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如意茶

2、02

　　池城的卧室里一片寂静。

　　纪杨穿着拖鞋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他实在摸不准池城和父亲的关系。

　　纪杨烦恼的直挠头，正为难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纪杨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就见池城穿着睡衣站在他身后，眼神清明，神态疲惫，眼底有隐约的血丝，像是熬夜了。
　　还好这两年纪杨的心态平稳了不少，只略显局促：“没，没什么，就问你吃早饭不。”

　　他只是在搪塞，因为池城一定会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结果今天池城看着他，问：“你会做？”
　　纪杨语塞，老实的摇摇头。
　　他不会做，平时都是阿姨来做，但因为某人想在今天和某个男人舒缓关系而让阿姨今天别过来。
　　纪杨心里有些惭愧。
　　自己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池城那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一点不知道。

　　池城眼神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转过头走向厨房。
　　纪杨看他将袖子挽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顿时心跳加速。
　　难道他想下厨？他居然会下厨？他要给我做饭吗？

　　直到厨房熬上了粥，独属于谷物的香气传入鼻子里，纪杨坐在餐厅的椅子上，还有些晕晕乎乎。

　　池城居然在厨房里给他做饭。
　　纪杨忍不住有些嘴角上扬，可一想到池城如今的心情，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起身来到厨房门口，问要不要帮忙。

　　池城摇摇头，没有说话。
　　纪杨发现他大约只是想找些事情做，就像自己烦躁的时候也要有事情做才行，不然胡思乱想会让自己更加烦躁。

　　于是池城端着早饭出来时，就看到纪杨乖乖的坐在饭桌前，不发一语的等着他。
　　一顿早饭吃的无比沉默。
　　但纪杨还是控制不住脸上溢出的些许开心，只好低头一直搅拌勺子。
　　池城自然注意到了这点，就问他：“笑什么？”
　　纪杨不好意思道：“没想到你做的比阿姨做的还好吃。”
　　池城微微一愣，原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没想到只是粥好喝，但这个答案令他情绪缓和了一点，无意识的勾了勾唇角。

　　他的五官极英俊，平时冷着脸生人勿近，如今突然微微一笑，英俊中添了几分温柔，如被春风吹化的冰面，在纪杨心底掀起涟漪。

　　于是纪杨更开心了。

　　三年来，他们二人的相处就像同居的室友搬平淡如水，遇见了就一起吃顿饭，平时待在一起就互相沉默着，纪杨看到池城就不觉得闷，池城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安静。

　　他在别的地方很难得到片刻的安静。

　　尤其是现在。

　　吃完早餐后，池城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闷在屋里，而是起身换衣服准备出门。
　　出门时也不如往常直接离开，而是站在玄关处犹豫了片刻，回头对纪杨道：“如果有我那边的人上门找你，不要理会。”

　　纪杨一愣，：“啊？”

　　池城打开门，强调道：“别理就行。”

　　大门关上，留下纪杨一头雾水的待在客厅。
　　他理不通这里面的逻辑，池父去世了，池家人争遗产不奇怪，可关自己什么事呢。

　　正奇怪着，门铃就响了。
　　纪杨：“……”
　　说来就来？

　　他打开可视电话，对面是个陌生的老婆婆，正一脸惊慌的急促按门铃。
　　刺耳的铃声在空荡的客厅里不断回响。
　　纪杨记着池城的叮嘱，自然没有开门，结果给池城打电话一直没人接，而老婆婆的坚持有些歇斯底里，疯狂的令纪杨担忧要不要叫小区保安过来。

　　纪杨还在纠结的时候，门铃停了。

　　纪杨松了口气，这种歇斯底里式的打扰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纪杨一愣，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像是邻居在与谁交谈，并且敲响了他的门。

　　纪杨心底涌起一阵烦躁，但敲门声不断，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邻居和老婆婆，以及老婆婆手上牵了一个小女孩。

　　邻居向纪杨解释，老婆婆说是纪杨的亲戚，按了半天门铃没看到有人接，以为纪杨没听到，于是邻居就带她进来了。
　　邻居也没有想太多，一个老人一个小孩，想来危险不到哪里去。

