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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情孽(铺天盖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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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玉几乎是一接到消息就从少司府出发了,就在刚才,信息侦察兵破译了牧卿贡城传来的命令——时刻监察格瑞音城侦感力,要是有变化,立即回复。
刚接到这个命令,狄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惦记起侦感力?侦感力还能有变化?
现在看来,少司马很有先见之明——轨车行进外力完全靠侦感力,机械工匠已经检查过了,轨车内部机械没有任何问题。
“领队,无人员伤亡……据说是,轨车脱轨前车上所有人忽然就被强力甩到外面了……”
狄玉有些无语。
直觉告诉他,这才是最怪异的。
狄玉将现场仔仔细细勘查了一遍,做了相关记录后,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不远处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林崔钰站在不远处,朝他微微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狄玉上前,“林先生刚赶来?”
林崔钰:“不错。”
狄玉:“不知先生有何发现?”
林崔钰看了一眼狄玉手中的调查记录,推了推眼镜,“我推测,轨车内部没有任何故障,是侦感力出了问题。”
狄玉目露惊讶,神色也恭敬了些,前段时日因为那份能量波动信息图一事对林崔钰的偏见一消而散,“先生能否详谈?”
反正也不是秘密,狄玉又将轨车内乘客安然无恙一并告诉了林崔钰。
林崔钰闻言,脸上并无惊诧之色,冷静道,“狄领队,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有人在暗处救了他们。”
元素人?狄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答案,“先生觉得,是元素人?”
是什么元素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林崔钰:“狄领队,近日里格瑞音城出现的奇异元素人事件并不少,侦感力发生改变,元素人出异变也很正常,你与我不知道的,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狄玉听得一头雾水,“先生能否详细一些?”
林崔钰笑了笑,“目前只是猜测,我也是一知半解,狄领队听听就好,事实被证实之前,还请管住口风,以免引起恐慌。”
狄玉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是打算将其一起禀明少司马。
此时,在贡城。第六审讯室。
玫红色火光映照着牧卿棱角分明的脸,眼中没有丝毫暖色,被铁镣铐困得结结实实的犯人衣服上满是污垢,头发凌乱,脸上尽是半干的血迹,就是个半死之人。
“我的耐心非常有限,”牧卿嘴角勾起,“不过我很欣赏你这种有骨气的人,你愿意玩,我也很乐意慢慢地,奉陪到底。”
郑质戈呵了一声,“……我……就是……不告诉……你……”
牧卿闻言,冷笑了一声,“你认为我查不到?”
郑质戈居然笑了,仿佛看透牧卿意图,“……你不会让我死的……相反……你……还要……求……求着我……”
常青一拳打在郑质戈脸上,而后一脸正义道:“城主,请将他交给属下,三天之内,一定让他开口。”
第六审讯室可不是白叫的,里面折磨人的方法多得数都数不清,他倒是要看看,是郑质戈嘴硬,还是刀子硬。
牧卿淡淡一笑,“不必了,找个会审的人,好好审。”牧卿刻意在“会”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看了一眼常青,眸子透出一股冷意。
常青霎时间就明白了。
供押室的吴仁月,据说是审讯一把好手,手段残忍多样,心狠手辣,只要人不死,他就能撬出消息。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渗人的审讯室,牧卿转身去了隔音室,他嫌吵,还有,有些血腥不堪的审讯画面他没有兴趣观摩。
懒懒靠在沙发上,牧卿闭上眼睛,假寐。
约摸两刻钟,有人敲了敲门。
牧卿缓缓睁眼:“进来。”
“城主,狄玉从格瑞音城来了消息。”常青将破译的信息递给牧卿。
牧卿目光快速扫过纸上的字眼,一个符号也不放过,看到最后,眉头不由得轻轻蹙了起来,眸光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侦感力失控……轨车内的人莫名被转移……
他立马站起身,大步猎猎出了隔音室,路过第六审讯室时,凄烈而又屈辱的呻吟声冷不防传入耳畔,即便不回头,牧卿也能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常青板着脸,眼睛瞪得浑圆——显然,他也没想到吴仁月会用这种“花样”的审讯方式,要死不死还被城主撞见……
虽然常青对此事略有耳闻……但是哥们……城主就在隔壁啊……你好歹含蓄一些……
牧卿脸色冷若冰霜,眉头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忽然又浮起一阵惊恐,也只是短短一瞬间,他立即恢复正常,步伐明显更快了些,仿佛身后跟了一群鬼。
出了牢狱外大门,冷风夹着雪扑面而来,牧卿紧皱的眉头终于舒了下来,脸色还是冷得可怕。
常青不如狄玉会察言观色,哪壶不开提哪壶:“城主,方才那……”
“闭嘴!给我滚!”牧卿忽然骂道,眼里满是怒意,舒开的眉峰再次上了锁。
常青一干人顿时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知肚明刚才的场景对城主心灵造成了太大的打击……呃……也不算打击……震撼?
