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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雪夜茫茫,又添寒意。红梅含雪,柔抱点点寂寞。

      斑霓站在门外,喝着鹿渊急急送来的建莲红枣汤。身后是急待启程的马车。

      鹿渊是斑霓从府中带来的药师,此时捧着药膳罐头站在斑霓面前督促他喝光。从未束扎的青丝滑落一朵朵雪花,银制镂空抹额,斜长的眉宇间攒着焦虑,挤出一个好看的“川”字。

      “主公要带上这膳盒,最上层的是果子橄榄,冬日里食用最为温煦。还有刀豆鸽肉汤,还是烫口的,加了山药……主公请不要把百合挑出来……”

      “……百合有点苦,鹿渊,好了……”

      “斑令大人嘱咐过要鹿渊要小心调理主公身子,主公切忌夜宴上生冷的食物。”

      一旁牵着马的角桑开始不耐烦地说:“鹿大夫,别婆婆妈妈啰啰嗦嗦像个老太婆,主公还没去夜宴上就因为你吃得撑破肚皮。主公你吃不完可以让我吃,我现在正饿着。”

      这时央离走出来,朝斑霓作揖。鹿渊见他走来便往另一边靠,别过头不去看他,有意疏离。斑霓看着,只是微笑,道:“军师来了,帮我把那盒子拿过来。那盒子里装着庆宴上的贺礼。”

      央离见不远处地上放着黑漆箱子,掂量着很沉,抱在手上时能闻到从里面散发出的草香。

      鹿渊在一旁冷冷看着,斑霓则笑着接过,“军师,随我同去。”

      坐上车,央离撩开挂帘,随着马车转轮徐徐开动颠簸而远去,雪中一点孤独月白色渐渐淡出视线。

      “鹿大夫不必担心,主公已经走远,有军师神机必定无碍。”

      “什么叫‘必定无碍’。”鹿渊袖中双拳紧握。主公这次赴宴并未把详情告诉各位谋士。主公临走的样子,分明有所隐瞒的表情。

      雪更茫茫地下着,倾泻着天空原有的寂寞。大地因为雪白而融为一体,同时又如此寂寥空洞。

      马车狭小的空间里挤满堆成小山的书卷手札。央离坐在车帘旁,借着豆大的灯光细细看着书。斑霓则跪坐对面,摆弄书卷做成桌子的样子。

      开鹿渊的膳食盒,摆好碗箸,刚刚舀几口汤药就脸色一变,苦地差点吐出来,不过强忍住咽下去,“果然是大夫,当不好厨子。这次又在鸽子汤里加了什么,鸡血藤,麻黄?”

      央离折了折书角,没听清他的低声嘀咕,回头问:“怎么了?”

      斑霓招呼他说:“来,阿离,一起来吃,怪好喝的。”

      马车停顿在皇宫朱门前。掌事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请斑公移坐轿撵。”

      斑霓整了整松花色的长袍下车,原地等央离很久,“军师,不要耽搁太久了。”

      许久,央离一脸别扭地下来,两颊淌下来的发丝微湿。

      斑霓从怀中掏出帕子,揪着他的头发试着擦干。

      “主公。”

      斑霓:阿离的眼神很不好。是刚才威逼利诱喝汤怪我吗?

      央离:已经不是第一次胡闹了……

      “好久不见,斑公。”

      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不远处传来,斑霓擦拭的手猛然一震。

      徐徐转过头,见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笔直伫立,面带着危险的微笑,像在奇怪猎物为何还这么活蹦乱跳。

      黑狐裘愈发称出白皙到冷酷的脸颊,微眯的双眸对斑霓僵硬表情很是意犹未尽。

      斑霓破脸转笑,对男子作揖,道:“央公安好。上次泰门宴本公还想与央公促膝长谈,不想中途再生变卦,致使央公不辞而别,实在抱歉万分。”

      央夜浅笑,“今日想必不会再生变卦,本公也有想与央公一叙旧肠,请央公不要离席。”央夜不知道斑霓是在顾忌什么所以有意强烈回避,但他知道说什么话能让这个站在面前的“君子”方寸大乱。果然,眼前的小人儿已经蹙眉难受起来。

      央离见斑霓咬紧双唇,便走上前道:“我家主公深知那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央公海涵。”

      央夜道:“本公也是如此想,但众位主公大臣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他狡黠一笑,“如果央公真有意,本公也不吝惜替央公说出实情,以减央公愧欠之心。”

