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佳音》风月闲忆

37、救火

　　【救火】
　　“咳咳”

　　清圆扶着顾晏初回到莲隐轩时，他的心头隐隐作痛，却不知道是因为旧疾未愈还是心病难医。

　　“君上，现在荷花早就谢了，晚上湖边湿气也重，您不该过去的。”清圆边扶着他走路边抱怨道。

　　旧地重游，顾晏初此时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他勉强朝清圆露出一个笑来，只是眉头却仍旧紧紧地锁着：“没事，我休息一晚就好了。”

　　清圆带着其他的下人退下了，整个屋里就只剩下顾晏初一人。

　　安静的环境总是让人伤感。顾晏初忍不住又想起了以前殷南和他并排睡在这张床上的感觉。

　　同床共枕，相濡以沫，那是他一直期盼的、向往的感情。

　　只是，他的母亲得不到，他也注定得不到。

　　往日，在这间屋子里，总有人搂着他，替他暖着微凉的手；有人抛弃一切俗务，只为了与他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也有人在每个晨光熹微的清早，随意披着一身明黄的寝衣，静静地替他修剪过长的指甲……

　　李从嘉从前想要的伴侣，是一个贤良淑德、举案齐眉的妻。

　　而如今，他留恋难忘的，竟然是一个有违孝义的皇。

　　帝王呵。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

　　当年顾皇后和父皇也曾你侬我侬，新婚燕尔。只是那尊贵俊美的帝王后宫里，又怎么会缺少柔情蜜意的如花美眷。

　　红颜未老恩先断，遇到甄姬以后的李敬对顾皇后越来越冷淡，甚至顾皇后郁郁而终后不久，他就迅速立了甄姬为新的皇后。

　　皇室的感情哪里会有永远，能够三年五年恩宠不断，已经是奇迹了。

　　遗憾的是，殷南自始至终爱的，就是他这张古雅俊逸的脸。

　　而他，越国的嫡长子，就要为了一段感情作践自己，在这敌国帝王的深宫里，做一个得宠一时的弃妇吗？

　　如今的莲隐轩，冷清地门可罗雀，但正是这份冷清，让他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的脚下踩着的，是无数英烈的尸骨，他的肩上背负着的，是整个越国的未来和皇室的荣耀。

　　死在战场，死在刑场，或者死在帝位上，无论哪一种，他都是死得其所。

　　唯一不行的，就是窝囊地像个弃妇一样，死在敌国的后宫里。

　　浓重如墨的夜色里，顾晏初躺在床上想着——是时候该走了。

　　***
　　夜渐渐深了，就连旁边池塘里仅有的几只青蛙也停止了鸣叫。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柳树后边闪过，倏然又消失不见了。

　　“走水了，救火呀——”

　　不知道是哪个半夜起来起夜的小太监鬼哭狼嚎地叫了一声，一贯静寂无声的莲隐轩突然闹腾了起来。

　　赤红的迅速爬满了整个莲隐轩，顾晏初所在的主屋更是火势大地竟然，稍微靠近便觉得皮肤几乎被灼痛了。

　　“君上——君上——”宫女太监们哭地涕泗横流，却没人敢真的进去。清圆一见到主屋起火，就想要冲进去，却被旁边的两个宫女死死拉住了。

　　谁也不会想到，屋内，顾晏初还在与一名黑衣人纠缠。

　　那人或许没有想到，明明下了迷药，顾晏初竟然还有力气反抗，那人手里的剑被顾晏初打落，两个人在浓烟滚滚的屋子里近身纠缠。

　　顾晏初虽然病重，但生死之间还是激出了几分力气，一时倒能勉强和那人打成平手。

　　忽然，顾晏初眼前一黑，晃了晃神，那人顿时抓住了机会，趁机把他后背抵在桌子上，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卷土重来，恍惚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莫图河的狂流奔浪之中。冰冷狠厉的水流毫不留情地灌进他的嘴巴鼻子，被浪涛裹挟着的泥沙和礁石在他身上撕出无数条口子……

