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佳音》风月闲忆

7、被封侍人

　　【七】被封侍人
　　“顾侍人，莲隐轩到了，惠妃娘娘知道您身子弱，特意派了太医过来，您先进去休息吧。”

　　惠妃一共选了七位秀子入宫，不过封的都是些侍人之类的低微位分，安置的住所也多偏僻，平日里连见到皇帝的机会都难得，更何况得宠了。

　　其他几位获封的男子不论面上蹦不蹦得住，心里都难免有些不忿，从嘉却因此安心了不少。

　　以他现在的样子，瞒过那些太监宫妃还行，若想瞒过殷南恐怕只能是痴人说梦——既然暂时离不开殷国后宫，他必须得想办法隐藏自己的身份。

　　惠妃派来的太医给顾晏初把脉后道：“侍人身子虚，还是静养为宜。”

　　顾晏初心中了然这是惠妃想借卧病为由断了自己面圣的机会，虽然心里乐得清静，面上却还是装出懵懂感激的样子，似乎都没有发现自己没了面圣的机会：“多谢惠妃娘娘关心，咳咳……”

　　看到顾晏初一副病恹恹又蠢笨的样子，负责前来查探新封的几位男侍的公公心里十分满意，他假意笑道：“侍人快些进去歇息吧。这是惠妃娘娘给您安排的贴身宫女。”

　　那个太监随意地抬了下手，立刻就有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过来向他行礼：“奴婢清圆，见过顾侍人。”

　　纵然顾晏初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待在殷南后宫的事实，却依然没能适应自己被人叫作“侍人”，他心底十分别扭，却还是忍住了，微笑着朝清圆抬了下手：“起来吧。”

　　太监冷眼看着顾晏初和清圆之间的互动，心里已经把顾晏初排除出了重点关注的名单，一个又蠢又不会调.教人的低微侍人，还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他已经彻底看轻了顾晏初，于是也不耐烦再在这里多待，拱手告辞：“侍人休息吧，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忙。”

　　这话已经十分懈怠不敬了，顾晏初迟疑了一下，淡声道：“公公慢走。”

　　语气显然不如刚才与清圆说话时温和。

　　太监离开时想，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乡巴佬罢了。

　　顾晏初要是到现在还毫无所觉，他反倒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装傻了！

　　试探自己的太监走了，顾晏初朝一直安静站在门口的小姑娘笑了笑：“清圆，我有些累了，你下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吧。”

　　自从知道自己被公公安排进了莲隐轩就一直惴惴不安的清圆惊愕地瞪圆了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侍人！”

　　顾晏初当初在越国皇城也是倾慕者众，他虽然习惯了女子的眼神，此刻被一个小姑娘直愣愣地盯着也有些不自在：“咳，你也是才过来的，想必屋子里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去吧，下午过来叫我就行。”

　　他虽然在众人面前表现地云淡风轻，可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他必须得让自己一个人静下心来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清圆又惊又喜，甚至还有些感动：“奴婢叫人进来替侍人更衣吧。”

　　“不用了！”说着顾晏初已经走进了内室，“我自己来就行，你出去吧。”

　　清圆在后宫里伺候过许多主子，每一个都难伺候地很，本来她听到自己被分来伺候一个刚进宫的侍人心里就慌得不行，却没想到顾晏初竟然这般平易近人？！

　　她和宫里的其他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顾侍人只是边远地区的一个县令家里的儿子，能被送进宫的多数也是不得宠的，怪不得他连衣服都是自己换的！

　　顾晏初却没有心情去管清圆的心思，他躺在放着一床薄被子的床上，在帐幔垂下之时缓缓闭上了眼睛，放肆着自己心中的屈辱、悲痛、愤怒、无奈……

　　以身侍人——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也没想到过，自己的父皇兄弟能对他如此赶尽杀绝！

　　*****

　　钦安殿内。

　　殷南朝身旁的贴身侍卫吩咐道：“越国的求和国书和月瑛的遗体都已经送到了，朕已下旨追封月瑛为礼部尚书，丧事务必要办的隆重。”

　　“月瑛一死，月府就只剩下他自幼病弱的弟弟月珉。朕有意将月珉接入后宫养病，一应药材都由太医院负责，这段日子你替朕去月府好好照顾月珉，替他料理丧事。告诉他月瑛的丧期一过，朕便册封他为美人。”

　　奚玿尹抱拳道：“是，陛下。”

　　可他行礼后却还没走，站在那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殷南素来对自己的亲信十分宽容，加之刚才收到越国的求和国书和东阳王李从嘉已死的消息，心中不免高兴，见了奚玿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别吞吞吐吐的。”

