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漫漫路消曦》思君无邪

39、夜梦、情深

　　“我曾无数次的透过树叶的缝隙偷偷看你的侧脸。模模糊糊，我却觉得很近。近得感觉，你就在跟前一样。你专心的看着手里的信纸，丝毫没有察觉到远处一直盯着看你的我。也对，能把这份感情藏得这么深、这么久，也是我的能耐。如果你发现了，那这份持续了几十年的暗恋也就结束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呢？那个你主动上前与我谈话的清晨？还是人员散尽只剩你我，你主动走到我身边，明显的看到我泛红的脸颊？也可能……你至今还是没有发现。逸鲜阁的弟子们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感觉，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就你不知道。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啊。”

　　“阿树长得真的很好看，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尽管她不爱打扮，但是那张脸是不会错的。师傅曾经是不是也有过如此这般的凡人女子在身边？于是，辗转轮回，她又回来了？那我呢？我怎么办？我是不是……又得继续等了……那么多年了……我好累啊……”

　　“阿树消失的时间太久了。所有寻找她的人似乎都耗尽了力气，停下了。师傅也是，不再没日没夜的出门寻找，而是安心待在逸鲜阁，哪儿也不去。也不知是好是坏，他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多，与我也渐渐话多起来。我很欣慰，但又心里过意不去。是因为阿树不见了他才这般，我……不该享受这一时美好的。”

　　……

　　苏璞喜欢将每天关于长汀的事情写下来。无人诉说的心事，那就跟自己说。可是最后一页，停留在了那一天……玉树消失了很久很久以后。

　　那天，很阴。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雨。
　　长汀喜欢雨，更喜欢站在雨里不打伞。苏璞经常说他，仗着自己是医仙，就为所欲为，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
　　忙活完手里的活，苏璞去往长汀的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
　　铁定又是去淋雨了。
　　捎上一把伞，带了一条擦布，去庭院寻他。

　　木桥上，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神情落魄，全身都湿透了。她从没见过如此落魄样子的长汀，混杂在脸上的水，有雨水，还有泪水。
　　苏璞走到他身边，将伞往长汀那边送。温柔的笑道：“小风小雨淋一淋，还是可以的。如此大雨，你也不怕自己生病了？”
　　长汀用他低垂的眼眸，抬起来看着苏璞。就像走丢的孩子，看到是苏璞，一把上前紧紧拥住苏璞。力度太大，苏璞手里的伞险些被冲撞出去，还好。
　　“师……师傅，你没事吧？是不是感冒了？咱们回去，我给你煮一点姜汤。”
　　长汀不说话，死死抱着，埋在苏璞颈窝的头轻轻摇了摇。
　　“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还是不言不语，轻轻摇头。
　　苏璞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任由长汀湿漉漉的身子这样抱着。

　　如此一个动作僵持了良久，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准备有些动作。苏璞也稍稍扭过头，去看长汀想干嘛。
　　长汀眼睛微涨，神情与方才无二。伸出双手捧着苏璞的脸，二话不说，劈头吻下去。
　　过去了好久秒，苏璞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拍打着长汀，那人却无动于衷，反而加了力度撬开苏璞紧闭的双唇。

　　这一下着实把苏璞吓着了，一个没有控制的使劲，把长汀推得老远。手里的伞也顺势落在了地上，晃晃悠悠的停留在木桥上。
　　苏璞赶忙伸出手想把嘴唇上的东西擦掉，却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内心万分纠结，对面的人却仍是面色无声。

　　“你干嘛！”苏璞朝他吼道，“你，你疯了吗？”
　　“我没有……”

　　他说的很小声，苏璞有些没大听清。又问了一句“什么”，回答她的又是一个迎上来的吻。

　　又是一个使劲把他推得老远。

　　“你到底要干嘛！”
　　“我要你。”
　　“什么？”
　　“我要你。”
　　“你疯了？”
　　“我没有……我就是，要你。”
　　“我不是玉树，我是苏璞！”
　　“我知道你是谁，我就是要你。”
　　“……”

　　长汀又慢慢走回苏璞的跟前，弯腰捡起地上的伞，撑在两人的头顶，空闲的一只手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以及眼角的泪水。
　　用温柔无比的嗓音说：“可能你会觉得我很自私，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人陪在我身边。我不想这个人是别人，我只想是你。”

　　深邃的眼睛一直看着苏璞，一刻也不偏离。

　　“可我不是玉树……”相反，苏璞却不敢对上长汀的眼睛，躲躲闪闪。“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在身边，不会幸福的。”
　　“我喜欢你。”
　　“什么？”苏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终于抬起头，对上长汀的双眼。
　　“我真的，喜欢你。这不是谎言，你可以摸摸我的心，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琴仙子可以通过耳朵，听到别人的内心。可她从不窥探任何一个人的内心，毕竟人心惶惶，知道的越多，越不好受。

