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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终究还是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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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办事大厅,元媛站在大门口停顿了数秒。阳光依旧刺眼,她下意识地又将手掌撑在了额前。
她感觉此时心里空落落的,头脑有些混沌,那种感觉就像刚被刀子刺破手指的前几秒,你可能先是有点发懵,看见血一下子冒出来,你又会惊慌,但并不感觉疼痛。
此时,她应当就是刀子刺破手指后的发懵阶段,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又该想些什么。
“你去哪?还去单位吗?我可以顺路送你。”齐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淡淡的,没有波澜。
元媛没有回头,刚才她似乎又有些魂游天外了,是他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不用。”吐出这两个字后,她终于迈开步子,快速向公交站台走去。
元媛没有去单位,昨天她就已经跟领导请好了假。他们这种性质的单位,工资不高,待遇一般,除了旱涝保收外,最突出的优点就是好请假。
不像在企业,钱由老板自掏腰包给你发。所以对请假这种事相当忌讳,轻则赏你一张臭脸,重则直接扣你奖金。
回到家,元媛直接踢掉鞋子爬上了床。
她并不困,虽然昨晚几乎一宿没睡。可她就是想这样,几乎是本能的,钻进被子,蜷缩起身体,如此似乎才让她有些许的安全感。
好久,她觉得自己一直处于半睡半醒间。似乎是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可楼道里时不时传出的走路声与开、关门声,她又好像都听得分明。甚至她还听到了楼上老太太下楼放狗,对她家那条傻二哈的训斥声。
就这样元媛窝在床上躺到了天黑。
肚子有点饿,可真的一动也不想动。她突然就想起上学的时候,一次周末,齐帅又奉他们家老佛爷的召见回家吃饭。
寝室的人或者回家或是约会,剩下她一个人甚是无聊。于是她干脆爬到了床上,连午饭都没吃,蒙头大睡。
正自睡得昏天黑地,齐帅的电话打过来:“小妞儿,干嘛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元媛:“嗯……睡觉……”
齐帅:“你个懒猪!出来,我给你带饭来了!”
元媛:“……”
齐帅:“别睡了,再睡我打你屁股!”
元媛:“……你敢!”
齐帅:“乖,乖,宝贝快出来。我拎着两个大袋子杵在这儿,活像个二傻子,别让我在这丢人了!”
元媛:“哈哈哈!”
齐帅:“你还笑!快,快点出来,老婆!”
元媛:“我困,不想动……”
齐帅:“那你到底饿还是不饿?”
元媛:“饿!”
齐帅:“饿就赶紧下来啊!”
元媛:“我不,我要你上来!”
当时的女生宿舍,管理还是颇为严格的。尤其一楼看门的老太太,防男生跟防贼似的,天天与那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男生过招、拆招,却鲜有失手。
可那天,挂断元媛的电话后,齐帅居然很快就拎着两大袋子吃的进了元媛的寝室。
走到元媛床前,齐帅放下袋子后,第一件事就是重重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元媛有点懵,起初还以为是室友回来了,当看清楚是齐帅,她尖叫一声,连连追问他是怎么进来的。
齐帅一脸得意:“自然是宿管阿姨见你老公我长得玉树临风,一脸正派,二话不说就把我给放进来了。”
说这话时他还故意配合着摆出个很风骚的姿势,元媛自然不信,说他瞎掰。
后来才知道,居然是这家伙在宿舍楼门口拦了个比较瘦弱的女孩,然后让女孩假装昏倒,他背着女孩混进了宿舍楼。
说起女孩为什么答应配合他演戏,元媛猜,多半是那女孩见他长得帅,再加上他那张能说会道颇为讨巧的嘴。
至于当时齐帅为什么不和元媛说实话,不用问,一准是怕自己知道后打他呗!
但不管如何,元媛还是很高兴,尤其当时。盘坐在床上,披着被子,齐帅就那样一口一口喂她吃饭。
两个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兴起时齐帅干脆锁上房门,一把将元媛压倒在床上。
齐帅的唇软软的,柔柔的,元媛在寝室穿着睡衣,这样的感觉,又与他们平时趁着天黑,在校园里偷偷摸摸亲热有所不同。
因为怕室友突然回来,或是其他什么人敲门,元媛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甜蜜,一种发自内心与来自身体上的双重甜蜜。
那一刻,她可以肯定,齐帅爱她,很爱她,她也爱齐帅。
往事如昨,可此时,他们却已经再无半分瓜葛。
眼泪顺着元媛的脸缓缓流下。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哭了。
办离婚手续时,她以为自己会哭。却不想当时的自己居然心无旁骛,分外冷静。
拿到那本沉甸甸的离婚证,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以为自己会哭。可当时的她,只觉心被抽空,身体异常疲惫,可也只是疲惫,所以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事也不去想,仿佛一个行尸走肉。
“没了,什么都没了。”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不受控制的在朝她呐喊。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孤独,好无助,甚至……可怜。
继而,像是在一瞬之间,心被堵的满满的,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于是她从默默流泪变成了嘤嘤而泣,随之以手遮面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她开始觉得伤心,难过,乌云压顶,看不到未来,莫名的,她甚至有了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第二天上班,元媛顶着一双肿眼和一副黑眼圈了来到办公室。
平常上班她通常扎着马尾,显得清爽又利索,今天却不得不把头发放下来,不管是不是真管用,至少在心理上求个安慰。
元媛所在的办公室算上她一共六个人,除了主任单独一间办公室,其他五人同挤在旁边一间大屋子里。
屋内陈设主要就是办公桌、座椅,贴墙还立着两组约么一人半高的档案柜,显得屋里满满当当。忘了谁还曾为此打趣过,说是坐在这里办公,倒省的担心办公用房面积超标!
