那人正把一对巨大的羽翼放在一具尸体的背上比划，“我才不相信只有血脉才能做出混合种。”
　　“我今天见到了Lolita。”
　　那人猛地扭头，目光灼灼如炬。
　　“洗澡，再吃饭。”
　　那人哀嚎一声，不情不愿地放下翅膀，脱去手套，老老实实地挤了点凝胶洗手。
　　“别用那个，反正你也要洗澡。”
　　那人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忘了怎么洗澡了。”
　　唐安毫不屈服:“你今年多大了？”
　　“……忘了。”
　　“不用记那么精准。”
　　“……二十八了。”
　　唐安冷笑一声:“二十八岁不会洗澡？”
　　“我发誓我真的忘了，你再教我一次嘛。”
　　“……”唐安拿出了杀手锏，“我还看到了他的最新成果。”
　　“十分钟！”
　　那人撞开了一路的器材，朝里边的浴室冲去。
　　唐安无言地收拾好翻倒的器械，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帮帮他。
　　还没等他走出五步远，里面就传出了一声喊叫:“先干什么来着？”
　　“……先脱衣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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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唐安还是帮他洗了澡，唐谨恒的生活技能已经负得永无止境了，如果他真有一天心血来潮要洗澡，唐安还怕他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
　　唐安把他带到地面上来吃饭，亲自把筷子塞在他手里，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吃。
　　唐谨恒完全不会用筷子，一双手抖得跟筛糠似的，也不知道他做实验的时候怎么没戳到手。
　　……
　　“说说Lolita的新作吧。”唐谨恒一边享受被人喂饭的待遇，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
　　“应该是不死鸟。”唐安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可以无伤复活，眼泪也有治愈的功效。”
　　唐谨恒皱着眉，连嘴巴也忘了张开。他愤愤地点了点桌子:“这个女人……”
　　“不好意思，他是男的。”
　　如果唐谨恒手里有筷子，那现在它们一定在地上了:“男，男的？！”
　　唐安点头。
　　唐谨恒猛地一拍桌子，“嚯”地站起:“女人我还可以退让一下，居然是个男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唐谨恒转身就要回实验室。
　　唐安不客气地勾住他的领子，把他扯回来:“吃饭。”
　　唐谨恒幽幽地看着他:“到底谁是主人？”
　　“你。”
　　“那我要说不想吃了。”
　　唐安对付他简直是手到擒来:“饿死了就没法做实验了。”
　　唐谨恒哑口无言，常年未照射日光的脸白皙而洁净，此刻正气得鼓鼓的:“吃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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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翅膀根部的肌肉完整剥离下来了，想试试能不能接上去。”唐谨恒兴致勃勃地说，“到时候给你也装一个。”
　　“……不用了。”
　　“我们怎么能够被那个女装变态给比下去呢？虽说我们是穷了点，资源也没有那么丰富，但是只要坚持不懈，还是能够打败他的！”
　　唐安不禁想起了路冬梵说的资源不够，他想干什么，肃清Doctor吗？
　　唐谨恒拿过一罐浅粉色药剂，往血肉接合处倒了一些。少顷，他扯扯翅膀，那里已经完全长在一起了。
　　他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个电击器，在背部的肌肉上试了试，每电一下，翅膀就会跟着振动。
　　“成了！你去那边找个核心，我要试飞。”
　　唐安轻车熟路地在角落的箱子里取了一个核心。这里面的核心样式简陋，远远不及他自己的那一个，顶多只能让造物拥有行动能力。
　　他戴上手套，唐谨恒则把尸体小心地翻转过来。核心被塞进了早就做好的腔室内，拔出发条即可运作。
　　唐谨恒松开手，看着那具冰冷的躯壳慢慢地动作。它缓缓抬头，眼神空洞无光。
　　唐谨恒在背后帮它揉动翅膀，似是感觉到肌肉的牵动，它背后用力，巨大的羽翼扇动了一下。
　　唐谨恒却苦了脸:“连接是没问题，该怎么让它飞起来呢？”
　　唐安想到了路陌，他提议道:“今天先休息吧，我明天帮你问问别的造物。”
　　Frankenstein也是少数几个不出席聚会的人之一。别人要么是不屑，要么是忙，就他一个乐意宅在家里。所以每年的聚会都是唐安去，不仅是因为他是最拿得出手的那个，还有就是唐谨恒也没有多的资源再造出能和他比肩的核心了。
　　唐谨恒身体一僵，好一会才说:“嗯，你去吧，顺便看看他们有什么新技术。”
　　唐安知道唐谨恒已经是社交恐惧症晚期，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走上这条偏僻的道路。
　　他默默地走过去，用比唐谨恒高半个头的身躯给了他一个拥抱。
　　唐谨恒微微挣扎了一下，小声抗议着:“放开我。”
　　唐安纹丝不动。
　　唐谨恒忽然消停了，他轻轻地说:“我知道我作为一个Doctor可能不太合格，还要你来养我什么的……你的核心不是上的‘电池’，你随时都是自由的。”
　　“我能去哪里呢？”
　　“别的Doctor肯定会要你啊，你那么优秀，长得也帅——”
　　“可我是死的。”
　　唐安又补充说:“心也是。”
　　唐谨恒噎住了，他措辞了半天，讷讷地说:“对不起。”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对不起我的人只有你。”
　　唐谨恒眼神茫然:“可是是我怕寂寞，又不想融入人群，才创造了你这样的……怪物。”
　　他说完，又急急忙忙追问他:“你在外面工作有没有被发现？比如说体温很低，心脏停跳之类的？”
　　唐安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自己做了一些药剂，可以伪装出正常的生命活动，暂时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抚了抚唐谨恒的头，继续之前的话题:“可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在死后看到这么多的风景，我还应该感谢你。”
　　唐谨恒低垂眉眼:“唐安……”
　　“我在。”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唐安低下头，下巴轻轻搁在唐谨恒泛着湿气的头顶。他如是说: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