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佳音》风月闲忆

62、求生求死

　　和亲62
　　李从嘉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曾经是重光君的事彻底暴露。

　　虽然殷南自己在后宫中纳了许多男妃，但是，在殷国和越国的民间，百姓们依然是不太能接受男子相爱的。

　　不仅他自己声名狼藉，越国百姓认为李从嘉因殷南而受辱，对越国的军队反抗愈加强烈，两国战火纷飞，死伤无数。他从小生活的，愿意付出生命守卫的国土，以及国土上本该安居乐业的臣民，从此永无宁日，日日夜夜，活在死亡的恐惧里。

　　而殷南，也因为对他的心慈手软，受到了国内大臣们的频繁质疑。

　　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君王喜好男色，却不能接受皇帝爱上了敌国的亲王。

　　何况即使李从嘉能抛弃自己身上的责任和立场与他在一起，他又要以何种身份去面对殷南后宫的那些男女妃妾？与他们称兄道弟，争宠献媚吗？

　　李从嘉梦到了他被囚禁在后宫的冷宫里，越国的忠臣义士咒骂着他的变节，每日盼望着他能早点死去。

　　而他和殷南，最终也只剩下了不合时宜，相看两厌。

　　当殷南为他失去了越国百姓的支持，失去了朝中的威望，他就会明白，爱情只是这世上最廉价不可捉摸的东西，也是一代雄图霸业的帝王最不需要的东西。

　　他终将被抛弃。

　　从没有人能与他真正并肩。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李从嘉捂着胸口从噩梦中惊醒。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周围寂静无声。他犹如被囚禁在看不到边际、深浅的巨大深渊里的一粒浮尘。

　　他惶恐地抓住身上的被子，想要从那里获得一点点可怜的安慰。

　　他不敢说，他真的有些害怕了。

　　这种又瞎又聋的日子还要过多久，甚至再过一段时间，他可能连话也说不出来，每天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明明知道自己还活着，却不如死了。

　　或许他真的会被逼疯的。

　　他不想自己留给殷南最后的记忆是那样狼狈癫狂，犹如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跌落到泥泞里的烂人。

　　他已经没办法救自己了，所以他想用尽全力，把殷南推向那个光辉而灿烂的彼岸。

　　所以后来，当卫毅再次奉命前来劝说他投降的时候，他的态度空前的强硬，甚至开口咒骂殷南和殷国将士们。

　　他甚至用偷偷藏起来的瓷片划伤了卫毅的脸。

　　“滚，我永远不会向你们投降！”

　　李从嘉愤怒的吼声惊动了在军帐外守卫的士兵，士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的大将军竟然被一个俘虏划伤了脸，顿时就要上前去教训李从嘉一番。

　　“将军这人忒不识好歹，让我们好好给他一顿颜色瞧瞧！”

　　卫毅紧紧捂着自己受伤的脸，厉声喝道：“退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不许动他。”

　　军中人都还不知道李从嘉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只有他知道，即使到了现在，陛下的心中依然还有这位东阳王殿下。

　　“今日之事不许外传，违令者军法处置。”

　　可虽然卫毅有心遮掩，他毕竟是被伤到了脸上，有心人稍微一打听就都知道了。

　　殷国军中崇尚的就是剽勇善战，又加上东阳王殉国的消息传回了越国国内，导致越国百姓和军民对他们的阻击比以前猛烈了好几番，近些日子，殷国军中损失惨重，早已经激起了众人的怒火。

　　“陛下，之前你说要想办法让李从嘉投降，想让他把火器制造的技术告诉我们。可是现在看起来他是宁死也不会投降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早些把他杀了，把他的头悬挂在城楼上，让那些该死的越国人看看，这就是他们反抗的下场。”

　　“是啊，他连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竟然敢伤了将军。依我看，我们就应该把他的脸也划成稀巴烂，把他绑到越国人的面前，一刀一刀的割掉他的肉。”

　　“他们要是再不肯投降，我们就放火把整个城里的人都烧死。”

　　殷南冷眼看着面前的将军们群情激愤的样子，即使他能言善辩，此时也再也找不出理由不把李从嘉下狱。

　　沉默了半晌，他终究点了点头，沉声道：“传我的命令，把他关进监狱里，严加看守。”

　　“陛下，据说李从嘉当初对运城守将卢道洪有救命之恩，运城是我们攻陷越国都城的重要关隘，卢道洪是有名的硬骨头，也是重情重义的人。若是和他硬拼，恐怕占不到好处。我们可以先留着李从嘉的性命，到时候用李从嘉来逼迫卢道洪投降。”

　　殷南惊讶地看向卫毅，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一些下来：“卫卿所言有理，李从嘉的命还是先留着的好。”

　　至少，保住了他的命。

　　众人散去之后，殷南独留下了卫毅：“刚才你为何会有那种提议？”

　　“臣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自然要为我国将士的性命和军威着想。大丈夫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当然不足为惜，但若是能避免的牺牲，臣身为他们的将领，自然也要努力保住更多人的性命。”

　　殷南赞叹道：“不愧是卫老将军的儿子，眼光深远。”

　　“陛下只是被一人的得失所牵扯，有些忽略了远处的东西。”

　　“你不明白”殷南摇了摇头，“朕这一辈子恐怕也只会为他一叶障目，失了方寸。”

　　“朕想要拥有这天下，他也是苍生之一，为何就不能为朕所有呢？”

　　卫毅的眼里流露出一些不赞同：“可陛下，若是想要坐拥天下，也是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的。恕臣直言，东阳王殿下与陛下之间隔着千沟万壑，陛下当断则断，方能一统天下，成就至高无上的伟业。”

　　“或许是朕太贪心了，江山和美人朕都想要。”

　　“可东阳王殿下心中未必也有陛下。此次他一心求死，未免不是存了殉国的念头。”

　　殷南却似乎不以为意：“他想要殉国，朕早就知道了。可朕绝不会让他就这样轻易死了，他若活着，不仅卢道洪可能会投降。若是运作得宜，更能彻底瓦解越国百姓对如今的越国国君的信任和拥戴。只能得到国土，是莽夫，若还能得到国土之上百姓的民心，才是智者。”

　　“朕有自信，留下他的性命，不仅不会阻碍我们一统天下的宏愿，更能够成为朕的助力。”

　　卫毅又惊又喜，拱手道：“陛下运筹帷幄，臣定当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