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个长长久久的愿》来赴

6、第 6 章 莲花灯下的愿

　　医馆的人流量愈发的大，杜若索性将后院闲置的长椅全拿来给排队等待的病入座了。

　　“大夫...大夫！”一个焦急到气喘的声音冲了进来。一位父亲抱着一个满脑袋是血的小男孩趔趄着进来，血迹在路上滴出了一道路线图，父亲的素色衣衫被孩子的血迹浸染的大片，应该是父亲发现儿子出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医馆。

　　二人衣着倒也算整齐干净，那父亲看起来有丝文人气息，看来应该能付得起药钱，但看这孩子的状况不甚乐观，看来是除了药库里的那几株百年人参外，普通的药材怕已是难以回天了，况且就算用了人参，怕也是要听天由命的主.......杜若凭借多年的经验迅速分析父子二人的经济能力和可以医治的空间，得出——把脉后就把送人回去，不能浪费药材的结论。

　　阿恕看了看被血迹模糊了样貌的男孩，流了那么多血......这孩子气息已然衰微，如何救？

　　“阿恕，帮着先止血！”杂杂这边迅速将患者的药方交给杜若后就快步走来，林正一就代替杂杂作为坐诊大夫继续为患者诊治，以保证医馆正常运行。

　　“...好”阿恕有些迟疑，手下动作却没慢下来，止血的药粉悉数撒到了伤口，阿恕看这孩子伤的严重，生怕药粉不够，便将这一瓶药粉全给这孩子用了。

　　杂杂看了眼已经成空瓶的药粉，心下突然柔软了些，“大哥莫慌，这孩子一息尚存，有的救。”杂杂对焦急的病人通常都十分温柔，而这种温柔对极度慌乱的病人来说就是一颗定心丹。

　　“那就有劳大夫了。” 患儿父亲虽是感激的道了谢，但依旧没有太安定，喉头滑动几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顺了会儿气才张口对医生叙述伤情，“小儿顽劣，去树上抓飞鸟幼雏却不慎跌落......幸得我外出办事回来，不然.....”父亲看了看那张被阿恕包的严严实实的小脑袋，声音减弱直至停下了叙述。

　　“不然，你怕是要没了这个孩子。”阿恕迟迟见这位父亲不说话，便张口接来，语气些许随意，话出了口才觉自己过分，忙不迭的闭了嘴。虽说这孩子掏鸟窝确实顽劣，但阿恕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比掏鸟窝的熊孩子还要顽劣。

　　“说不得！！说不得啊！！咳咳......”父亲像是被触到了逆鳞，声音有些喑哑的对阿恕喊叫，许是气急攻心被呛到了，但依旧激动地像是要对阿恕动手一般。

　　“林...林正一！过来帮我！”阿恕有些怕，还好瞬间想到了新来的嚣张男林正一，立马高声将他喊来。

　　“这就来。”林正一倒也不推脱，对后面的患者们大声喊了句，“各位，稍等片刻。”

　　林正一火速接替阿恕的包扎工作后，阿恕就立马站到了杂杂身后，任凭患儿父亲如何瞪眼都拿阿恕没丝毫办法。

　　“木头，问杜若医库里可有人参，快。”杂杂低声让阿恕过去问。

　　杜若像是知道一般，远远就对阿恕使劲儿摇头，阿恕抬手指了指杜若，意思是让杂杂自己看这个吝啬成性的抠门鬼。

　　杂杂心下了然，手下有些迟钝，还是决定对病人讲出药理，“有形之血虽不能速生，但无形之气应当急固。现今只能用补气药物来迅速补气，方能护住心脉。 ”

　　“大夫，那如何补气？”患儿父亲上前追问杂杂，而他手里紧紧攥着孩子有些发冰的小手。

　　“用二两人参急火熬制人参汤，一记服下去，睡到第二天天明即可。”杂杂心下不忍，将熬制方法和斤两都告诉了他。

　　气能生血，且气能固脱。阿恕心想，这孩子现今的状况只用一记人参，怕是只能吊着命，剩下的也就听天由命罢了，这....也好，总比这父亲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的好啊。阿恕还未回神，便听到“扑通”一声。

　　“求大夫先给小儿用药，我自知人参价高难得，但若是大夫将小儿救回，我这就回家取来房契地契全权抵押给大夫。”患儿父亲跪地，声声铿锵，脊背挺得很直，眼睛里满满的坚决。“若大夫觉得房契不够，我还可将郊外祖宅作为抵押。”末了，他急急加了一句。

