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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一夜的雪淡淡装裹彻夜未眠的般牙城,街市上还残留着花炮的彩纸。

      斑霓身上搭了件月牙色贴身衣服,未梳洗却掀了暖帘走出屋。

      冬日里太阳出来晚一些,昨夜虽枕了鹿渊带来用于安眠的草药枕子,却迟迟未入睡,盯着纱帐直到透入屋子里的光亮了一点才敢出来。

      望着庭院白雪皑皑。虽说雪是冰寒,但在这里却是软糯。

      一点也不像襄邕城,狂风夹雪,琼枝玉树,檐下是结成串的冰凌。路人唯有披了狐裘熊皮裹成团子方能在大街上走动片刻。

      深雪啖鹿肉。真是怀念。等事情一过,就可以安心地回自己的封地襄邕城了。

      “主公?”

      回身,见央离也只穿了缣衣,外面套一件黑狐裘。

      央离脱下裘衣,三两步走到斑霓身前,小心替他披上,“晨冬寒冷,请主公注意身体。”

      “军师是,昨夜未眠?”斑霓看见央离凹陷略带疲惫的双眼。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各自担忧着同一件事情,自然是彻夜辗转难眠。

      斑霓有诸多事情要思虑,央离则一直抱恼泰门宴上的事情。

      这时一小支侍女捧着沐盆巾帕等物走来。她们是晨间服饰斑霓早起的侍女。领头侍女早就发现斑霓站在院子前,会意,朝斑霓走去。

      “主公去房里洗漱吧,房中有火炉纳暖比不得这里寒凉。”身边的侍女问道。

      “不,我就看看雪景。”

      侍女一字排开,捧盆双膝跪地高举,有人捧着棉裹的水瓶倒水,接过手巾。盥沐罢,斑霓只见盆案上的玉冠,未见有婢女上前饰发,道:“怎么,梳子没有备好么?”

      身后退得老远的央离噗嗤一笑,“主公你身尺挺拔,丫鬟们毕竟女子有所不及。”

      往常斑霓从不会主动早起,都是一催再催,拖着懒步坐在镜子前被束发戴冠,如今人站着,身子不觉高出很多,难免无法扎束。

      离笑吟吟走来,“还是让我为主公束发,毕竟主公……”说着从袖口拿出断齿木梳。

      “那先篦发。”斑霓伸手把夹在衣服后颈的头发拢出。央离比肩一站,竟比斑霓高出一小节。

      “从前青聊常照顾主公起居,从此青聊不在,主公就要学会自己打理,斑府上下诸事,非心腹不能胜任,比如,库银。”

      斑霓一惊,“难道……果然。央离还是你心细。”

      央离梳拢发鬓之际,温润的鼻气吹过斑霓的耳脖。斑霓不适,本想捅捅肘子示意他靠得过近,但突然想起央离眼睛从小就不大好,看不清太远的事物,便想起一件忘了很久的事。

      “从蓝迦国带来了治疗眼疾的丹药,一直留着,想必对你的眼病有疗效。”

      “主公有心。”央离心里一暖,手上束发的动作也跟着有所放缓。

      晨光吐没苍迹昏沉的蓝烟,映射在发白雪地上的,是灿灿华光。虽半遮半掩,却难减雍容。

      “鹿渊吩咐厨房里的酸笋鸡皮汤想必也该煮好了,央离,一会随我同去。”斑霓扶正玉冠,对身后央离说。

      央离先是一愣,后来作揖请辞,斑霓转身把手搭在央离作揖的手上,“片刻我有话要说于你。”说罢转身离去,抛下一句“鹿渊的汤不错,军师可不要浪费了。”

      央离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人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软风轻柔地搓抚他柔软的长发。抬手,指尖残留的是一抹发香,微挠心房。

      般牙城十里之外的山中驿站。

      屋子里所有的布帘皆被放下,所以屋子里出奇得暗。一展屏风像一道霸道的墙把屋子阻隔成两个空间。细微的呻吟断断续续从屏风阻挡的里面传出。而屏风外面最暗处则站着一排身穿甲胄,威严冷酷的侍卫,肃静到没人察觉出他们的存在。

