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佳音》风月闲忆

61、劝降

　　和亲 61
　　【劝降】
　　殷南回去的时候，正好卫毅前来禀报军情。说完了军务，卫毅却还没有告退。

　　殷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臣这几天在军中听到了不少关于东阳王的议论。”

　　“他们都说些什么？”

　　“大部分都在说要用东阳王的人头祭旗，我军历来剽悍，对待俘虏杀意甚重，何况东阳王还让我们吃尽了苦头。”

　　殷南当然也知道，李从嘉自刎时若不是自己冲了上去，恐怕周围的那些刀枪早就插上了他的身体，哪里还会让他活到现在。

　　后来他让军医救他时，就有很多人不同意。

　　在他们眼里，李从嘉这样的敌人就该干脆利落地杀掉，还要杀地凶狠、声势浩大，让越国闻风丧胆。殷国尚战，有这样的思想不足为奇，可殷南却觉得，就算抛弃私情，纯粹以一个对手去看待李从嘉，他也是一个值得尊敬、拉拢的对手。

　　一味的杀戮只是野蛮。殷国若想一统天下，就必须要得到天下人的民心，李从嘉在越国百姓心中是近乎神的存在。如果他肯投降的话，殷国兼并越国的速度会大幅提高。

　　殷南把自己的想法和卫毅说了一下，卫毅点了点头：“臣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东阳王恐怕不会轻易投降。”

　　殷南想起李从嘉平静地如同死水般的漠然态度，也有些头疼：“你先让卫远去劝劝，看看他的态度再说。”

　　卫毅领命：“臣遵旨。”

　　于是第二天的时候，卫远亲自给李从嘉送来了午饭。李从嘉伤地太重，军医建议还是以清粥小菜这类清淡些的饮食慢慢养着比较好，所以卫远就让人准备了鸡汤熬制的米粥、再加上一些爽口的小菜。

　　李从嘉手上的伤一直没有好，还拿不稳碗，所以卫远也学着昨天陛下的样子，舀了粥喂他。

　　瞎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人发现他已经看不见了。

　　他和卫远没有默契，中间好几次粥都洒在了他身上。卫远连声抱歉，他没有手巾，只好撕了一块床帐给他擦。

　　卫远毕竟是个毛头小子，在家里也是被人伺候的小少爷，哪里会这种事。

　　一番折腾下来，李从嘉只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更疼了。

　　卫远有些懊恼地低头把碗筷收拾了，兄长要他劝东阳王投降，他要怎么开口啊？

　　“你，你吃饱了吗？”

　　李从嘉记得卫远的声音，知道他还是个年轻的小将军，轻轻点了点头，还笑了笑：“吃饱了，谢谢你。”

　　卫远犹豫地去看他，手指紧张地一直在扣身上的盔甲：“我有一句话想和你说，想问你，你别生气。”

　　他竟然和自己聊天吗？

　　李从嘉感到奇怪，可他在这里躺地太无聊了，于是说道：“你问吧，我不会生气的。”

　　卫远盯着李从嘉平静无波的脸，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有很多人都想要杀掉你，你还这么年轻，武功又那么好，你想过为殷国效力吗？我知道你是越国的皇子，心里向着越国是应该的，可是现在我们国家的国力很强，陛下也是一个很有作为的人。你跟着他，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李从嘉愣住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起这个。

　　眼看着对面的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卫远有些沮丧、也有些担心：“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从嘉这些天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我没办法为殷国效力。”

　　他如今是个废人，过不久就会成为一个死人，实在没必要再去想那些功成名就的事。

　　卫远失望地点了点头:“ 我猜到了,我只是有点可惜。你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你和我打过两次，我知道你比我要强，兄长也说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虽然我们是杀了你们很多人，但是你不是也杀了我们很多人吗？”

　　李从嘉有点意外，他没有想到卫远竟然会这样想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声音有些嘶哑，他慢慢的说道:“对你来说，活着比死了要好，但对我来说死了却比活着轻松一万倍。”

　　“为什么？”卫远不能理解。

　　“你知道有多少人为我而死吗？”李从嘉又想起了莫图河边的暴雨天，莫图河波涛如怒，犹如那一百多为他枉死的冤魂在呐喊着；深秋风凉，燕别全身发黑，惨死在他的面前；甚至就在刚刚不久，又有一万人因为他的疏忽而葬送了性命，永远的回不去故乡……

　　他还有什么资格活着呢？

　　他努力改变自己，逢迎那污浊的俗世，利用阴谋诡计和无辜者的鲜血，回到京城、重获兵权、来到战场，却最终还是无法挽救任何人的性命。

　　他救不了黎民，救不了君王，更救不了自己。

　　“一年以前我就该死了，苟活到了现在，最终只是连累了越来越多的人。你没有亲身经历过，亲眼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为了你而躺在地上，没了呼吸，鲜血淋漓的样子。我已经见了无数次。有很多脸庞，你可能甚至都不记得，可他们的鲜血却如同阴云一般，永远笼罩在你的头上。”

　　“我配不上他们的牺牲，所以我惩罚自己向他们赎罪。”

　　卫远惊诧的听着他的话，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悲伤，仿佛整个人都浸在了惆怅里。

　　卫远提前酝酿了很多他的回答，却完全没有想到他拒绝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可是如果你真的死了，陛下也一定会很难过的，那天你自刎的时候，陛下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我们所有人都惊讶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陛下那样失态的样子，想必你在他的心中是很重要的人。”

　　李从嘉心中微微触动，想起自己在自刎前慌张而模糊的看到殷南的一眼，他是那样光鲜尊贵，冷淡疏离，合该是天下之主的模样。

　　即便是为了殷南，他也不会让自己活下来。

　　若是平时，这些话李从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旁人说起的，更何况旁边与他说话的还只是一个不相熟的小将军。可是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而且他被七杀毒所折磨，意识也不再清明，渐渐地开始糊涂起来。

　　“殷南是个好皇帝，你好好的跟着他，以后会有功业的。”

　　殷国皇帝的军帐里，殷南意外地抬头：“他真的这么说的？”

　　卫远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么说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让我离开了，没有再和我多说些什么。”

　　这算什么，他自己不肯投降，不要自己的命，却反过来劝卫远要好好跟着他。

　　既然知道我是一个好皇帝，为什么又要冥顽不灵？

　　要是你真的肯投降，难道我还会舍得杀你吗？

　　李从嘉，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