　　阿恕想，这位父亲，应该是一个风雅的中年文人，但是现在已经被汗水、灰尘、血迹将身上浸染，发髻有些散乱，前额都是被汗黏住紧贴额头的杂发，看着看着竟再也找不到一丝文雅。

　　杂杂看了眼杜若，杜若依旧很坚定的对他摇头。杂杂沉默了，医者仁心，杜若却让他见死不救。

　　“何必行此大礼。”林正一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很嚣张的语气。“这小童，我救了！”林正一看了看沉默的杂杂和出神的阿恕，心里直骂两个怂包，后又觉得这医馆是个吃人血馒头的地方。

　　林正一拿起腰侧的麒麟玉佩摩挲了一阵，对着杂杂有些指挥意味地说，“你，把孩子抱到后院去。”然后，对着患儿父亲说“在此候着，莫要跟来。”

　　杂杂不发一言的照做，阿恕看在眼里，在旁边气的直瞪林正一，手下的小法术开始隐隐地遮盖不住。拜托，这是我阿恕的同门！除了师父谁都不能欺负！

　　杂杂有些感应，便抱着孩子的时候回头对着阿恕做了“桂——花——糕”的口型，阿恕这才想起来自己跟杂杂保证了的，不能在人前动用法术。

　　阿恕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灵力从后院涌出，大概就明白了，林正一是用了麒麟玉佩来救治那个孩子。这个嚣张男，好像也没那么嚣张了。阿恕觉得医馆的人都还是很好的，第一好是自己，第二好是杂杂，第三好是杜若，第四好是易老板的京巴，第五好就是这个嚣张男了。

　　杂杂从后院出来后，一言不发的去抓了好些补气血的药，诸如黄芪、党参、白术这类的，包了三天的药给那孩子父亲。那父亲接过连声道谢，拿出了几两碎银想要塞入杂杂手里，杂杂怎么都不收，口里连连说着，“受之有愧，万不能收”，便让那父亲将已经呼吸平顺的孩子抱走了。

　　"这小童，也算命大。"林正一从后院出来，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小童太过脆弱根本承受不住灵力，林正一是将自己作为过渡，用身体吸收掉玉佩太过强劲的灵力，才让玉佩中的灵力变得温和注入孩子身体的。

　　"嚣张男，你现在在我心里排入医馆五好了。"阿恕拍了拍林正一的肩。

　　"咱们医馆，不就只有4个人么？"林正一歪着头想了想，"你跟我说说，你都是怎么排的？"

　　"这医馆啊，第一好是我，第二好是杂杂，第三好是杜若，第四好是易老板的京巴，第五好就是你了！"阿恕把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掰着数给他看。

　　"……我还不如一只京巴？"林正一总结了一番，"你这排名，是可以变动的吧？"林正一试探的问了问。

　　"当然。我刚忘了易老板，你先排在第六吧。"阿恕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句，就回到岗位上继续工作了。

　　百里镇中有条江，人称百里江，其绵延百里甚是壮观；江上有一拱桥，人称百里桥，每夜总会有那些郎情妾意的才子佳人在上面欣赏江景。

　　入夏，百里镇变得热闹起来，有的小贩渐渐在晚上也会摆出自己摊位来为那些晚上还在街上游荡的人们服务。

　　是夜，杂杂心事重重的准备出门散心，却被心血来潮爬上屋顶看月亮的阿恕看到，阿恕二话不说便又悄无声息的爬下来跟了上去。

　　杂杂来到百里桥上静静站着。

　　阿恕隔着杂杂老远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异样嘛，这样的杂杂恍惚中怎么有种江中谪仙的气质。忽的，阿恕注意到，桥下星星点点的，有零散几个或明或暗、造型各异的小莲花们顺着水流渐行渐远，目光逆着莲花灯的流向，她看到在那源头处的是几个女孩子。

　　那些女孩每放入江中一个莲花灯时会闭眼垂眸，双手合十静默好久，才将莲花灯推入水中，应该....是在许愿吧，阿恕这样想。女孩子原来都是用莲花灯许愿的呀，阿恕默默记了下来。

　　等回过神，杂杂已经来到阿恕身后，“你这木头跟踪我？”