      门突然被打开,屋里的沉默擦出一股浓重的火药味。有一位被带刀侍从簇拥的男子走进屋中。漆黑的屋内降临瞬时光亮。

      屋内难得有一阵骚动,铁器微震。

      男子一身绛紫暗云纹长袍,束着彩丝攒花长穗宫绦,外罩着墨色狐褂。青丝被珠冠束,两颊垂留下齐肩的长发。华贵而不容忽视的霸气不断从男子身上蔓延到屋子各处,冰冷的气息压迫着每个人。

      男子走到屋中间一大屏前,被调教很好的侍卫忙搬来椅子放在男子身后,男子则头也不回地坐在侍从从马车上搬来的椅子上。

      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挑,屏风被拉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瞬间充溢鼻腔。

      眼前的木桩子上用铁链绑着一个被拷打地满身鲜血淋漓的人,那人颓废地垂着头,微弱地喘着气,奄奄一息。

      男子眯着狭长的凤眼,有人弯腰侧身低语:“嘴硬得很,除了承认自己是斑府上的,其他的话套不出来。”

      男子玩味地打量那人上上下下,起身,走到那人面前。

      弯下腰左手抚过占满血迹的裸脖,骨指轻触,最后蛮狠地扳过下巴。对方闷哼一声,满眼的仇视对上眼前含笑的美目。

      “眼神很好。不过欺骗本公就不好了。”

      男子右手上戴着类似护甲的金饰,此刻深深扎进血肉最为模糊的伤口。

      惨叫声冲破门房,回荡在站满森森甲胄的廊厅。

      “霓儿可没这个胆子敢写这封信,”男子转身,留下一个阴魅的侧脸,“既然是絮公送来的礼物,瓣篛还不快出来替本公收好?”

      男子能察觉到身后被栓着的人的细微震动。看来是猜对了呢。

      暗处有女子缓动。一袭茶色吻金罗衫裹住楚楚纤腰,淡淡绘着芷若。外罩着雪白狐毛披肩。朝六髻上珠翠翘花茜绚,佩鸣清脆。

      瓣篛盈盈一动,递去濡湿的巾帕。男子擦尽指间污血,随意扔在脚下。

      “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人咬牙,身体微颤。

      “罢了,只不过是个细作。”

      下意识迷惑地抬头,看到男子冷峻地离去。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有人粗暴地摁住他的头。

      细弯的道具发出冷冽的光芒。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事的人,开始第二次的反抗。屈辱,无助,绝望……在被强行捂住的嘴边呢喃。

      剧痛的瞬间头无力地仄歪一边,让他看到了静躺的手帕。沾着血迹。

      “启程,去般牙城 。”

      驿站前黑压压的是带着剑戈的将士。男子走上一辆精致的马车。

      妆裹着银雪的山林格外灵动,能听到远处有山狐的嚎叫。

      男子撩开棉帘,望着丛林深处出神。西风乍紧,初罢莺啼。细听有蛩语渐透入帘。柔软的神情不似那个刚才在屋中冷酷的人。

      “今日主公夜宴上必乘胜归来。”瓣篛进入马车,作揖。

      他没有别过头看瓣篛,淡淡地说:“那个从细作身上搜出来的信,军师觉得有蹊跷吗?”

      瓣篛从袖中取出信双手递与男子,“主公一看便知。”

      男子拆开信细读,一抹柔软的微笑绽开在脸上。瓣篛知道,他很少对着下属面带微笑,天下若有一位女子能让主公如此温柔一笑,主公许一座城池也不觉太过宠溺。

      “很有意思,看来今夜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凉宫公不去实在可惜。”

      “信中所述有几分作假,主公切勿全信。”

      男子未理会瓣篛的话,别过头撩开棉帘若有所思。

      马车中熏笼溢出麝兰的馥郁,宽敞的马车三壁漆木上是姚黄牡丹妙曼精致的花影。紫檀嵌玉小橱里摆放着茶盒。

      瓣篛屈膝烹煮粟粒芽,茶香弥漫。男子舒心地闭上双目,仄歪在凭几上。

      许久睁开眼,瓣篛递去茶盏。“妾身有一物要给主公。”

      瓣篛打开身边一只锦盒,一瓷白的瓶子取出。

      “此物在夜宴上必有大用。”

      男子轻笑,却不接,道:“军师终于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主公不愿趁人之危也罢,妾身只是想替主公以牙还牙。”

      远处,是黛青的色彩,孤鹜的羽翼割划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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