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乐妮

9、传说中的富二代

　　苏晨夕第一次见到纪荣轩，是在她所就职的第一家公司举办的一场酒会上。那还是大学毕业的第一年，作为一个企划助理，她的任务就是跟在经理身后不断结识新的贵客，以及按经理的指示，不停地派发手中的名片。其实初入职场的新人都是那个样子，做起事来兢兢业业，尤为认真，唯恐出一丝差错。晨夕记得那天自己穿了一双5公分的高跟鞋，这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已经算是极限。她在酒会大厅内来回走了若干圈之后，脚底已经有明显的疼痛感，不过脸上还是撑着得体的微笑。
　　酒会过半时，经理已经明显有些醉意，几次貌似不经意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腰间。晨夕觉得自己对于这件事情是不能忍耐的，于是趁着经理与别人滑入舞池，她寻到借口悄悄溜到了宴会厅外的花园中，在那里寻到一个角落，安静地坐下来，慢慢摸着被高跟鞋磨得生疼的脚后跟。
　　片刻之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格外娇弱，惹人怜惜。苏晨夕轻抚胸口，静静地听。
　　“纪荣轩，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不会每次酒会都选我陪你，每次出差也都带着我……”
　　“anna，我想你大概是会错意了。”一个冷漠的男人开口。
　　“我不相信，我一毕业开始就跟在你身边，已经三年了，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语气加重，“anna，我再说最后一遍，公司严禁办公室恋情，这一点对所有人都适用，包括我。你进公司第一天HR培训就应该足够了解这一点。”
　　那个女人哭了，声音百转千回，苏晨夕只是听着都觉得惹人怜惜，更惶论真正见到她梨花带语。
　　“你可以先回去了，明天我会转你去其它部门。”男人冷静地说。
　　很快，女人的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走远，直到消失。苏晨夕坐在角落，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此时位置尴尬，料想眼下自己出去或许不是个好时机，毕竟偷听，怎么来看都是不道德的，不过想必这个男人也很快就会离开吧！
　　可等了半天，外面的人还是没有离开，一阵淡淡的烟草味道缓缓飘来，晨夕轻轻挥手，想驱散面前的烟，眼里听得那个男人的声音，“怎么，还不打算出来吗？”
　　苏晨夕吃惊，原来对方早已经发现了自己。她镇定下来，慢慢从廊子旁边的树丛中走了出来。只见面前一个神色傲慢的男人冲着自己轻轻挑眉，“偷听别人说话，是不是很有趣的事？”
　　苏晨夕保持面色平静，开口辩解，“这个地方是我先来的，只有这一个出口，刚才你们一直说，我根本没机会走开。”
　　看着眼前故作镇定的小姑娘，对方笑了，他用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示意，“里面酒会很热闹，为什么跑出来呢？”
　　苏晨夕低下头看，“鞋子有些不合适，我出来休息一会儿。”
　　对方了然地点头，声音慵懒，“第一次参加酒会？”
　　“不。”
　　“那就是刚刚参加工作？”
　　苏晨夕狐疑地看着他，引得这个男人玩味一笑，“看你的样子，完全可以猜得出来。”
　　在淡淡的清烟中，晨夕不觉有些尴尬，“你是指我穿得不够正式？”
　　“别误会，我只是认为你的鞋跟还不足够高。”对方语气真诚，见苏晨夕轻轻掩嘴，马上会意地熄灭了手足的香烟，以示歉意。
　　“刚才的女士鞋跟应该是足够高的。”苏晨夕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一出口她就有些懊恼自己失言。
　　眼前的男人再次笑了，他只觉得有趣，“对你听到的话感兴趣？还是觉得我不解风情？”
　　苏晨夕连连摆手，脸色有些不自然，自己刚才过于造次，她不应该在听完别人的谈话后胡乱发言。
　　“你呢？你会因为与上司太近的距离而对他产生好感吗？”
　　听到他的话，她脑海中突然闪现经理油腻的大肚腩和他喝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撇撇嘴，慌忙摇头。
　　“聪明的女孩。”男人对她的反应表示满意。
　　晨夕觉得如此与一个陌生的男人交谈，到底有些突兀，她看了看厅内的明亮的灯光，转过头礼貌地对他说，“我要回去了。”
　　那个男人微微颌首，示意她请便。苏晨夕匆匆走过那个男人的身边时，听到他淡淡地说，“那个小企划经理已经醉了，如果我是你，会选择直接回家。”
　　她差异地看向他，只见他认真的眼神。晨夕加快脚步，走出了花园。或许，她应该相信这个男人的话，这样的建议是善意的也是中肯的。苏晨夕果真没有再回到酒会，而是直接回去了自己的家。第二天上班时，经理叫住晨夕，质问昨天的酒会后半场怎么没有见到她，晨夕谎称自己肚子不舒服，只得先离开，转过身没有再看经理那张阴沉的脸。

