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你为疾》柯基呀柯基

7、chapter.7

　　苏莞昏昏沉沉又睡下了，江珉出去给她买了午饭，在医院走廊接到了刘叔的电话，他想到之前让刘叔查苏莞的身世，腾出一只手拿出电话搁在肩上。耳边传来的是刘叔毕恭毕敬的问候，江珉应了声“长话短说，我现在手上拿不过来。”
　　江珉沉默着，努力使自己的言语显得冷静，“确定吗？”
　　得到的是他惧怕的肯定。
　　直到挂掉电话之前他都没有再说过只言片语，他手里紧紧握着手机，过度震惊使的他的双手都在颤抖，他突然觉得这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想再打回去问个清楚，手机却顺手滑在了地上，他伸出的手也愣着了，浑浑噩噩的脑中却从未有过的清醒。是啊。不管是命中注定，还是梦境使然，终究是以一种方式，将他牵引到了她的身边，只不过他多年的信誓旦旦都成了笑话，什么如果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认出来，一定会紧紧把她拴在身边，谁都别想再伤害她，半点都不行。
　　可他找了那么多年，耽误了这么多年，再次相遇时，他却没有认出来。她受尽欺辱，连活都不想活了，她过的得有多难过啊。
　　各种情绪像洪水猛兽一样涌了上来，自责与悲痛居多，他对她的印象居然还停留在小小的年纪，仅仅只记得像太阳花一样灿烂的笑容，却忘了她已长大，经历了那么多荆棘伤痛，岁月将她的棱角将她的善良消磨殆尽，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
　　多年的梦魇得以实现，他却不敢继续站在她的面前，她过的不好，全都是拜他所赐。而他这些年来，却该风流风流，日子过的何其潇洒。以为她会被像公主一样善待着，等着他寻到了，再加倍对她好，却不曾想过，在他害得她失去双亲之后，多年来她都是一个人苦苦硬撑，他不知道她这些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甚至害怕知道真相，这无法自欺欺人的真相，一定会使她恨上他。可是她好像什么都忘了。
　　是什么都忘了，还是说压根就记不得自己，江珉无从得知，此刻的他有些憎恶自己，他竟然希望她什么都不要记得。
　　因为他不敢想象，有一天，她站在他面前，用仇视的眼光瞪着，一字一句说，我真后悔当初救你。足以凌迟致死。她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抹光，是她将他从黑暗的边缘拉了回来，如果哪一天她想起来了，知道自己因为当初的多此一举，因为他这么个人白挨了这么多的苦，他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他简直不敢多想。

　　苏莞睡得很浅，稍微的声响就醒了，她试探地问了声“江珉？”
　　得不到回应，她下床打开门，走廊鲜少有人走动，旁边的座椅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午饭，周围不见人，她有些奇怪，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声音。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再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讲话声，她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夏冰冰此刻恰好推开门。
　　“醒了？有没有感觉好点？”几个月不说话，此时却又如此热乎地问，苏莞虚弱点了点头，拿过桌旁的水，微抿一口道“你怎么来了？”
　　夏冰冰走近坐下“昨晚有一个人半晚打电话给我，说你要动手术，管我要你父母电话，可你父……我今天不放心，过来看看你还活着没。”
　　“起来，我没说你可以坐，也没邀请你来，没死成，请回吧。”苏莞淡淡道。
　　“够了吧，打算冷战到什么时候啊。别给我掰旧事，咱俩可掰不清谁错的更多。”
　　“你说我又恶心又假，这还不够严重的？”苏莞挑眉。“是我脾气好，不然得被你气死。”
