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如意茶

3、03

　　比起池城接电话的速度，他这次回来的速度很快。
　　纪杨蹲在楼道里的腿都还没有麻，电梯门就开了。
　　一看到池城，纪杨连忙站起来，结果因为起身太快，眼前顿时一黑，池城快他一步扶住他，待他定了定神，才问：“出什么事了？”

　　纪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打开微信让他看自己给他发的消息，以及社区群里的围观群众对刚才发生事情的讨论。
　　池城看到群里的图片，便一眼认出了那个出车祸的老人。

　　纪杨眼睛发直，眼神却不聚焦，轻声道：“看到的人说，她是走的太慌张，才没注意红灯和汽车，才会被撞到。”

　　池城看着照片，沉默不语。

　　纪杨低下头，他的眼泪很早就干了，只剩下瞪着的眼睛酸涩无比。
　　他控制不住去想，如果他早一点开门，或者他根本没有开门，是不是……

　　池城一抬眼，看到的就是纪杨神色不安的模样。
　　“不是你的错。”池城平稳的嗓音打断了他暗地里的胡思乱想。
　　纪杨乱转的眼珠停了。
　　池城将手机交还给纪杨，问他：“那个女孩呢？”
　　纪杨指了指大门。

　　女孩还在屋子里，他没敢进去。
　　他怕女孩问他，看到姥姥了吗？

　　等池城打开门进去时，女孩已经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睡着了。

　　纪杨不知池城是怎么想的，但他表面上看上去比自己冷静多了，他走过去将女孩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卧室去，然后关上门，重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他的镇定让纪杨狂跳的心脏稍稍缓解了一些，可那个逝去的苍老身影却仍像一团阴影一样笼罩着纪杨，让他呼吸困难。

　　他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着急知道池城打算怎么处理屋子里的女孩，可理智告诉他，自己没有立场去问，池城也不需要回答他什么。

　　这样彼此沉默了一阵子后，池城缓缓的出了口气，抬头看向纪杨。
　　“不是你的错。”他重复道，语气很笃定。

　　纪杨被从愧疚中叫醒，惊疑的看着池城。
　　池城此刻的神情很复杂，有几分厌恶，几分无奈，还有几分纪杨看不懂的情绪。
　　他似乎很不愿提这件事，几次话到嘴边都欲言又止。

　　这个空档里，纪杨慢慢冷静下来，便道：“你不用勉强自己说。”
　　池城听完，就真的不勉强自己了，只是带着歉意强调道：“是因是果都和你没有关系，今天的事纯粹是个意外，你不用责怪自己，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些事情。”
　　纪杨摇摇头，刚想说没关系，却被池城打断。

　　“只是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暂时要把她留在这里几天，这几日家里比较乱，她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找阿姨过来照顾，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会尽快为她找落脚地。”

　　“没关系的。”纪杨忙道，被池城无视了三年，他不太习惯池城这样的客气：“留在这里也没关系。”
　　池城顿了顿，便没再说下去，只道：“好。”

　　池城实在不是个多话的人，纪杨不反对，他也就不多客套，手上还有一堆焦头烂额的事等他处理，因此他没有在这里多留，很快又离开了。

　　玄关上的鞋子再次剩下一双。
　　纪杨盯着那双鞋子，觉得很神奇，明明刚才还愧疚不安的心情突然就平稳了很多，满脑子的疑问也因为池城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消散了。

　　他不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老人，而是打开冰箱，想着在阿姨来之前，自己给那个小女孩准备些吃的东西。

　　顺便发微信问了池城一句，女孩叫什么名字。
　　这次池城回复的很快：池澈。

　　纪杨拿着手机，心道，看来真的是妹妹啊。

　　池澈这一觉睡了很久，等她爬起来打开房门时，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饭香味从餐厅传来。
　　池澈毕竟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很快饥饿就战胜了恐惧，驱使着她跑向餐厅。

　　纪杨和阿姨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看到池澈过来，便微笑着对她说：“快去洗手，准备开饭了。”
　　池澈有些雀跃的应了一声，然后一溜小跑向卫生间。
　　纪杨看着她的背影和那跳跃的马尾辫，嘴角的笑容有些微微颤抖。
　　他很努力的不去想那个刚刚逝去的老人，可一看到小女孩，他的眼眶就忍不住发酸，旁边的阿姨看出端倪，赶忙让他去端菜，打断了他的思绪。
　　等道小女孩再回来时，纪杨的笑容重新平淡温和起来。

　　吃完饭，阿姨收拾碗筷，纪杨就带着池澈在客厅看动画片，池澈很乖，卸去了初见时的拘谨和恐惧后，又恢复了小孩子独有的天真开朗，此刻脱掉鞋子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很快就咯咯咯的笑起来。