　　不久后的一天，苏晨夕应学姐的邀约，去景天吃晚餐。即将结束时，她自称去洗手间，结果转去服务台想偷偷买单。在那里，她第二次遇到了纪荣轩。
　　当时，他貌似已经吃完，正和朋友朝外走。见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纪荣轩停下了脚步，他示意朋友先行，转过头淡淡地一脸笑意。苏晨夕听见他打趣地询问自己，今天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落跑，晨夕也会意地笑了。
　　眼见面前的苏晨夕正准备买单，纪荣轩眼神示意大堂经理，经理会意，亲自上前递回苏晨夕的卡，告知已经一并记入纪先生的账单。苏晨夕觉得实在不该占别人的便宜，她婉言拒绝，但纪荣轩轻声阻止，“为女士买单，这是国际惯例。苏小姐，你应该给我这个荣幸。”说罢，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学姐走过来时，看到晨夕怔在原地，手中拿着卡对着纪荣轩的背影发呆。
　　她好奇地问，“晨夕，你怎么会认识他？”
　　“怎么，他很出名吗？” 苏晨夕小声质疑。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看着她脸上的茫然，学姐惊讶，“不会吧，难道你连纪荣轩也没有听说过？”
　　纪荣轩她当然听过，B市奥蓝环创的CEO，只不过从来没有对上过真人。看着学姐的神情，苏晨夕想，原来他就是纪荣轩，只是他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年轻多了。

　　清早，苏晨夕醒来时，纪荣轩早已经起床。她整理完，看到晨练结束的他已经坐在餐桌看着手中的报纸，喝着牛奶。苏晨夕坐下来，匆匆喝掉杯中的牛奶，两人不约而同对他前一晚的酒醉之字未提。
　　出门前，纪荣轩突然抬起头，看着她，“今天下午，你来公司找我吧，晚上我们在外面吃。”苏晨夕刚要开口，就听到纪荣轩说，“科达的案子不是刚刚做完了，我想你不会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苏晨夕暗忖，自己的事情，他了解地倒清楚。

　　下午四点钟，晨夕忙完手中的事情，见时间已经差不多，就拿起皮包准备出门。
　　走入电梯中遇见叶凡，下行的电梯里，她听见叶凡突然开口，“我是应该叫你苏主任呢，还是该称你纪太太？”看着镜子中叶凡讥讽的眼神，苏晨夕淡淡一笑，“随你高兴怎么叫，我无所谓。倒是你，需要我叫你小蒋太太吗？”
　　叶凡的眼神一下子凝结，她转头瞪着苏晨夕。苏晨夕面不改色，“我自认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我相信你也一样。”出了电梯，她没有再回头。

　　其实没有人告诉苏晨夕这件事情，怪只怪这个世界太小了。
　　上次打羽毛球的那天，她意外受伤，纪荣轩心情不悦地将车匆匆开出停车场。晨夕侧着头揉着自己的膝盖，就在车转弯的那一刻，她意外看到了蒋总的车，车内副驾上赫然坐着叶凡，尽管是一闪而过，但两人亲密的姿态也已经足够恶心到她了。
　　晨夕心想，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纪荣轩告诉过自己，蒋国宇的夫人是正经的富家千金出身，蒋国宇能有今天，全凭她娘家的家底足够硬。既然如此，他日若是东窗事发，只怕战火势必蔓延到鸿达公司来。想到这里，苏晨夕不由得思考，或者应该提早为自己想条后路，以免受池鱼之灾。

　　到了奥蓝环创的楼下，时间还不到五点。这不算是苏晨夕第一次来纪荣轩的公司，但却是第一次上去找他。楼下前台小姐，亲切地询问她有没有预约。苏晨夕心中暗想，纪太太被拦在了奥蓝环创的大门外，如果纪荣轩知道，一定会风度全无地讽刺自己吧！她拨通了张助理的电话，很快，张助理一丝不苟的脸出现在一楼大厅，他恭敬地带领苏晨夕进入电梯，直接到了总裁室。
　　“纪总在开会，会议大约半小时后结束，纪太太您稍等一会儿。”张助理亲自为她倒了一杯鲜花茶后，客气地退出了纪荣轩的办公室。
　　苏晨夕觉得无聊，左右打量纪荣轩的办公室。纪荣轩的办公室里有一面书墙，上面林林总总各种专业书籍，其中还有很多晨夕看不懂的原文书。她翻出一本英文版的画册，坐回沙发，打算一边喝茶一边看画册打发时间。刚刚看出点门道，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有人走了进来。
　　“不是还要半小时吗？这么快？”
　　“纪太太，幸会。”
　　苏晨夕后知后觉地发现，走进来的人不是纪荣轩，竟然是周子安。
　　周子安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纪总要我在办公室等他一下。”
　　一时之间，苏晨夕有引起手足无措，她甚至不知自己是该坐还是站。对面的周子安脸上倒是风平浪静，晨夕低下头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再抬起头来，已是眼神清明。
　　“周助理，请坐。”她抬起手微微示意。
　　周子安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与她面对面。晨夕缓慢地合上手中的画册，看着对面的人解开西装的扣子，自如地靠在沙发上。
　　“膝盖的伤好了吗？”
　　“只是小问题。”
　　“听说你一直做产品策划，平时工作忙吗？”
　　“还过得去。”
　　“等纪总一起晚餐？”
　　“没错。”