　　“苏璞……嫁给我吧。”

　　一晃又是多年去了，
　　那些陈年旧事，早就深埋心底，无人问津许久。

　　听到永远两个字的时候，长汀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垂下眼眸，缓慢地松开苏璞。眼神迷离，有些可笑。
　　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这么久了，我们之间从都只是一纸婚约的关系，从没有什么两情相悦，是这样吗……

　　苏璞悄悄抹一把泪，打算起身离开这尴尬的环境。

　　长汀却一把抓住她，冷酷严肃的问她：“你去哪儿？”

　　语气毫不客气，还有一些生气的感觉。

　　苏璞也不回头看他，平淡的说：“回房。”
　　“回什么房？哪个房？”
　　“当然是我自己的房。”
　　“你我有夫妻之实，这儿才是你的房。”
　　“你——！”

　　吹灭蜡烛，黑暗之中的床铺上躺着两个背对背的人。相隔一掌之距，却犹如银河之际。
　　没有人入睡，都是睁着眼，凝视着黑暗中的自己的影子，自己跟自己对话。

　　长汀悄悄往身后望去，没有动静，可能是睡着了吧。
　　苏璞也偷偷瞄身后的动静，兴许是睡着了吧。

　　既然她睡着了，那我是不是……长汀这么想着。
　　身子轻轻翻过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穿过苏璞的身子，停留在苏璞的锁骨上。手臂微微一手，将苏璞抱紧怀里，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以为她睡着了，开始自言自语。

　　“我心已许，从始至终。或许是因为我从未对她明了心意，所以她从未知晓。情有多种，对她，是特别的。她从来都不离不弃，始终陪在我身边。我……是真的，喜欢你啊。从最初的感恩，到现在的欢喜。这份心意，我一直想让你明白，尽管我不说，你也知道的那一种。但你还是等着我来告诉你，你才知道的呀。哈哈，罢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长汀慢慢闭上双眼，抱着怀里的人，一脸满足的睡去。殊不知身旁之人，咬紧嘴皮，强忍着不出声。
　　她是了解的长汀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得出这种话。从来就只晓得开玩笑的人，竟有一天如此认真的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那句永远，可能要食言了。”

　　大概又过了一会，又有人稀稀疏疏的动了动。
　　“苏璞……”

　　原来是在说梦话，苏璞还没入睡，打着精神听他说。

　　“苏姑娘……”

　　这个笨蛋，就喊名字我可睡了。

　　“我叫长汀……”

　　嗯，我知道。

　　“从今以后，我就不再是你师傅了……”

　　嗯。

　　“你得叫我，夫君。”

　　苏璞笑了，原来这个笨蛋还记得呢。
　　这番话，是什么时候说的呢？
　　好像是，成亲的那天晚上。
　　他掀下盖头，跪在地上，握着双手说——
　　“苏姑娘，从今以后，我就不再是你师傅了。你得叫我，夫君。”
　　“那你也该改口，叫我一声夫人？”
　　“夫人。”
　　“夫君……”

　　苏璞离开玉树长街后，神婆唐语嫣总觉得继续留下来怪不好意思，有点打扰到令外两个人。
　　晃悠悠的、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顺便把没喝完的桃花渡酒给捎走了。

　　就像个半夜喝酒的疯子，提着罐子就往嘴里倒。还好这个时间点，玉树长街没有人。若是被人撞见她这个样子，蒙山的道士的颜面，可就丢大了。
　　没想到这一罐剩的有些多了，神婆一个劲儿地喝，还没到底，就有些晕乎乎的。
　　不曾想这酒，还有些醉人。

　　“哎哟，不行了，我得歇会。”

　　就近找了墙根，贴着墙面屁股一缩坐在地上。

　　“脑袋好热，屁股好冷啊。”

　　现在这个天气，入夜之后是有些凉了。神婆穿的也还算保暖，可这天儿的寒意还是很清楚的。想着，要不找个客栈住下来吧。大晚上的，要去哪儿也不太现实。
　　摸摸衣兜，唉——盘缠都用光了。
　　从开封一路到这儿，便花了不少钱。再加上这几大桃花酒，神婆身上是一钱也摸不出来了。

　　“只好先将就一晚，明儿个找户人家做个法，挣点钱了，再出发吧。”

　　那么问题来了，将就哪儿呢？
　　当时城边上的庙里啦。
　　虽说已是破屋，好歹可以遮风挡雨。之前有人睡过的稻草可以借来一用，将就睡一宿。

　　前往破庙的路上，神婆就地捡了一些干柴，到了庙里连忙把火生起来。赶紧把手伸过去靠近火堆，冰凉的身子瞬间暖和了不少。

　　看着屋外的夜空，一个人的寂寥变得有些心塞。
　　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些，半张脸埋进膝盖里，露出两只眼睛盯着火堆。

　　“祁言啊……你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