　　“行行行，小姑奶奶，你生病你最大，往事不提，我自己的确有毛病。不过，你到底跟江珉什么关系啊？”夏冰冰蹙着眉，“之前你让我帮你查他，巧，过几周他就跟变魔术似的跑咱学校来了，然后你今天不来学校，江珉也不来，这可就当凑巧，关键还是他帮你请的假，而且昨晚也是他给我打的电话，你动手术怎么他在你身边？妈呀，这事不能理，越理越乱，重点是，现在学校最大的八卦就你俩，有人说你俩亲戚关系，有人不信，一南京人一北京人哪来的亲戚关系，说你俩早恋，处对象呢。”
　　苏莞扯扯嘴角“子虚乌有，就是亲戚关系，他是我表哥。”
　　“扯吧你，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才认识他几个月。”
　　“你忘了我是北京转来的吗？”
　　夏冰冰戳她脸蛋道“滚，不就在那呆了一年吗，真当我傻子。”
　　“反正很难解释，后面我再跟你慢慢说。”苏莞仰着头找了一圈“他人呢？”
　　“走有一会了，我跟他说你喜欢吃城西那家馄饨店的小馄饨，他排队去了。”夏冰冰拨着荔枝，“张嘴。”
　　苏莞吃着若有所思“你耍他呢？今天不开门吧？”
　　“我着重强调了要排好久的队，但你特别喜欢吃。”夏冰冰道“但他一听，二话不说跑了，我都忘了跟他说今天不开门，难为他白跑一趟还得再赶回城东来。”
　　“你替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别来了，直接回家吧。”
　　“为什么啊？你自己打呗，我跟他又不熟。”
　　“我没他手机号，他昨天不才打给你过吗，快点，别废话。”
　　夏冰冰慢吞吞地掏出手机打着，一直占线，接不通。“啧，瞧。”“唉苏莞，我真的很好奇，你俩啥关系啊，守了你一晚上，今天又二话不说为了碗馄饨从南到北，这得有多深的感情这么付出啊，更何况这人还是江珉，神话了，苏莞，你才是神话，出本书吧，题目我都给你想好了，如何快速钓到钻石级龟婿，并且让他死心塌地甘之如饴。”
　　“废话真多。”苏莞垂着眉眼，“这句话是真心的，没关系，你非得算，连朋友都算不上，不过他很特殊就是了。”
　　“怎么来说，也算是有进步了。”夏冰冰支着脑袋道“我认识你这几年，第一次看你跟男性有这么深入的接触。挺好的。”
　　苏莞瞧了她一眼笑了“你倒不嫉妒，除了李缺，我跟谁在一块你都不怎么在乎。”
　　夏冰冰也笑了，眼神飘忽，起身，触摸着放在架子上的鲜花。“这百合真好看。”
　　苏莞瞧了眼，以为是她自己带来的，不以为意道“这么自卖自夸，下次别带这种东西来了，还不如多带点能吃的。”
　　夏冰冰背对着苏莞，轻轻答了声好，温柔地拂过花，带着笑意，眼前却是一片氤氲。
　　出了门，她半倚靠着医院的墙砖，拨出那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掌心捏着的字条上是熟悉的字，早日康复。
　　她从未同他讲过，除非是特地去问了，不然又怎会得知苏莞住院的消息，还特地瞒着她请了半天假。
　　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姑娘，也是个心思敏感极其脆弱的姑娘。
　　李缺啊李缺，你还喜欢她，喜欢就喜欢了，为什么非要把我整成个笑话呢？
　　号码接通了，传来的是爱慕多年的人熟悉的声音，夏冰冰准备了一大堆的质问说辞，到嘴边全说不出口了。
　　她泣不成声，却依旧笑着，她想她现在一定十分丑，爱而不得，从而面目扭曲。
　　“冰冰？”
　　“李缺，我们分手吧。”

　　苏莞拒绝了夏冰冰留宿医院的提议，她向来不喜欢麻烦人，而且多年来一个人也习惯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夏冰冰瞪了她半天，留下一句“夹生”气呼呼地走了。
　　苏莞在走廊晃了一圈，消食后回病床上躺着，侧着脑袋看窗外乌漆漆的夜景，白日里睡了一整天，晚上脑袋就很清醒了，她一到清醒时就会乱想，可却也没事可做。
　　房门突然开了，吓了她一跳，望清楚一人，有着小白脸大眼睛。江珉的刘海被吹的有些凌乱，中分，倒有一种奇怪的美感，胡乱套在外面的大棉袄也被他穿出潮流感，果然人说什么，不能怪衣服丑，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外面看来挺冷，把他冻的嘴唇都红了，是非常诱人的樱桃红，嗯，非常诱人的。