　　之后阿姨和纪杨一起将没有人住的一间客房收拾出来，准备让池澈暂住在这里。
　　小女孩来到自己的新住处溜达了几圈，没有明显的抵触情绪。
　　纪杨松了口气，也看出池澈强撑着精神下的疲惫，便早早哄着她睡觉。
　　池澈听话的盖好被子，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纪杨看着池澈可爱天真的睡脸，心里叹气，伸手掖了掖翘起的背角，忽然感觉到什么，一回头，就见到池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正沉默的看着屋子里的画面。
　　纪杨放轻脚步走出来，反手关上门，和池城一起回到客厅。

　　“她听话吗？”池城的视线落在客房的门把手上，眼神有些担忧，轻声问道：“没闹你吧。”
　　“没有。”纪杨摇摇头，笑道：“她很乖。”
　　池城似乎松了口气，语气十分客气，“麻烦你了。”
　　纪杨也很客气道：“这有什么。”
　　见池城眉峰间始终有意无意的蹙着，脸上神色也是十分疲惫，纪杨便忍不住道：“你自己也注意些吧，别太累了。”
　　池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纪杨朝他笑笑，转身自己去洗漱了。

　　在卧室躺下后没多久，纪杨听到大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纪杨掏出手机看了下表，晚上十一点，池城又出门了。
　　他只是回来看看女孩和自己的相处情况吧。
　　纪杨睁着眼睛出了回神，然后闭上眼。

　　……

　　次日清晨，纪杨定的闹钟还没响，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外面传来池澈奶声奶气的声音：“你起床了么？”
　　纪杨揉揉眼睛，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给池澈开门。
　　看到纪杨后的池澈明显变得开心很多，嚷道要吃早饭了，接着噔噔噔跑向厨房，自己家的阿姨和池城雇来的阿姨二人正在里面准备早餐。
　　纪杨头一次体验和一个小孩子一起吃早餐，感觉还蛮新鲜的。
　　至今懵懂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池澈，留不住什么悲伤的情绪，纪杨的温和和阿姨的亲切，令她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纪杨感觉到池澈是一个教养很好的小女孩，虽然才五岁，但性格十分的好，小奶音可爱软和，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在客厅里蹦蹦跳跳的，活泼却不显的吵闹，纪杨也是头一次感觉到如果家里有这样一个小孩子也挺好的。

　　可惜他没什么信心能把自己的孩子教养的像池澈这样可爱。

　　接下来相处的时间就变得非常愉快，而从池城雇来的阿姨口中，纪杨也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一些关于池澈的事情。

　　她确实是池城的父亲和新娶的妻子生下的女儿，池父老来得女，宠爱异常，池澈的童年就是在这样千依百顺的宠爱中长大的，好在母亲很有分寸，在池父变本加厉的溺爱中，还是为自己女儿把握着一个分寸，没有让她在这份溺爱中迷失本性。

　　这样好的女孩子，谁来带应该都不成问题才对，为什么那个老人非要把她扔给池城呢？

　　在闲聊时，纪杨向阿姨问出了这个疑问。
　　而阿姨原本放松的神情也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事吧，说起来实在是无奈。”
　　阿姨是池家做了多年的老保姆，自然知道这其中缘由：“池先生和太太的车祸，属实是个意外，出了这个事以后，那些人满心满眼就是遗产，在家里不停的闹。”
　　“能想到当时的画面。”纪杨不无嘲讽的笑了笑，“每家都避免不了的。”
　　“可坏就坏在这个遗嘱上。”阿姨叹了口气：“老爷子居然将自己名下的所有现金和房产全都留给了小澈。”
　　纪杨吃了一惊。
　　旁边纪家的阿姨更是惊讶：“全都留给她了？”

　　“是啊，老爷子的意思是为了保护小澈，可谁能想到小澈的妈妈也跟着一起去世了呢，这下小澈一个四岁半的小姑娘，一下子没了爹娘，那简直就成了狼嘴边的一块肥肉，那天你是没看到家里乱的呀，为了抢小澈的监护权，都快要打起来了。”

　　纪杨心中苦笑，池家资产雄厚，光是房产和现金恐怕就是以亿元单位记。
　　一个身负上亿资产的四岁孤儿，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

　　“不是我说，池家人是真的不好，老爷子还不出格，可他教养的那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势利，小澈若是落在他们手里，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阿姨感慨的叹了口气：“老爷子自己大概也知道，所以临走前嘱咐了，如果太太没挺过去，就让池城做小澈的监护人。”

　　纪杨心底一沉：“所以出事以后，小澈的姥姥就找到了池城？”
　　“是的，可谁也没想道，池城没答应。”阿姨十分迷惑：“他不光没答应，当场在老爷子的遗体前，就要和这家人划清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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