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间》刀口

3、第三章

　　襄阳少爷来到前厅时，他的父亲正端着茶杯，而所谓的大师则坐在上座闭着眼。这个大师在三天前就来了。还是他爹花了重金请来的。师承京城最著名的谭光寺的回光主持。号称是新一代里修为最高的弟子，是代发修行的高僧，法号含栖。虽然襄阳从来没有打心底里相信过这个大师。但是眼下这事也不寻常，他也没法明着违抗他爹。
　　事情还要从三月前说起，初春的湖水刚刚解冻了，各富商家的水池里的冰块也化了。襄阳最有名的药商要属赵氏，据说往上几代人都是从事药材生意的，家财万贯。襄阳的赵家甚至并不是赵氏的宗家，而是比较大的分家，宗家在西南。
　　三月前，赵家庭院的水池出了古怪。赵家一个家丁的小儿子淹死在池里了。这个小孩只有十几岁，奇怪的是，这孩子是个旱鸭子，说是平时从来不会靠近水边的。而仵作说从这个孩子的尸体来看，更像是被掐着脖子窒息而死而不像是淹死的，没有积水，可是恰恰也没有勒痕……不过毕竟只是一个家丁的孩子，赵家给了些钱作为安抚，也就没有人去追究了。
　　可是，就在一个月后的同一天，池里又捞起来一具尸体，是赵家分家主嫡系的一个小儿子，年龄和上次那个差不多，仵作的说法也和上次无异，没有勒痕没有积水，这就实在是诡异了。
　　这个孩子是赵家分家主宠爱的小妾生的，小妾难产死了，这个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分家主很宠爱他，非要韦知府把这件事彻查。他爹觉得事情有蹊跷，除了调查之外还特地派人把守着那个池子。可是过了一个月之后湖里又出现了第三具尸体。这次是经常在赵家附近玩的普通人家的小孩子。
　　也是一模一样的。
　　因为第三个孩子和赵家几乎是没有什么联系的，所以可以大概判断并不是什么赵家内部争权的阴谋。而且这么诡异的死法，实在是难免让人往鬼怪作祟的方向想。于是他爹就请来了这个含栖大师。
　　而这个含栖来的第一天就去看了那个池子，然后一口咬定湖里有东西，是个鬼，可能有千年的修为。
　　而当襄阳要求他收了这个鬼的时候，他只是绕着池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在边上打坐，到黄昏才开口说自己没有能力除掉这个鬼，只能把他引出来然后暂时放在自己身边克制他带回谭光寺。而且他还说要引出这个鬼需要一个差不多的孩子。
　　谁家愿意拿自己孩子去冒险啊……于是这事就先耽搁了，含栖大师也就在他们府上住下了。反正离下个月的同一天还有一段日子，大家也不是很急，正在等一个据说更厉害的道士。
　　襄阳在一时冲动收了漠漠之后就后悔了，但是一想到这个含栖大师的说法，又觉得可以把这个孩子交给含栖，试试这个大师的真假。
　　“含栖大师，你要的少年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会会您说的那个鬼啊？”
　　“天色暗了，阴气渐盛，明日天亮就去。只有我和那个孩子可以在场。”含栖的语气生硬而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听不出什么慌张或者害怕的情绪，这让他看上去是个虚假的人，没有人的生气，更像是石像。
　　“哦？可是我倒是很好奇啊，不知能不能一同前往呢？”只有两个人能在场这个说法更让他觉得这个大师是想故弄玄虚。
　　含栖大师看了他一眼，襄阳这才发现这个含栖大师长得倒是很好，尤其那双眼竟然看上去媚眼如丝，透着诡秘的气质。
　　“讳少爷想看就跟来吧，只要韦知府不担心。”含栖这话其实很明显地是刺他。他不是韦知府的亲生儿子，是收养的，所以姓氏不同，但偏偏又巧合而讽刺的有些相似……
　　他想含栖应该是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但是这个说出来的确是让他有些不爽的，他心里很清楚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是韦知府的儿子的基础之上，失去这个身份，他比漠漠更为不堪。
　　讳襄阳恨恨地开口道：“那就要劳烦含栖大师保护了。”
　　他等着这个咄咄逼人一点佛家大师该有的慈祥都没有的含栖大师明天出丑。
　　“您放心，我一定保您一条命。您要是出事了，我哪担得起啊？”撂下这么一句话，含栖大师就离开了前厅，风吹起他的袈裟一角，在那一瞬间，襄阳感到了他的气场，居然觉得他真的是有几分能耐的样子……当然，也仅仅就是一瞬间。他讳襄阳从来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
　　含栖一走，讳襄阳也紧跟着离开了，甚至没有向韦知府问安。本来他对韦知府也只是表面上的尊重，也没有抱有多大的敬畏之情，相反的，韦知府反而要对他心存敬畏，一个朝廷官，能拥有如此的家底财富，靠的都是他暗中在经营自己的生意。而且，他可是被“赐”给韦知府的。他现在还依靠着韦知府，但是很快他就不再需要韦知府了。
　　次日一早，含栖大师便等在了讳襄阳的门口了。讳襄阳头发都还没束好，就透过窗看到了含栖。搞得他心情都不好了。瘪了瘪嘴，随意打理了一下就推门出去了。
　　讳襄阳语气不善：“含栖大师，这么早啊。”
　　含栖冷淡地道：“不早了，讳少爷，带上那个孩子走啦。”
　　讳襄阳只好把气撒在侍卫身上，厉声吩咐：“你，去把那个孩子带过来。”
　　漠漠被那个侍卫带过来的时候，穿的还是昨天那一身，瘦弱的小身子配上一张瘦的脸颊都凹下去的小脸，头发也睡乱了，却套上那么一套艳丽的衣服，实在有些不搭。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含栖微垂身，看着漠漠问，话语里却也不见得有几分关心。
　　“……漠漠。”
　　含栖只是再看了他一眼，而这一眼就足够吓得漠漠腿软了，不明白他眼里什么意思，“我们走吧，讳少爷。”
　　“行，走吧，你看好这个孩子。”襄阳吩咐着那个侍卫。
　　“你要带上侍卫吗？”
　　“怎么了，不可以吗？大师？”
　　“无所谓，不过，我可是无法在保证您安全的前提下护着他的。”
　　“我不需要大师的保护。“讳襄阳的侍卫也带着些许和他一样的心高气傲。
　　“记着你这句话。”含栖意味深长地笑了，让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