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你为疾》柯基呀柯基

6、chapter.6

　　依旧是在江珉回来一个小时后，隔壁才响起关门声，江珉嗤了一声，出门倒垃圾，回来时被隔壁的饭菜香味吸引了，类似于糖醋排骨的味道，还有鸡汤还是什么，江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叹，这犯罪的味道。虽然懒得动手是真的，饿也是真的。
　　□□朝着门口龇了半天的牙，酝酿了好一会儿又甩了甩尾巴，回屋睡觉，苏莞揉了揉它的脑袋，看来最近总有人逗留在她家门口，她正寻思着要不要买个电击棒什么的，看来防身工具还是有必要有的。
　　苏莞是半夜被吵醒的，隔壁那臭小子，消停了几天，又开始皮痒的蹦迪，这么能玩怎么不去夜店酒吧混，非得在公寓扰民，泄愤般地把枕头砸向墙壁，空手空脚倒腾了几下，在噪音的淫威下屈服。
　　早上苏莞背着书包路过隔壁，满目愤怒，她自认还是有把握控制自己的脾气，可现在她就是再深吸多少口气都没办法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拍了拍自己快炸了的脑袋，抬高右脚，使出自她出生以来最大的劲，狠狠地踹在了那精致的指纹解锁门上。
　　突然传来的咚声，像是发狠要把门踹坏似的，正在刷牙的江珉一口水给噎进了嗓子，他猛地呛着咳嗽，漱了几口，“要死啊，踹门呢？”等他晃到门口开门时，一个人也没有。
　　苏莞从来没想过做完坏事就溜能使自己心情这么舒畅，她伸了个懒腰，天气真好。
　　等到她到班时，江珉已经在位置上了，依旧是半趴着的姿势，萎靡不振，活像个树懒。她走到座位放好书包，“今天来的很早啊。”
　　江珉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抬起头，露出唇红齿白的脸蛋，带着早起的不耐“昨天谁说了让我别再整她了。”
　　“你拒绝了。那就不作数了。”
　　江珉皱着眉，坐直，乱蓬蓬的刘海被他睡成了中分，他随手挠了一下。
　　苏莞笑了笑，不说话。伸手帮他把刘海拨正。
　　江珉受了惊吓，忘了后退，瞪着他那小鹿般的大眼睛。
　　“自救。江珉，我不愿意再这么过了既然你这么想留下来，那不如就帮帮我。”
　　苏莞的眼里充斥着江珉看不懂的情绪，黑色的瞳孔空洞涣散，连他最常见到的爱慕也没有。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饭点，江珉和那群新认识的朋友走之前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苏莞，意外与抬头的她四目相视，苏莞朝他柔柔地笑笑，江珉眉头不可见地轻皱，与同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苏莞将最后一本书收进抽屉里时，同班的秦茜茜挽着刘诗雅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苏莞，吃饭啦，一起去食堂吧？”
　　前戏铺垫了很长，扯了很多闲话这两人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苏莞啊，为什么江珉只跟你一个女生说话呢？”
　　“大概是……我是他表妹的原因吧。”
　　“啊，原来是这样，那你俩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咯？”
　　刘诗雅碰了碰秦茜茜的胳膊“你这问题问的太蠢了，这不很明显吗！”
　　苏莞保持着温柔的笑，笑着看这两人震惊的神情，笑着接纳了两人逐渐表现出来的奉承与刻意讨好。
　　这两人一路热乎来热乎去，还去买了甜点送给她，两人份，傻子也知道这其中意味，苏莞只管笑吟吟地接过，路上遇见了夏冰冰和李缺，她也只是与她们说笑着路过，并未多给一个正脸。
　　倒是夏冰冰意外地回头看了眼，惊异地道“没看错吧？苏莞？”
　　李缺收回眼神喝了口水，没有回她“走吧，你不是要回学生会处理事吗？”
　　自谈恋爱以来，他们两的相处一直都像这样冷冰冰的。
　　两人一路走到学办门口，一句话都没有讲。
　　夏冰冰盯着他，苦涩开口，“其实吧，你不喜欢我吧？当时脑子里除了惊喜没敢仔细想，为了气苏莞吗？”
　　李缺沉默许久，刚欲回答，便被夏冰冰捂住了嘴，她眼眶有些红，“别说。”她扯着嘴笑了笑“我突然不想知道了，先进去了。”