　　纪杨心里叹气，倒不是怕危险，他只担心给池城添麻烦。
　　而仿佛是要印证他这个想法似的，老婆婆见纪杨打开门，二话不说，立刻将小女孩朝门里一推，接着扭头就走。
　　小女孩被推的一个踉跄向前扑去，险些摔倒，纪杨连忙伸手扶了一下，再抬头老婆婆人已经进电梯了。
　　纪杨追过去要按开电梯却已经来不及，电梯已经朝下走了。

　　旁边的邻居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纪杨也有些懵。
　　他扭头去看那个被丢下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年龄不过才四五岁，此刻正无助的站在门口，乌黑的眼睛里溢满了惊恐和彷徨，很是不可思议的瞪着电梯口，茫然的叫了声，‘姥姥’。

　　她的姥姥此刻已经到一楼了。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纪杨觉得自己现在带着小女孩再去追，应该也晚了。
　　邻居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纪杨不想理他，但也知道他此刻恐怕在疯狂脑补中。
　　他拨通池城的电话，接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纪杨放下手机，为难的看着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显然是池家的人。
　　他不便擅自做主把小女孩留下，毕竟池城临走前有嘱托，可真让他直接把小女孩扔到楼下不管，他也做不到。
　　这毕竟只是个才几岁的小孩子，再怎样的家族利益纠葛，都不该牵连到她身上才对。

　　纪杨想了想，还是把小女孩领进屋里，顺便微信给池城留言说明了情况。

　　小女孩显然被吓坏了，但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神情十分惊惶，这个陌生的屋子让她局促不安，纪杨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会吓成这样，只能从厨房里翻出来一些糖果和点心，让她在沙发上坐着。

　　小女孩不敢吃东西，坐沙发都只敢轻轻蹭一点边缘，门外一丁点动静都能吓得她连忙站起身来，一叠声的问是不是姥姥回来了。

　　纪杨心里不忍，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开始试着问她一些话。
　　女孩还小，说话颠倒不清，但多少说明了一些内容。
　　送她过来的确实是亲姥姥。
　　而纪杨拿出池城的照片时，女孩指着照片上的池城叫哥哥。
　　至于其他的就问不出来了。

　　纪杨摸索着下巴。
　　她这个年纪，叫池城哥哥啊。

　　纪杨开始在记忆里搜索平日听到的关于池家的一些花边新闻。
　　最多的就是关于池城父亲的，那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说是风流其实就是好色，前几年才娶了一个年轻的妻子，老夫少妻在附近还挺有名。
　　如果是老来得女，算算年纪似乎也差不多。

　　女孩儿见纪杨正独自出神，半天都没关注她，一直紧绷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于是挪了挪有些发麻的腿，想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
　　她一动，纪杨就回过神看她，她又立刻浑身僵硬。
　　纪杨心头发软，便起身打算到卧室去，好让女孩子放松一些。
　　可他刚站起身，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救护车无比刺耳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来到小区附近停下。

　　救护车的声音从来都象征着最坏的事情发生，这勾起了纪杨内心深处一段可怕的回忆，他反感这个声音，心也被迫揪起，不知又是谁发生了意外。

　　他迈向卧室的脚步刚迈出一步，忽然，一股巨大的不详感迅速笼罩全身，他下意识看向小女孩，女孩还浑然不觉的低头坐在沙发上。

　　不会的，不会吧……

　　纪杨一边在心里这样想，一边迅速拿起家门钥匙，叮嘱女孩乖乖待着，然后迅速穿鞋下楼，朝着声音来源的地方跑去。

　　救护车所在的地方围了一圈人，纪杨拼命挤进去，就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倒在血泊里，赶来的医生护士在对老人进行了一系列的抢救手段后，最后摇头叹了口气。

　　老人已经走了。

　　纪杨看着那个老人的背影，只觉自己如坠冰窖。
　　救护车将老人的遗体抬上车，围观的人都唏嘘不已的渐渐散去。
　　只有纪杨僵硬的站在原地，神情呆滞的拨打着池城的电话，

　　就这样不间断的拨打了不知多久，电话才被接起，对面传来池城低沉的嗓音。
　　一听到他的声音，纪杨的手就开始颤抖，木木的说：“你快回来。”
　　池城从不曾听过他这样的声音，便问他：“出什么事了？”
　　纪杨看着地上那片鲜红的血迹，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脸颊，大脑无法思考，只能机械的一遍遍重复：“你快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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