      “央公想多了,本公未有如此心思。夜宴就要开始了,勿要因为小事耽误吉时。就此告辞。”斑霓快速辞离,跟着领事太监上了轿撵。

      看着轿撵远去,央夜身边一位白发老叟拄杖上前,低声附耳道:“斑公神情有变,应答如流,主公小心有诈。”

      “夜宴过些片刻再去。”

      暗冷的宫墙蜿连座座华美亭台廊榭,梳着双螺髻的宫女宛如游鱼摇曳在深深的宫墙下。夜宴设在御花园中的雅苑里,轿中依稀听到丝竹呕哑。

      提灯宫女额间花钿,穿着茧绸红绫掐牙背心,待斑霓下轿后打花伞引他穿过茜蔚的花园。辉煌的雅苑惊现在漂满花灯的湖面上。

      斑霓乘上小舟上了雅苑,又在木阶上脱下鞋子准备走进,原本热闹的帘子内瞬间鸦雀无声。斑霓面无表情地坐在席垫上,无视了片刻的沉寂。

      他抬头看到对面央夜的席上暂时虚位,缓缓吐了口气。

      “花淑公主到。”

      众人屏气无声。

      龙须国国君遗女大公主在龙须王仙去后勉强替幼弟摄政。龙须国选择国君并非继承制,而是各大家族筛选出杰出人才,同时广纳贤人,以家族称号组成阵营,在一场场腥风血雨中碾碎其他“主公”造成的障碍,直至成为下一任龙须国君主。能做到继承的君主少之又少。为了防止因为斗争损伤民力财力军队,国律上剥削“主公”的军事力量,除非君王抑或摄政者的允许。成为君王主要依靠谈判割取龙须国境内悉数城池,或是更为血腥的方式夺取。虽然后者大多数人反感,却是主要方式。

      斑霓的泰门宴在他们看来便是后者,只是采取的天时不利,正处“战国”前期。

      花淑公主虽为一介女流,却深处宫帷,对国政略知一二。今日夜宴对斑霓不利便是对自己有利,借泰门宴一事分开众主公对宫中的视线,减轻割城的压力,还能准许其他主公借“除逆种”这类冠冕堂皇的理由讨伐斑霓,借机扫除一个麻烦的对手。

      在宫女团簇下,花淑公主出现。惊鸿髻上饰以点点珠翠,两颊点上朱红面靥。一袭流彩暗花对珠宫装,五色团螭吐宫绦。

      美目含秋水,点点噙泪,娇小的身姿若弱柳倚风随浮。在侍女的搀扶下靠在身后的绨几上。

      目光流转,停滞在穿着松花素衣的少年身上,微微一笑。

      “好盛会,难得斑公继泰门宴还有闲暇时间来赴宴。”旁边的笙公笙璇道。

      央离上亭,掀隔帘时恰巧听到这句话,见斑霓默声低头,便心中黯然。踱步到斑霓身后小几。

      “公主设宴岂有不来之礼。”斑霓道。

      “正巧诸位来此,想是有话必谈。”花淑公主娇声道,示意座下一位虬须老臣。

      她暗地打探消息,斑霓赴宴前并未与任何一位主公谈妥协议,在宴会上软语相助。断了外援一条路,她便更有信心借蠢蠢欲动的各主公之力打压斑霓。

      “无非是泰门宴一事,斑公可要讲清楚,设计陷害央公,其罪重大。”有人高声道。

      央离正要起身,被斑霓摁住。

      斑霓太清楚这场宴席的套路,当面揭示罪行,在自己百口莫辩之际,众人讨伐声中花淑公主便能顺水推舟,定他的罪,搞不好他要被困禁在宫中。斑霓冷笑。自己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会没有脱身之策。

      斑霓离席跪坐,朗声道:“斑霓罪重,深知有口难辩,难逃罪责。只是此事难议,不想诸位去简从缛,置罪于仆。但今日乃公主盛宴,不宜讲血腥之物。本公知公主近来忧思不断,劳神伤身,愿呈一物,以减公主多虑。”

      下面有人正要发作,但见花淑公主没有发难斑霓的样子,便在一旁安坐下来,看看斑霓会耍什么花样。众人都觉得斑霓已是瓮中之鳖,即使献出稀世珍宝也难逃一劫,因为此刻大家腹中早已酝酿好陈词。

      斑霓呈上黑漆木盒,公主吩咐宫女打开。众人先是不感兴趣,养神再与斑霓对峙,只是突然听见宫女大喊,只见黑盒落地,掉出圆滚滚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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