　　回教室时，窗户开着，凉的很舒服的秋风，江珉正歪着头睡觉，头顶细细碎碎的毛茸茸的碎发被风吹的东吹西倒，苏莞放轻手脚拉开座椅，只听后面呢喃了句“关窗户。”
　　真会使唤人。苏莞动手关上了窗，将手中的甜点放在他的桌上，“托你的福，还有人贿赂我。”
　　江珉眯着眼瞧了眼“拿开，我不吃。”
　　“那不行，你得收着，可以扔了或者送人，但不能不要。不然就是我的问题了。”
　　江珉有些不耐烦，拎着甜点盒子走向了之前那位眼镜男，“抢你位置的赔罪礼。”
　　眼镜男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知所措“江……江珉，不需要的，没事的。”
　　“送你你就拿着。”
　　这借花献佛用的真好，苏莞回了回神，向秦茜茜回以歉意的眼神，秦茜茜虽是极其失望，但还是对她笑着摆摆手，说着没事。
　　“你搞什么鬼？”江珉问。
　　“我对她们说你是我表哥。”苏莞实话实说。
　　“满足你奇怪的虚荣心？”
　　苏莞有些吃惊，但还是仔细想了想道，“不是。”
　　江珉挑了挑眉，他本以为她会说你要这么想那也没办法这种话来搪塞他。
　　“你如果知道我的过去，你就会知道我这么做的意义了，我现在跟你解释再多也没有用，你不会懂的。”
　　江珉嗤地一声，别着头盯着苏莞“你倒也有段传奇人生呢，懒得管你怎么讲，你不要烦到我就行了。”
　　苏莞朝他笑笑。
　　江珉皱深了眉，伸手掐着她的腮帮子“你这丫头再假笑，小爷我怎么看着就这么不顺眼呢。”
　　用的劲并不大，脸颊上传来的温度却是吓到了苏莞，她震惊地瞪着大眼睛，口齿不清道“你疯了？快放开我。”
　　江珉切了一声松开了手，满意地瞧着苏莞有些恼羞成怒的表情，悠悠道“这才像个人。你生气都比你假笑好看。这么虚伪到底谁教你的，表妹。”
　　苏莞气极，干瞪了他一眼，回了头，一句话也懒得理。

　　下午放学铃声响，
　　江珉动静极大，等不到一起收拾书包的回应，忍不住问道“干什么呢，走啊？”
　　苏莞有些意外，环顾了四周，指指自己“问我呢？我留下来上晚自习。”
　　“蛤？有毛病吧，在这浪费时间睡觉？”
　　苏莞扯扯嘴角，无视他鄙夷的目光，自顾自地起身，“你来这么久都没认真听过课，江苏的教育和你们北京不一样，都不怕跟不上吗？快要月考了。”
　　“切。”他将书包甩过背后“少操心别人吧。”
　　苏莞不再看他，别过头发拿着笔不知道在看哪一科的题目。
　　手上的字还没写完，就被抽走，划了长长一道黑痕，苏莞有些恼了，低叫“江珉！”
　　“哟，真认真了，这密密麻麻的，学神嘛可不？”
　　苏莞抄起书打过去，江珉闪的快，她瞄准了他会躲，迅速地抽走了他手上的草稿“少游手好闲的，上学能不能有上学的样子？”
　　江珉有些惊了“苏莞，厉害啊，您这招声东击西用的可真的好。”回味她刚刚那句话，他嗤了声，“朋友，你小爷我从来就这样，懂什么叫天才吗？”
　　“懂。天才，您快走不送了吧，我写完这题就走了，人等我呢。” 苏莞抬抬下巴，有些不耐烦地对江珉说。
　　“哟，都跟我学上话来了，苏莞你这样不可爱，还是刚见你那会好。”江珉顺着她的方向看，秦茜茜连坐直了，害羞地抿了抿嘴。
　　他也不靠桌子着同她搭话了，“成，我走了，好学生继续学吧。”
　　苏莞扣上笔帽，翻着眼“写完了你还没走，你废话真的好多。”
　　江珉哼了声，不置与否，转身走人，苏莞看着他光着手就走了，犹豫了一会，出声道“江珉，等等。”
　　她拿过挂在窗台的伞，递了过去“拿着，路上可能会下雨。”
　　江珉没接，有些好笑“不用，下了就下了，里面卫衣，有帽子。”
　　苏莞沉默，上前将他手摊开，塞进他手里合好，“让你拿着就拿着，我包里还有一把。”
　　说完人就与那群女生谈笑风生去了，江珉握着伞柄，回头望了一眼，大步流星离去。
　　放学后江珉拐了个弯去4s店提了辆宝马x6，因为背着爷爷，他身上也没带多少钱，这车还是唐白谂替他付的定金，尽管娘里娘气，也就当应付了开。
　　从小区停车场出来时天还真飘起了雨，江珉撑开，全黑的伞，审美很奇特，倒是很合他的胃口，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了，也没打过招呼。
　　晚上九点多，听着隔壁不轻不重的关门声，江珉立即关掉电视，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寻着那伞准备出门，又顿了顿，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迫切了，要不等五分钟再出门。