　　苏晨夕不由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自己先沉不住气，她直视对方的眼睛，“周子安，这样有意思吗？”
　　“我以为你真的忘掉我的名字了。”周子安笑了，同时夸张地耸耸肩。
　　苏晨夕静静地看着他，“海外学子，学成归来，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纪氏呢？”
　　“因为纪氏职位好，薪水高，未来发展空间大。这些理由够不够？”
　　“我只想听真话。”晨夕觉得头微微有些疼。
　　“真话就是，我对纪长云与纪荣轩两父子非常钦佩，觉得自己的想法与他们志同道合。”周子安似真似假地回答她的问题。
　　看到苏晨夕眼中的不相信，周子安表情诚恳地说，“相信我，我并无恶意。关于纪氏的工作，在国外时林文浩就已经和我接洽，我也是回来才知道原来纪荣轩的太太是你。”
　　苏晨夕不再看他，放下画册，拿起桌上的杯子，慢慢地喝着。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片刻之后，周子安听见苏晨夕的声音，细小而脆弱，“国外的生活，辛苦吗？”
　　周子安没有回答，只是倚靠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她。

　　他们曾经相伴彼此，共同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当年，两个宿舍的联谊活动完成得完满，而一菲和小超也正式陷入热恋。
　　尽管苏晨夕对这样的结果不以为然，但至少那个下午也成就了她两件事。第一是学会了滑 冰，第二则是彻底记住了那个耐心陪伴她整个下午的男生，他的名字叫周子安。
　　很快就从一菲口中得知，周子安是工程学院资深的优等生，众人佩服的大才子。苏晨夕暗暗嗤鼻，真的是才子，何必屈尊参加这种联谊活动？难道他就不怕浪费自己的时间吗？

　　后来的时间里，苏晨夕频繁地在学校的图书馆中与他相遇，他总是坐在离苏晨夕不远的座位上，静静地看书。每次两人不经意抬头目光相遇时，周子安总会对她露出笑容。苏晨夕觉得，那样的笑容太炫目，平白让人心生紧张。

　　不过，两人之间的关系真正发生改变，还是在大一下学期。
　　那天，一向贪凉的苏晨夕因为天气热，连吃了三杯冰淇淋，导致她的胃足足痛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晚上，她感觉肚子也跟着疼了起来，可是自己辨不明位置，一会是左，一会是右。多半是吃得太冰闹肚子了，苏晨夕恨自己管不住嘴。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摸着额头，好像有些热，于是草草吞下一片退热片，就缩回了床上。
　　凌晨的宿舍，舍友们听见一阵□□，纷纷醒来，才发现趴在床上的苏晨夕已经痛得脸色发白，并且身上滚烫。几个女孩手忙脚乱，一菲更是马上打电话给小超，寻求援助。当她们架着已经痛得神志不清的苏晨夕走到楼下时，看到小超正无措地站在那里，身边站着的是周子安。
　　偌大的校园内，夜晚根本没有车，小超与周子安轮流背着苏晨夕向最近的南门跑去。路程走过一半时，小超已经气喘吁吁，脚步渐渐变得缓慢。周子安见状，再次接过苏晨夕，硬是咬着牙坚持背着她跑到了南门。炎热的夏季，苏晨夕昏沉的意识中只感到他背后衣服一片冰凉。
　　幸运的是，他们终于在南门打到了车，车子快速驶向医院。一路上，苏晨夕不断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苏晨夕，坚持一下......”、“苏晨夕，马上就到了......”、“苏晨夕……苏晨夕……”，这个声音来自她此时身体倚靠的主人周子安。
　　到了医院急诊，医生诊断，急性阑尾炎，必须立即送往手术室，护士询问家属，几个学生面面相觑，周子安走上前，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是她男朋友，我现在立即联系她的家属和学校的老师，请你们马上为她手术。”
　　苏晨夕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睁开眼，她只看到面前站着自己的父亲苏振邦和后母郑海珍。苏晨夕苍白着脸，声音虚弱，“其实你们根本不用来的。”声音落下时，她看到父亲的身后是刚刚走入病房的周子安。

　　那是周子安第一次看见苏晨夕，面对父亲冷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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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会更很繁忙，我感觉生活每天都像打仗，不知道你们有这种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