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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刘璃回头,是曾睿晞。他穿着挺括的深蓝色大衣,对刘璃微笑着。
      “看着像你,就喊了你声,没想到真是你。”他说着大步地走向刘璃。刘璃冲他笑了笑,笑容里是哭红的双眼。但她仍固执地咧着嘴,好似不曾难过过。
      “是你啊?大冬天的在外面,寻魂的?”路灯辉映她的脸庞,有些苍白,她插在口袋的双手手心出了汗。
      “你怎么了,眼睛肿了,你哭过?”曾睿晞眉头微蹙,嘴角微笑,目光似流水温柔地端详着刘璃的脸。
      “没有,别烦了。”刘璃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开始笑着摇头晃脑,以表示自己心情愉悦。“今天和我爸吵了一架,哈哈,贼爽!”有些苦,应该往肚子里咽,说出来的时候,要像笑话一样幽默。
      还可以笑,毕竟是苦中作乐,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然,去走走吧?”曾睿晞看着刘璃,灯光照射着他自来蜷的碎发。
      “好吧。”刘璃迟疑片刻后笑容爽朗,“虽然我都到我家楼下了。”
      一路上,刘璃和曾睿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走上天桥,上面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刘璃踏上细窄的石阶,张着双臂,小心而缓慢地走着。
      “小心摔着。”他认真而温柔地责备。
      “不会的。”刘璃低着头看着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小心翼翼踩着脚下的石阶,“而且就算摔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从石阶上轻轻一跃,从上面跳了下来。
      “你怎么总是显得与众不同呢?孤僻,冷漠。”曾睿晞微微地眯着眼睛。
      “孤僻?不,孤僻是自我逃避,它属于弱者;我是孤独,是寂寞中的强者。我认为孤独是一种非常好的褒义词,只不过它被世人上了枷锁,显得过于陈词滥调。至于冷漠,我从没否认过我冷漠。”
      “不管是孤僻还是孤独,你觉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一个冷漠的人能从自己的冷漠之中汲取多少温暖?”他认真地看着刘璃,面色严肃,路灯照映着他因认真而暂时被隐匿的幼稚。
      “你要知道,在许多时候,人们在选择一件事时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出于被迫,出于习惯,出于自愿,他们从未想过能从中得到什么,也许不过是一种精神的愉悦而已。或者,是自投罗网,作茧自缚。至于我,孤独是我的标配,和它一起,我很愉悦。飞蛾扑火时有它决绝的欢欣。”刘璃莞尔一笑,朝前大幅跨了两步,在那暖黄色的灯光下停住,看着对面桥的霓虹灯发呆。她又回过头低头看自己的影子,缓缓地说:“你不明白我,我就是爱在寒夜之中与寂寞抱团取暖,你看我寂寞,我看你们才更寂寞。”
      之后他们半晌沉寂,曾睿晞上前一只胳膊把刘璃揽进怀里说:“刘璃,我们在一起吧。”
      “你?我不喜欢你。”刘璃从他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一只手抵在他的肩膀,把他向后推了一把,“其实,就像你刚刚说的,我孤僻、冷漠,我没什么好的。”
      “可是你把自己照顾得一塌糊涂,我能看出来。你的眼睛现在还没消肿。”
      “你错了,”刘璃转过身嘴角微角,道不出是笑意或忧郁,“我活得很好,而且就算我活得不好,我也不要你来照顾我。我向来没有依靠别人的习惯,我一个人很好。”有时笑比不笑更凄凉,她只冷清而坚定地看着曾睿晞。
      “你读过木心吗?从前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同一个人。”
      “从前车马邮件都很慢,”她皱着眉头咧着嘴笑,“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其实人这一生是可以喜欢很多人的,喜欢不过就是一种感觉,一种令人兴奋的感觉。从前车马邮件都很慢,所以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但现在有飞机,有高铁,不需要马车,所以一生可以爱很多人。只不过运气好不好的问题罢了。”
      她直视着曾睿晞的眼睛,眼中仍是那股冷清的火幽深不灭。“我实在不必别人来告诉我怎么做,得与失,脚下的路,是我自己在走。”
      “你是想模仿电影里的悲剧,凄美的活着?”他盯着刘璃瘦削而苍白的脸庞,“如果我是你,我就宁愿做一个粗俗而快乐的人,也不要悲伤而优美地死去。不要学林黛玉。”
      刘璃只转身地走了。
      是的,粗俗的快乐至少让人是快乐的。做一个粗俗的人,像那些乡镇的妇女们,结婚生子嚼舌根,每天与家庭小打吵闹,只需要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未尝不是一种她难以体会的快乐。可是,关于这一问题她还是没有明白到底哪一个更好。也许永远都不会找到答案,因为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各不相同,并且每一个人想要的快乐的途径也各不相同。总是有人以悲伤为快乐,与孤独为伍。她要琴棋书画诗酒茶。
      这种痛苦是错综复杂的感受集成的。它是无法信任别人的东西,却又总在对别人推心置腹以后反过来嘲笑自己。它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它知道彼此都是错的,却又难以领会自己对别人造成了什么程度的伤害。它只知道自己不能胡乱下注,嗜赌成性,即使它相信自己具有自以为是的品格。
      刘璃回到家中才发现自己一天没有吃饭,饥肠辘辘,她胡乱地下了口面吃。从回家到现在,她的身上只剩下两块五毛钱。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两枚银色、一枚金铜色的硬币,低声而态度坚决地喃喃道:“没钱不吃,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大不了。我减肥。”
      她裹着被子,坐卧在床上。静闻窗外张狂呼啸的风声,似要将人间的一切忧苦,烦恼一扫而光。她只感到沉默的痛快。
      她这样枯坐着,如同沉思的佛像,一直到清晨。天微微地亮了,她方才向后倒头睡去。“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她闭着眼睛,嗓音因为喊叫与哭泣干涩而嘶哑,微微苦笑着说完这句话。“大概,写出这种句子的人内心也必定在寒凉里挣扎过吧?知道凌晨的人为凌晨取名的人,必定也在深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过。人人都说会感到孤独,其实,倒不如自己这样一个人痛快呢!我想说话就说话,想熬夜就熬夜,我一点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全都滚吧!”她只在内心感情激烈地叫喊着,在无声的空气用思想咆哮。泪水浸湿眼角,她由于过于疲累而在冥想中昏昏睡去。
      难过的人应该疲累,正如同痛苦的人愿意死去。睡眠是最原始的死亡,睡眠使人忘记疲累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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