　　静。
　　太静了。
　　苏莞轻轻开了灯。
　　□□没有第一时间飞奔过来扑在她身上围着她转，也不在它的毯子上趴着。
　　这一天还是来了。
　　苏莞只觉得浑身被抽空了力气，这些天，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了好好过下去，像一个正常人去努力生活的勇气。
　　她轻轻抬脚，人总是有些犯贱，明明知道有些事是注定的结局，却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直到走到她的房间，才看见趴在她床边那抹棕黄色的身影。
　　她再也忍不住了，张了张了嘴，积蓄已久的泪水汹涌而出，瘫坐在地上，她的嗓子发不出声了，她想唤名字，却半天喊不出一个字。
　　没用了，发出这么大动静，它平日早就喊了，可它现在就那么静静地睡在床边，一点呼吸都没有，动也不动。
　　□□陪了苏莞十年，终于走到了尽头。她对它不够好，尤其是在父母双亡那段日子，她有数十天就不管不顾它，可当她回家时，受了那么多天折磨瘦的不像样的□□却依旧给予她最大的热情与温暖，它什么都没有，它只有这么一个主人，就连它走之前，在它一生中最痛苦的时间，它的主人都没能好好陪伴它左右。
　　苏莞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这世间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爱她的人了。她就算是突然死了，也没有人会记得她。
　　她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她实在是太累了。
　　江珉在门外，按了门铃，又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响，连日常听见的狗叫声也没有，这让人有些恐慌，实在反常。
　　他突然想到了他的那个梦，虽说他记得明明是她十八岁那年才出的事，可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会不会是提前了，可怎么会呢，不应该的，难道正如他所说的，因为他的贸然出现，一切都乱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楼下保安，不久后一群人在门口敲了一阵门，江珉谎称是她的哥哥，众人打了商量，决定撬锁，锁撬开后，江珉示意他们先在外面等着，客厅的灯和里屋的灯都开着，昏黄的灯光，江珉一步一步踏近，看见了此生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触目惊心的猩红，弄的满地都是，床单上尤其多，被割伤的大动脉处还在往外冒流着鲜血，苏莞闭着眼归归整整地躺在床上，释然安逸的神情，呼吸微弱，空气中漂浮中浓重的血腥味，她却意外地安静祥和。
　　夏冰冰刚准备关机睡觉，收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挂了一个又来一个，锲而不舍的，她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对方慌张而急切“夏冰冰是吗？你知道苏莞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夏冰冰有些吃惊，看了眼手机问道“你是谁啊？”
　　“你别管了，苏莞要动大手术，需要通知她家人。”
　　夏冰冰愣了，立即站了起来，“怎么会？可是她外公外婆不在南京啊。”
　　“那父母呢？你把她父母的联系方式给我。”
　　夏冰冰咬着唇，于心不忍道“她……她父母早就去世了啊。”

　　忽明忽灭的手术室门外，江珉只觉有些恍惚，他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周身萦绕的血腥气，无一不在提醒他方才发生的真实的事。苏莞，他本来觉得她顶多是有些阴郁，有些内向怕生，却从未想过她会和不要命搭上边。
　　医生要亲属签字担保，他来之前虽调查过她，可除了知道她有个好友叫夏冰冰外一无所知，包括她父母双亡，也是刚刚才得知。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冒充是她的哥哥，还给自己荒唐地改了姓。
　　他胡乱地用水冲洗他手上的血渍，坐在医院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看着闪闪发光的红灯发呆。
　　为什么会自杀呢，得对这个世界多失望才会在死亡面前都能笑得出来，他无从想象。