　　唯一不同的是当初像是全身都要被冻住，如今却是全身像要被烧熟了一般。

　　顾晏初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混乱，他的手在身下一阵乱摸，一个冰凉的东西刺破了他的手指。

　　甚至顾不得想一想那到底是什么，顾晏初狠狠握住那只刚才被人削下的束发玉簪，掌中的鲜血已经把那枚玉簪染成了红色。

　　他始终睁着眼睛，用尽了力气往面前的黑衣人脖颈间扎去，那人一时不防，脖子之间顿时鲜血直流，巨大的痛感彻底惹怒了那人，顾晏初脸上顿时又遭了重重的一拳，打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那一拳把顾晏初打地嘴角吐出血来，他力气失尽，被一把掀翻在地上，倒在随时有横木掉下来的地面上再难以动弹。

　　虽然还没能彻底了结了他，但黑衣人看到四周的火势越来越大，又听到外面似乎有了皇帝的声音，再也顾不得杀人，慌忙从屋后夺路而逃。

　　一根缠绕着火龙的柱子终于承受不住，携着满天大火从空中猛冲下去。

　　“晏初！”

　　浑身湿透的殷南那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目眦尽裂，疯狂地朝躺在地上的人冲过来。

　　熊熊燃烧的火焰烧焦了殷南的一缕头发。

　　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顾晏初的面前，伸手把已经昏迷不醒的人往怀里一搂，就地迅速滚到了旁边。

　　“砰”

　　实木桌子顿时被那根木头砸地粉碎。

　　屋子里浓烟密布，火势灼人，殷南满身是灰地把顾晏初抱在怀里：“晏初，晏初你醒醒！”

　　怀里的人脸上到处是血，他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叫醒。

　　浓郁的血腥和灼烈的火光让殷南心里惶恐地不得了。

　　“晏初，我带你出去！”

　　火光冲天的屋子里，身后不时有缠着火龙的柱子轰然断裂砸在地上，殷南把顾晏初牢牢护在怀里往门口冲去。

　　元福在院子里看到殷南身后有一根柱子轰然倒塌，顿时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陛下——”

　　“陛下没事吧。”

　　殷南抱着顾晏初一出来，院子里的人就一拥而至。

　　殷南此时却没有半分耐心来应付那些人，他厉声朝身边的人吼道：“快去宣御医！”

　　“顾晏初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朕要你们的命。”

　　一片慌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季淮烟在远处看到顾晏初的脸时，那惊愕阴毒的神情。

　　***
　　紫宸殿的重重锦绣里，纵然宫女已经替顾晏初梳洗了一番，但他脸上好几处淤青，脖子上更是有一条深深的掐痕，看着依旧狼狈不堪。

　　重新躺在紫宸殿的大床上的人衣带渐宽，气若游丝。

　　几个太医围在顾晏初身边诊脉了许久，一个个都是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晏初到底如何了？”殷南身上还穿着那件他冲进屋子之前，朝自己身上泼了一桶水的湿漉漉的帝王袍服，他等地焦急惶恐，忍不住开口叱问。

　　太医们后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惊慌地跪成一片：“启禀皇上，重光君本已久病，又加上昨夜吸入太多浓烟，臣等只能尽力。”

　　“什么叫尽力？！”殷南心里顿时升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恐慌，他忍不住厉声斥责道，“你们必须把他救活！不然朕要你们都给他陪葬！”

　　可能会失去顾晏初的恐惧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激起了殷南心里的暴虐和疯狂，仿佛只有这样的杀戮才能稍稍平定自己不安至极的心。

　　太医本来心存侥幸，以为如今陛下对重光君已经没有多少情分，却没料到殷南依然对顾晏初如此看重，顿时在心里连连叫苦，吓得不停地磕头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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