“是!”一干人答得整齐,而后全部滚了。
牧卿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坏,大家都习惯了。
但是,在常青印象中,牧卿从没有哪次如今日一般生气……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他没看错?还有,不是说要去找游先生的吗?现在滚了,是回去值岗?
不过,等下次狄玉回来,常青可算有料和狄玉说了……想到这里,常青心中甚至还有一丝小激动,这吴仁月,可真是厉害角色——
居然将城主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吓住了……
牧卿臭着脸回了私家宅院。
蜜色的肌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刺骨的水自脑门上方倾泻而下,打湿一头乌黑柔顺的短发,流过隐忍的脸,流过喉结,流过结实的胸膛,流过劲瘦的腰身,再顺着修长的腿流到冰冷的地上……
他单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紧攥成拳,发梢淌着冰冷的水珠,墙面清透琉璃石壁光可鉴人,映射出一张年轻的、略微惊慌失措的脸。
他并非被吴仁月那下三滥的小把戏吓到,真正令他恐慌的是,醒悟过来的一刹那,第一反应不是厌恶——
地宫里拥抱场景登时涌上脑海,而那人眸似轻云笼罩的悬明冷月,唇如暮雪春风更迭之际独开的艳梅,目光就如眼前的琉璃石壁,神祇般淡漠冷然,将他的无措和惊骇尽收,而后无情地格挡回去。
那日在迷雾中他没有看清的东西,在这个污浊的夜里,终于显了端倪。
他不可抑制地倒吸一口冷气,早就潜藏在心底的情愫突然涌出,张牙舞爪地告诉他一个荒唐的事实。
风荷敲了敲门,“城主,您还好吗?”
“无事,你退下。”
风荷将炖好的驱寒汤轻轻放在桌上,开了灯,退了出去。
浴室门被打开,牧卿脸上有些疲态,目光晦暗,湿漉漉的黑发贴在前额,他也懒得理会,瞥了一眼桌上的驱寒汤,便回了房。
次日,听闻郑质戈招了。
“和程茗露说的差不多。在克蒂神武,有开采提取赫土的元素人劳作者,八年前就已经潜伏于此。”
常青觉得非常荒谬——居然有人能够在克蒂神武长时间活下来?
因为“死亡之地”的称号,克蒂神武一直都是无人之境,没想到偏偏有人钻了空子。
牧卿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说下去。”
常青:“接头人是一个叫‘萧爷’的人,自称上头有人。”
牧卿:“上头?”
“就是格瑞音城。但是这档事属于私货,是背着上头做的,明面上都不会提起。”
牧卿:“先通知程茗露,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启程克蒂神武,你留在贡城。”
常青:“城主,我可以和您一起去吗?”
牧卿淡淡道:“你留下,我另有安排。”
“是。”
“对了……城主……,吴仁月……他在隔壁……”常青有些难以启齿。
牧卿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
常青斟酌着语句,将剩下一半没说的如实禀报,“昨日……郑质戈招了后……审讯室放松了警惕……然后,在凌晨,他咬舌自尽了……”
常青又加了一句:“大概是觉得屈辱……”
牧卿并没有下命令杀掉郑质戈,吴仁月也觉得自己玩大发了……怕被怪罪,特意来请罪,又因听闻了常青描述的昨日牧卿如何如何生气,特意躲在隔壁……拜托常青来探探形势……
牧卿冷冷道:“私藏违禁品,还死不悔改,死了算便宜他了。”
常青替吴仁月松下一口气。
“你退下。”
“是。”
门被缓缓关上,偌大的私人会议厅仅剩他一人,牧卿一时有些发怔。
屈辱么?
他兀自笑了笑,完全不是高兴的模样,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陀螺,在桌上转呀转,有些心不在焉,淡声道,“错觉而已。”
说罢,一手抓起桌上还未停下的陀螺,从窗户扔了出去。
陀螺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脱离他的视线,牧卿眼中的决绝瞬间崩塌,情不自禁走到窗前,未知的情绪开始蔓生,在放空的思绪里一往无前。
他就在窗户旁站着,静默良久,终于关上窗,将一切杂念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