　　苏莞再醒来时，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薄薄的白色窗帘，她被灼眼的光刺醒了，地狱又怎会有光，她又没死成。
　　江珉打着瞌睡，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栽着，抬眼瞧见苏莞醒了，将手上才买回来的早餐放在她旁边的柜子上，“想吃什么？”
　　苏莞看着他，摇了摇头。
　　江珉以为她是什么也不想吃，可是医生嘱托她要补充营养，硬着头皮道“你流了那么多血，你得补回来知道吗？”
　　“你……”她开口，嗓音嘶哑“你不该救我，江珉。我已经无药可救了，有一次就有无数次。”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回去吧。”
　　江珉摆弄早餐盒，手一滞，“至少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苏莞侧过头，依旧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坐起来先吃饭。”
　　大少爷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怎么扶，叫了护士来就为了扶个人，小护士扶好了人笑着搭话“你对你妹妹真的很好，一晚上都守在这。”
　　江珉不喜与人闲扯，敷衍几句便不再理了，小护士杵着尴尬便出门了，再回首看苏莞眼中毫无生气，像是个有着呼吸的人偶。
　　“听话，吃饭行吗？”江珉举着红枣粥举的手有些酸，见苏莞不动，他绞尽脑汁，憋了半晌“乖～”
　　苏莞活见鬼地看着他，仿佛听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江珉自顾自地说话“不是，你昨天不还讲要我好好学习呢吗，你看你今天就害我旷课，完了肯定考试不及格。”
　　苏莞忍不住反嘴辩驳“你别瞎推卸责任，你什么时候上课听课了。”
　　“你听话喝粥，我回去就认真听课，还认真上晚自习。”
　　苏莞有些无语“你学不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眼神暗了暗，小心翼翼道“□□……我的那条金毛，帮我埋了吗？”
　　“是不是应该让你亲手埋，可你当时晕着，我就做主帮你埋了，给他挑了块墓地，葬在城西的狗墓地里。你别生气……”
　　“没有。谢谢……”苏莞轻声道，比她来说，做的已经很好了。自己做事总是欠考虑，至少得将□□葬了，再去寻死觅活。
　　“江珉，我很谢谢你，可这世界上，真的没有需要我活下去的人或事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活的真的又窝囊又孤独，我坚持了这么多年，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有病，病了好几年了，感觉永远都治不好的那种。”
　　苏莞平平静静地说出来，她没想过别人能去理解她，或许还会觉得她无聊又脆弱，如果这样更好。
　　“不就是抑郁症么。我给你治好，不治好我不走。”少年熟悉的不屑一顾的语气，带着隐隐的怒气。他将粥放在桌上。撑在床沿，将苏莞圈在中心，“你说你孤独，我可以陪你，反正我也没人要。可苏莞，人这一生，从来不是因为被谁需要而活着的，每个人都有自身存在的意义价值，你不需要为任何人活，在这世界你只需要对一个人好，那就是你自己。”
　　苏莞第一次认真盯着他的瞳孔，倒映的是她苍白的脸，居然随随便便就发誓，他也未免太单纯好骗了。
　　心脏砰砰砰，不是好事。
　　“告诉你一件不知道的事吧，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从你寄来笔记本之后，才想到要来找你问清楚的？其实不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有见过一次，我朝你借钱买了三瓶水。”江珉翻了个身，絮絮叨叨道。
　　苏莞笑了，纠正道“我记得，而且，你在骗人，你根本没给我钱，当时我以为你是个骗子。”
　　“你见过那么帅的骗子吗，骗子就坑你三瓶水？”
　　“那你是为什么啊？”苏莞笑眼弯弯。
　　“我那次去南京，是来找你的，原因呢，跟你一样，不过对比你的息事宁人来说，我真的比你想知道真相多多了。”
　　苏莞若有所思“你也梦见了我的未来？不过你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就找到我了呢，在我的梦里，你的样子很模糊，我只知道你的名字，要不是因为你很有名，我也不会知道你在哪。”
　　“家里的刘叔是南京人，你这一口南普太熟悉了。没骗你啊，我和你这个马大哈可不一样，我见你就很熟悉，地铁站里跟了一路，第一次见得时候其实我也不确定，再加上你的学生名牌上名字一样，第二次再见得时候各种巧合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说到底你还是没讲为什么要坑我三瓶水。”苏莞执着于这个问题。
　　江珉抿着嘴，沉思了会“或许是为了下文的相遇做铺垫。”
　　“贫。”苏莞笑了，而后又敛了下去。
　　“那这样，我们来做个约定，三个月，如果我们还没搞明白这个梦的意义的话，我的病也不怎么发作了的话，那你就回北京，当你的富家少爷，我好好活着做我的小人物，咱们俩好聚好散怎么样？”
　　江珉有些不耐烦“你怎么又想着这些破事？”
　　“你留在这的意义在哪呢？你喜欢我？”苏莞看着他皱眉思考的样子，笑了“你不喜欢，喜欢一个人不是你这个表情，那你没有目的留在这里，就是在浪费时间啊，你的父母会担心你的。如果你是因为可怜我，没有必要，真的。”
　　“我是不喜欢你，我从小就有喜欢的人。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江珉越想越头疼，索性甩手随她了，既然她这么不想他留在这，他就遂了他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