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蚊子嗡

28、遂己愿

　　傍晚时分，程茗露不请自来，这个性感开放的女人朝牧卿抛了个媚眼，“克蒂神武，我和你一起去。”
　　牧卿点了点头：“你还可以带一个你自己的人。”
　　程茗露：“不用。”
　　牧卿也不劝：“随你。”
　　程茗露：“我还以为你打算将他们一窝端。”现在看来，原来牧卿是打算暗访。
　　牧卿懒懒道：“察而谋，谋而后定，无头苍蝇没有好下场。”
　　程茗露咯咯笑了，“那我们一共几人。”
　　“四个。”还有两个翎军五营的领队。
　　程茗露顿了顿，眼里闪着好奇，她咬了咬下唇，“我很好奇，你会如何对付那些可以在克蒂神武之境活的好好的畸形元素人。”
　　牧卿桃花眼挑了挑，犀利中透着冷意，“‘活的好好’？”
　　“我只觉得他们很可怜。”程茗露道，“多数是家境贫寒的元素人，天赋不足，契合侦感力的能力废得和垃圾没两样，又是武废，唯一的价值就是元素人不用吃喝，可以当做长期劳力工。黑心权贵将其当做牟利牟权的工具，我曾听安德佑那恶棍说过一点——他们自小便被丢入克蒂神武之地当苦差，能够活下来的，身量不足一米，五官扭曲，四肢也是不对称的……听着就觉得心疼……”
　　牧卿冷笑一声，“程小姐，收起你那没用的仁慈，从大局的角度，他们都该死，我要是早知道，必然不会让他们如此病态地活到今日。”
　　这个人骨子里便是如此地傲慢无情，察觉到这一点，程茗露放弃了与之交谈，嘴角重新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城主果然不是白叫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能够网开一面。”
　　牧卿眼里流露出警告意味：“很可惜，并不能。”
　　并且，你若是敢坏我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程茗露不蠢，眼睛弯起，“当然了，我也是识大体的人，”笑意悄悄收敛几分，“不过，你还真是无情的人呢。”
　　牧卿不以为意地扯扯嘴角，“若是没事，你可以走了。”
　　程茗露，“明天见。”