　　美色误人，料是苏莞觉得自己完全与花痴不沾边的一个人，也短时间移不开目光。
　　“你……”
　　“我给你买了馄饨，城西那家的。”江珉举起手，提着一个塑料袋。
　　真去买了。
　　苏莞只觉一丝莫名的心悸，“你傻吗？今天不开门啊。”
　　江珉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给他们加价，让他们特地做的。”
　　苏莞接过，碰到他冰冷的手“外面有那么冷吗？”
　　“还好，风有点大。”
　　苏莞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心念微动，脑子还未思考，脚一踮，手提前一步覆在了他的脸上。
　　江珉微窒，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苏莞连退开好远，有些不自在，回到床边打开馄饨盖。
　　“先别吃，我去热一下，冷了。”他出门时磕磕绊绊，差点撞门槛上。
　　苏莞怔怔地看着自己犯罪的双手，叹了口气，果真美色误人，色令智昏。
　　苏莞每吃一口，他都在旁边看着，其实苏莞吃过晚饭了，并且实在有些饱，他这么盯着，她更吃不下去了。
　　“江珉，”苏莞道。“你没吃晚饭？”
　　“……不碍事。”
　　“其实我吃过了，这馄饨味道真的很好，你要不要试试？”
　　江珉无奈“我折腾了大半天都是因为你啊，我吃了一点意义都有了。”
　　“好吧，那当我没说。”
　　苏莞拿着手机点划了几下“我帮你叫了外卖，晚饭得吃。”
　　江珉皱眉“我不吃外卖。”
　　“医院食堂关门了。”苏莞耸肩“你没的选，总是不吃晚饭，小则发育不良，大则胃病。”
　　“我发育的很好不劳您操心。”江珉无语道“这是最后一次，我真的很不喜欢外卖。”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大眼瞪小眼，苏莞先开了口，温软的吴音听上去濡濡的“你可以回去了。”
　　“等你出院了我就回去。”
　　“不用，回去吧，我习惯一个人待着。你该去上课了。”
　　江珉欲言又止，想了想说道“课我会去上的。”
　　“你欠我钱了吗？”苏莞忍不住问，这人今天整个都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没有，你瞎说什么。”江珉的大眼睛眸光微闪，“我陪着你不好吗？”
　　“会很不自在，而且我一直都不相信有人会没有原因地对别人好。”苏莞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如果你是担心关于那个你未来的梦，你不用这样……”
　　“有的。”男孩的瞳孔里仿佛有星辰大海，郑重地说着“有那样的人，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对他好，甚至因为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你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会有人不求回报地对你好，单纯地想要对你好。”
　　苏莞听的似懂非懂，听他的口气，怎么都有些怪怪的“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了？”江珉眉睫微动，却不敢再直视她的眼。
　　“没有啊。你这个话又是什么意思？”苏莞更是一头雾水。
　　“想不起来就算了。别想了，你早点睡吧。”
　　苏莞歪着头，纠正道“不是想不起来。你具体要我想什么？”
　　“……你在十多岁出头的年纪去过美国，你忘了吗？”江珉犹豫，试探地问道。
　　“你是不是把我认错人了？我从来没去过美国，顶多在北京待过一段时间。”她低头理了理被子“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但是我没有出过国。”
　　江珉眸色渐深，染墨般，他并未动，站着不知在思考什么，苏莞见这人百般说都无用，索性不理了，想清楚了想必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