元媛在办公室算是资历最浅的,入职还不到一年。
另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小张,比她早来两年。据说笔头功夫不错,主要职责是替领导起草、处理各类文件,是主任重点培养的对象。
不过此人比较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常爱板着一张扑克脸,不是对着电脑打字,就是埋在资料堆里整理文件。
另外三人,一个秦姐,比元媛年纪略长,大概大个五六岁的样子吧,人很干练,也很能干。
剩下就是李哥还有郑姐,都是四十左右岁的年纪。
李哥待人挺和气,不管跟谁都能开上两句玩笑。不过元媛自从上班第一天起,就只看见他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有事没事跟屋里人或是外面来的人聊上两句,逗逗闷子。
至于工作,似乎到现在为止,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办公室是负责做什么的。
不过有一点元媛不得不承认,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李哥必定准时在单位现身,并且一定坐足八个小时。而且从不迟到,很少早退,风雨无阻。
再说郑姐,在元媛眼中,她绝对是一个奇葩的存在。
没事的时候对你客客气气,软声细语。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很有亲和力并且还很健谈的邻家大姐姐。这也是元媛初入单位时对郑姐的第一印象。
只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元媛就见识了这位大姐与单位其他科室同事的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更准确的说,是郑姐单方面对对方的怒斥。
对方是个男的,应当还是单位某个科室的副手。具体因为什么元媛不清楚,也没好意思问,只知道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大概是郑姐觉得自己被对方算计了,吃了力又不讨好,于是揪着对方没完没了。
与对方争吵时,郑姐再无平时的和声细语,而是连珠炮似的,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很快便引来一层楼的好事群众跑来围观。
从始至终被她斥责的那个男同事几乎没说一句话,事后元媛才知道,像这样的场面,在郑姐身上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
据同楼层某科室一个超级大八卦的说法,别说那个科室副手,即便单位一把手见了她还不得礼让三分!
也是从那次之后,元媛不自觉的开始对这位大姐敬而远之,生怕不知何时一不小心得罪了她。
奇葩就奇葩在,被那么多同事围观、嚼舌根,事后郑大姐居然还能没事人似的,继续在单位与人聊天,开玩笑。
元媛还注意到,在办公室郑姐虽然干着科里最微不足道,最清闲的差事,而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就以照顾孩子为由迟到早退,可一提到评优、奖金之类的事,她又总是最积极最八卦的那一个。
好吧,世界之大,元媛也真是长见识了。
元媛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粗略扫了一眼,李哥在翻报纸,秦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小张的电脑开着,人却不知道跑哪去了。
元媛垂着头匆匆与两人打了招呼,赶紧做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办公室里的五张办公桌,秦姐与郑姐相对,元媛与小张相对。四张桌子位于进门的右侧,左侧是李哥自己以及那两组档案柜。元媛的位子冲着门口,所以当她坐下后,秦姐、李哥在她身后并没能看见她的脸,或者更准确的说,没有看见她的大肿眼还有黑眼圈。
这正是元媛最希望的,她已经够难受了,实在不愿别人看见她那副尊容后再对她问东问西。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比正常上班点整晚了一刻钟。
还好,尚在她们这种单位,这样的部门,上班时间的可浮动范围内。
不过刚上班的时候元媛可不是这样,每每都是提前十几分钟赶到单位。然后打打水,拖拖地,毕竟刚刚参加工作,一则觉得理当如此,再者她也想给同事、领导留个好印象。
元媛正自低头发呆,小张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元媛下意识的抬头,然后忙又垂下。
小张看她的眼神似乎停滞了一下,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说:“方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真是怕啥来啥啊。
本来元媛一个上班不足一年的大头兵,平常极少能与主任他老人家打上照面。一般都是上面有任务,先派发到秦姐那,再由秦姐安排元媛具体干什么。
办公室里小张负责文案,李哥、郑姐不敢指望,所以除文字性工作外,办公室其他所有杂活就都压在了秦姐与元媛肩上。
秦姐好歹是个发号施令者,有些活儿,她想做就做,实在懒得做,可以直接推到元媛身上。所以元媛就比较悲催了,不忙的时候还好,真要事赶事的忙起来,她还真有点吃不消。
原来她还只道企业,尤其是外企需要加班,可到了这个单位才知道,公务员的饭碗也不是那么好捧的。
去吧,老板召见了,你还能抗旨不成?
拿起手边的小镜子元媛照了又照,最后她只想大声哀嚎。
“方主任,您找我。”敲门进了屋,元媛小心翼翼蹭到主任办公桌前。
办公桌很大、很宽,摆在一个面积只有他们所在办公室大约四分之一大小的屋子里,更显扎眼。
上面摆放的东西不多,一摞杂志,一摞文件,一个烟灰缸,一个笔筒,还有一盆绿萝。主任的手里夹着一支签字笔,他的手下铺着一张带红签的文件。
元媛确实很少或者说极少来这间办公室。
印象最深的还是报道那天,当时主任也只简单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出去了。元媛只记得当时自己有点紧张,所以压根没心思,也没敢去仔细打量主任他老人家的办公室究竟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