　　离克蒂神武最近的城市是会城，有个别称，“失落之城”。
　　这里的管理者又抠又穷，整座城市连个扫大街的都没有。
　　满大街都是垃圾和无所事事的年轻叛逆男子，邋邋遢遢，垃圾被风吹着翻滚，痞子四处捞好处。
　　入目尽是萧条之色。
　　头发油腻卷曲的少年满脸黑泥，没骨头似的摊在面目全非的红墙上，忽然，他睁大了绿豆般的小眼睛，快活地吹了个口哨，灵活爬了起来，“诶……等等！”
　　这么漂亮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男人麻衣如雪，裸露在夜色中的脸显得格外精致小巧，声音清冷，“有事？”
　　少年嘿嘿一笑，将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来会城干什么。”
　　男人不答。
　　少年又是一笑，“我猜你是帝都来的。”
　　男人淡淡看了他一眼，准备绕路走，走了没几步，再次被拦住。
　　少年指了指他脖子上的围巾，“你把那个送给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说完，少年朝手心呵了一口气，冻得发肿的手有些僵硬。
　　男人这次倒是没有犹豫，解下围巾，递到少年手中。
　　少年心满意足地将雪白的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感受到残余在围巾上的温度，又想到围巾的原主人这样一张好看的脸，觉得更暖和了，抬头笑道，“我说……”
　　眼前哪还有人影？
　　少年知道是遇到元素人了，伸手抹了把鼻涕，眼里忽然露出一丝悲伤，随后又笑起来，“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他自言自语，随后哼着歌走动，步子却并不如他的歌声轻快。
　　屋内的棕油灯昏暗，他母亲听到响动声，开始絮絮叨叨。
　　少年也不在乎，吹了吹口哨，就着地上的破席子躺下去。
　　“你脖子上的东西哪来的？”妇人皮肤黝黑，身形有些走样，由于常年劳作，举在半空中的手又短又粗，完全不像女人的手——她正在用酸性液体刷洗一些金属器物，为了避免衣服被腐蚀，只能这样举着。
　　这也是她的工作，挣得不多，可以养活自己和这个不思进取的儿子。
　　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少年在这里住了多年，还是难以适应，他皱了皱鼻子，没有睁开眼睛，“不是偷的，人给送的。”说完，将这条与室内格格不入的白色围巾往上一拉，盖住了脏兮兮的五官，表示不愿意多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妇人离开的脚步声响起，少年将围巾拉下一些，眼睛盯着低矮陈旧的屋顶，泪光闪动。
　　程茗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身火红色的长裙在淡灰天色和无垠雪色间，非常扎眼，那双多情妩媚的眼睛看向远处灰褐色的低矮石山，“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渺小。”
　　牧卿没有回话 ，非常不解风情。
　　女人这种生物，非常奇怪，有时候，她们感性得像个傻子，有时候，她们又理智无情得可怕。譬如眼前的程茗露，为了杀掉安德佑简直是煞费心，原因也不过是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报仇。
　　譬如他母亲，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而从西坞塔跳下。
　　某种程度上，他根本不知道她们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随行的两个领队跟在后方，见牧卿不答，也不敢说话。
　　蓝眼睛的雪狼不急不缓跟在队伍后面。
　　又行进了几刻钟，太阳居然从厚厚的云堆里钻了出来，温和的光散下来，减了几分冷色。道上稀稀拉拉光秃秃的黑树干在雪层上落下圆润可爱的淡影，风势也不大，这样行进在路上，时间都似乎被冻结了。
　　程茗露问牧卿：“格瑞音城是怎么样个光景？”
　　牧卿：“蠢货一大堆……傻子……也有。”
　　“估计就你这么说，”程茗露眼神中带着对帝都的一丝憧憬，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都说帝都多美人，城主可有见着把持不住的？”
　　牧卿语气傲慢：“无聊且无趣。”
　　程茗露笑起来，说了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在接近安德佑之前，我先调查过你，本来打算勾引你，达到除去安德佑的目的。”
　　牧卿轻轻笑了一声。
　　程茗露俏皮地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牧卿抿了抿唇角，整个人都透着着一股老成之气：“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很正常吗？”
　　实打实的好人，能有几个？
　　程茗露忍俊不禁：“说得也对。不过后来我放弃了——你这个人太无情了，我完全没有胜算。”“你不会是个好情人，不过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倾诉对象。”
　　程茗露笑着下结论。
　　“随你。”牧卿又往马上抽了一鞭。
　　一干人连忙追上，程茗露：“你那么急，马儿都要吃不消喽。”
　　银练马耐跑，赶了几天路，从冰雪之地经过沼泽之地，再入了干风地带，就来到了人烟罕见的会城。
　　程茗露嘴唇有些干裂，心态还算好，却不如前些日那么有闲情，“一会儿进了城，萧爷的人会来接我们，你那臭脾气可悠着点。”
　　牧卿慢条斯理解下系在脖子上的黑色披风。
　　“城主，”石映（翎军领队之一）跳下马，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萧爷与安德佑有交情，我们这样贸然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程茗露眼睛弯弯，“这位小哥，看来还很年轻嘛。”
　　牧卿：“不会。”
　　程茗露：“死了一个安德佑，又来了你们城主这么一条肥鱼，你说这萧爷是不是该高兴得合不拢嘴？”
　　由于程茗露之前与安德佑的关系，联系所谓的萧爷都是程茗露负责。
　　江竹（翎军领队之一）朝牧卿道：“不如城主暂留此地，我与程姑娘进去先探探情况。”
　　牧卿沉思片刻，似乎也在犹豫，皱了皱眉，最后点了点头。
　　程茗露依旧带着笑，朝江竹飞了个眼色，“那我们先进去吧，免得你们城主久等。”
　　江竹看也不看她，策马在前，朝城门走去。
　　待程茗露与江竹离开，牧卿朝石映（信息侦查元素人）道，“如何？”
　　石映从口袋拿出微型信息感应器，破译了来自贡城传来的信息，“城主，鱼儿已经上钩。”
　　牧卿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告诉他（常青），静观其变。”
　　“是。”
　　石映心中不解：“城主，既然您知道程姑娘居心不良，为何还要顺了她的意？”
　　程茗露明知道萧爷与葛升有不可告人的交易，却将赫土事件告诉牧卿，表面上看上去她的确是在帮牧卿，意图使牧卿卷进来。
　　但是——
　　牧选这些年和葛升的关系并不算僵，至少到目前为止，牧选（旧贵族一党）对于葛升种种出格的行为没有采取明确限制的整治行动，不管出于哪种原因，都说明了牧选暂时没有与葛升对立的态度。
　　以牧卿的性子，要是得知赫土提取物一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和无动于衷，而牧卿除却贡城城主这个头衔之前，还担着旧贵族核心牧氏门阀少司马的职位，会城此行传出去，必将格瑞音城新旧贵族的微妙关系推到一个风口浪尖的位置。
　　姑且退一步说，新旧贵族之间的矛盾一直存在，帝都那群人个个都是脸皮几尺厚的演技派，届时来一场言笑晏晏的宴会，觥筹交错间，这微妙的人肉面具又可以戴上一阵子，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在牧选那边，牧卿就会开始掉价了。
　　没有哪个大军阀会喜欢一个与自己意愿相悖的继承人。
　　况且，牧选的儿子还有很多。
　　帝都高层的势力绝对不可以小觑，这些年，石映非常清楚牧卿是经过了多大的努力，才得到格瑞音城牧氏大司马牧选的青睐。
　　牧卿：“我是遂自己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