　　“陛下，今天是您选秀的日子。”

　　殷南一想起越国国君自己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就心情颇好，也与奚玿尹闲扯起来：“是啊，怎么了？”

　　奚玿尹疑惑地问：“上次选秀您不是全程亲自参与的吗，您当时选了好多美人进宫，怎么这次就这么……”

　　越国不过是手下败将，他们的使者什么时候见都行，怎么惠妃一过来请求陛下就答应了让惠妃全权主导这件事？

　　惠妃厌恶殷南后宫的男妃是朝野皆知的一件事，陛下怎么还让她去选美人？

　　殷南手里握着一只描金的朱笔，他边批折子边道：“上回是选朕喜欢的美人，这回嘛，朕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充盈后宫。”

　　“那是？”

　　“朕登基不过几年，废太子和其他皇子的人马都蠢蠢欲动，就连李敬那个老匹夫也敢趁机攻打殷国。这一场选秀，就是专为李从嘉和朝堂上那些心里不安分的人准备的。”

　　奚玿尹这才明白过来：“陛下是要把这些人弄进宫里来当做人质！”

　　“可惜李从嘉还没出越国就被他一心效忠的父皇逼死了。”

　　殷南只是有些冷淡地说了一句，他想起自己的谋划不禁有些自得，他登基才短短几年，就除掉了要攻打越国最大的障碍，又收服了不少怀有异心的官员——假以时日，他必定要统一天下，开创大殷绝无仅有的盛世！

　　不少人以为这一次选秀他还是要选美人，就放心地送了自己儿子进宫，惠妃一贯痛恨男妃却又设计从殷南那里得到了这次选秀的主导权，选了一批相貌平平的男人留在宫里，却恰好把那些人的命根子锁在了深宫里。

　　之前因为殷南的强制旨意，他们送进宫的都是自己的嫡子，如今虽然民风开放连他封男子为妃都只是颇有微词，但嫡子对于一个家族的意义依然十分重大，控制了他们的嫡子，至少那些人再想动手时需要顾虑的东西就更多了！

　　奚玿尹已经出宫去月府了，殷南批完了所有的奏折，无聊地丢了笔，靠在雕着金龙的座椅上阖眼休息。

　　为什么不去今天的选秀呢？

　　这批秀子的画像他早就看过了，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那又何苦还要去难为自己的眼睛。

　　——似乎，自从那天傍晚偶然在湖边见了那个再也没找到踪影的顾重光，就连他一向觉得艳丽动人的柳如影也变得泯然众人了。

　　顾重光……

　　殷南阖眼在心里默默念着他的名字，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那人与自己交谈时的一颦一笑。

　　美人如玉剑如虹，朕这个英雄还能找到你这个美人吗？

　　大抵曾经遇到又悄悄错过的东西总是格外让人难以忘怀。在河边初次见到顾重光时，殷南就觉得那个人温柔、文雅、俊朗，又不失英气轩逸，和他一起说话时很舒服很愉快，他整个人像河里盛放的莲花一样飘散着徐徐幽香，让人忍不住亲近。

　　可惜那时他只是惊叹于这份颇有些奇妙的相遇，未曾想到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月光下的青年，连带着对他的印象也只剩下朦胧月色下和荷叶边一起翻卷的衣角了。

　　对那人的模样渐渐在脑海里模糊，毕竟殷南身为帝王有太多的事物要处理，也有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可夜色静谧时，偶尔一缕轻风从开着的窗户卷进殿中，执笔的间隙，殷南却常常脑中忽然就出现那人被风吹响的衣角和混着荷花清香的几缕发丝。

　　奇怪的是，想起那个荷风阵阵里的清雅青年，殷南劳累了一天的疲累和政事不顺积累的烦闷也会轻而易举地去除一大半。

　　那人，倒真是像莲花一样，去火。

　　终日威严沉闷的王宫在夜色里犹如一座威武的雕像，俯瞰着暗红色的宫墙里烛火摇曳，连着里面人的爱恨情仇、恩怨嗔痴一并默然于心中。

　　夏至已至，夜凉如水。凉风轻轻摇着窗子，掀起宫殿垂帘的一角，汇聚一缕流光映上殿中人雕着游龙的冠上。殷南按了按太阳穴，抛下一书案已然阅过的折子，往那后宫佳丽处寻找一丝抚慰和发泄。

　　夜里悄悄下了一场雨，轻轻柔柔润物无声，打湿了宫苑间的路，却没心思滋润宫墙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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