　　“谁说我跟着你了，我是来放莲花灯许愿的！”阿恕指了指桥下晃悠悠的莲花灯，十分自然的说瞎话。

　　“哦，这样啊。”杂杂顺着看了看，“你的莲花灯呢？”杂杂接着阿恕的话问了一句，眼里有股隐隐的戏谑。

　　“......刚掉下去了。”阿恕摊了摊手，心想，这厮是非要逼着自己承认跟踪他么！

　　“我带你重买一个。”杂杂沉默了一下，没头脑的拉着阿恕下了桥去小贩那里买灯去了。

　　“恩？？？？”阿恕定着一头问号被杂杂拉了走，这厮是怎的了？

　　整条街最明亮的地方就是买灯的小摊了，粲然的莲花灯衬着整条街都温柔了不少。

　　“公子要给小姐买个莲花灯么？”小贩殷勤的招呼着“公子看着气度不凡，难怪小姐会喜欢了呢。”小贩指着她俩面前的莲花灯说，“这莲花灯啊，素来都是祈求感情的，这灯啊，飘着飘着也就飘去了月老那里，等那月老捞起来一看啊，你俩就准能成事了！”小贩说的眉开眼笑，好不喜庆。

　　“哈哈哈”阿恕被这敬业爱岗的小哥逗乐了，便笑了会儿，然后郑重严肃的说“小哥，我们其实是兄妹。”

　　“......二位敢于冲破礼数禁锢，想来是性情中人，失敬失敬”小贩给了阿恕一个了然的小眼神。

　　这时，杂杂拿起来了一个花式并不复杂的灯，问“小哥，这个多钱？”

　　小贩大气的挥了挥手，“二位的感情路以后怕是不易，这个灯权当送给你们了。祝二位觅得长久之所，终日琴瑟和鸣，做对神仙眷侣。”

　　阿恕眨了眨眼，想等着杂杂的反驳，也不知道杂杂是先反驳她俩不是情侣呢，还是先反驳她俩不是兄妹呢，总之此时的阿恕，一脸都是贼兮兮看好戏的神情。

　　“多谢。”杂杂礼貌地做了揖，不愿多说，便拉着瞬间僵硬的阿恕走远了。

　　来到江边，空气隐隐还有着那些女孩的香气，香香的果然都是女孩子，阿恕如是想。

　　阿恕趁机问杂杂“你干嘛不反驳啊！任由人家误会。”杂杂听完直接无视阿恕，蹲下身来摆弄莲花灯，阿恕也跟着蹲了下去。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人会带我来人世放莲花灯，他们告诉我，莲花灯并不仅仅是祈求爱情，它承载的是大家所有的美好愿景，愿景多些，那灯便会慢些；愿景少些，那灯便会走的飞快，不论怎样，这灯盛的所有愿望都会被天界知晓，悉数实现。”杂杂蹲下来说了很长一串话，神色平常，就像是平常和阿恕说话一般。

　　“木头，过来许个愿。”杂杂将莲花灯摆弄好，交到阿恕的手中。

　　阿恕接了过来将莲花灯捧入手心，垂眸静默了很久很久...很久。然后，把莲花灯递给了杂杂，“杂杂，你也许一个，把咱俩的愿放一起。”

　　杂杂一愣，乖乖依言将那莲花灯捧入手心，也许了一个，杂杂的愿望许的很快。杂杂将灯推入了江中，注视了很久。

　　这个灯走的很慢很慢......很慢。

　　“杂杂，你刚刚许了几个愿？”阿恕看着半天才走出几寸的莲花灯，疑惑的看着杂杂，莫不是杂杂和自己一样许了一大堆吧。

　　杂杂并未出声，只是脸色刹的变铁青，阿恕便知趣的闭了嘴。

　　“杂杂，你说，这船......该不会是要沉了吧。”阿恕看着几乎还在原地的莲花灯不停打转转，依旧疑惑的问了句，只是这次不跟杂杂有眼神交流了。

　　杂杂眼底有一丝慌乱，脸红着憋出了一句，“看着便是”，看来阿恕把杂杂也问的没底了。

　　月半中天，在两人的注视下，这只莲花灯终于如愿的走远了。

　　杂杂长舒了一口气，阿恕看到后嘿嘿咧嘴一笑，说，“我还以为它真要沉了呢，没想到还能飘那么远。”语气着实欠揍。

　　杂杂便气鼓鼓的走了，阿恕知道，只有这样的杂杂才有一丝少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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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吧每个点进来的小可爱，我之后每次的章节都会写够3000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