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繁华》变成岳绮罗

7、掌刑姑姑

　　通常情况下，一位公主的身边，一般是一位掌宫的女官，配上一位管事嬷嬷，再有两位二等的大宫女，配上两位教习嬷嬷。

　　只是咱们的这位明月公主情况特殊，是个极为受宠的，光是大宫女便给配了四个。虽然本也没说教习嬷嬷的数量是跟着大宫女的数量定的，可宫里确确实实是有四个教习嬷嬷的。

　　当然这四个嬷嬷里，如今还正儿八经管事的，便也只剩下一个丁嬷嬷了。

　　而这丁嬷嬷在小厨房里，有个干女儿，她的心自然是偏向小厨房的。原本设置两个教习嬷嬷，是为了两边相互制衡，拱卫管事嬷嬷，可如今两个变四个，四个又变成了一个，明月宫里的力量，实则是失衡的。

　　所以现在哪怕躺在床上的人是秋兰，丁嬷嬷要处置的，也必然不是小厨房一众人等。

　　冬梅刚一回来，便看见秋兰正在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药罐子不知道在哪，更没有喝过药的痕迹。

　　都这副情景了，冬梅怎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一边坐下来给秋兰上药，一边问道：“喝上药了吗？”

　　秋兰摇了摇头：“对不起，那药罐子也碎了，我……我赔给你……”

　　她看向冬梅的目光怯怯的，带着浓重的愧疚，眼眶都有些红了，看上去可怜极了，只是冬梅压根就没看她，只是狠狠骂了一句：“小厨房的那群蹄子！”

　　说话间，手上也不觉用力，疼得秋兰“嘶”的一下。

　　冬梅来不及抱歉，门口便又来了人，是小厨房的人，那鼻孔都快到天上去了，说是丁嬷嬷有请，让两人都过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冬梅和秋兰虽然明知道丁嬷嬷就是要找麻烦的，却也不得不去。

　　果不其然，丁嬷嬷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东西，候着她们了。那阵仗极大，大到不少小宫女都在那里围观，讨论着这次又是谁得罪了丁嬷嬷。

　　等到秋兰走近了的时候，才知道，那些小宫女们并不是有意在此看热闹，而是被丁嬷嬷聚集起来，要杀鸡儆的那个猴。

　　丁嬷嬷就在那里站着，手上没拿戒尺，也没拿竹板。

　　可她身旁还站着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两人怀里都抱着板子。

　　这两人是典正司的掌刑姑姑。

　　秋兰或许不清楚，可冬梅却是知道的。平日里嬷嬷们打手板子也好，叱骂也好，罚月钱也好，甚至掌嘴，那都只是院子里的事，是不干六局二十四司记档什么事的。可一旦传了板子，要典正司的掌刑姑姑来，那可就是要记档了，以后除了跟着公主之外，说是再没别的活路了，也不为过。

　　昔年就有宠妃为了敲打下人，将宫中所有宫人都找借口传了板子，后来宠妃亡故，很多宫人知道一旦回了六局二十四司，只怕就是最低等的杂役，永难出头，加上年纪在这，都绝望自尽了。

　　一时间竟还被传为了佳话，想来便觉得讽刺。

　　冬梅现在没工夫觉得讽刺，她只是觉得不妙。若是妃子还罢了，那是留在宫里的，她只要跟着主子，总还有几年火头。可现在的这位她是个公主啊，若是公主走了她被留在宫里，那她只怕也是没什么出路了。

　　她只觉得膝盖一软，几欲下跪。

　　然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让出了一条路来，紧接着便是一道威严而略带苍老的声音：“住手！”

　　冬梅与秋兰回头看去时，来人正是管事嬷嬷邱嬷嬷。

　　人群里顿时是一片见礼之声，丁嬷嬷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表情甚是惶恐。

　　反是两个掌刑姑姑看上去是最淡定的，她们本就是二十四司的人，并不归明月宫的人管，这穿板子也是走了典正司的规矩，今天不管是罚谁，总归也没理由罚她们。

　　邱嬷嬷在人群中间站得定定的，很是威严地道了一句：“我虽是女官，到底也只是臣子，诸位不必拜我，都散了吧。”

　　众人自是知道这乐子不是好看，忙不迭地行礼，各自告退，各干各的去了。

　　邱嬷嬷仍旧是一副温和又严肃的样子，叫冬梅和丁嬷嬷还有那两个掌刑姑姑都去她那里了，只剩下一个穿着皂色衣衫的宫女，直接拖着秋兰回去了。

　　这人就跟木头一样，一点也不温柔，更是不管秋兰什么伤不伤，疼不疼的了。

　　且说邱嬷嬷那边，几人一并进了房间，邱嬷嬷身边伺候的宫女关了门，守在了外面。

　　邱嬷嬷在主位上端坐好，什么也不说，面上看着也是慈祥的。只是这气压，却是很低的感觉。

　　最先架不住的自然是丁嬷嬷，但开口，却也是为了自己辩解。

　　邱嬷嬷听了，也不做它言，转而看向两个婆子。却见那两个婆子长得俱是壮实，看着便是手里有劲儿的。一个长得面容平平，另一个虽然生得漂亮，左脸上却是有着一条好长的疤。

　　这疤自然不可能是进宫前有的，那便只能是进宫后被人划的。估计也是因为这道疤，才被赶过来做这活儿。

　　两人的心态倒是好得很，被秋嬷嬷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邱嬷嬷这才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原不是我明月宫的人，是请来帮忙的。这事原与你们不相干，我不过是想弄清楚来龙去脉罢了。交代完了，你们自然是可以回去的。我们主子和我，都是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听了邱嬷嬷的话，这两人自然没什么拖延下去的必要，便一股脑地都说了，丁嬷嬷是顶着邱嬷嬷的名义请的板子，典正那边觉得奇怪，本来不愿意的，是丁嬷嬷又拿公主压人，典正这才说派了两个人过来看看。

　　“奴婢们原也不是要动手的，只是领了差事，这丁嬷嬷又威胁我们，我们才……”说话的是那个有疤的。

　　没有疤的那个则是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

　　邱嬷嬷心知，典正手下的粗使婆子可不是被吓大的，丁嬷嬷八成是用了钱的。原本不该戳破的，只是想想，若不说点什么，只怕外面就看了公主的笑话。

　　因此，她的面色又严肃了几分，却是十分平淡地问道：“你们到底拿了她多少好处？”

　　没有疤的那个扛不住了，从袖子里拿了一只玉镯，奉了上来：“就……就只这个了……”

　　有疤的那个一看身边的这个招了，便也回答道：“奴婢这边也是个玉镯。大人放心，我们回去便说差事已经办完了，大人这边只是要吓唬一下人，并没有真打。”

　　邱嬷嬷一摆手：“虽说是下面的人会错了意，但毕竟是累得你们跑了一趟，这点辛苦费你们便收着吧。金钗！替我送送两位姑姑！”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从外头走出了一个小丫头，引着两个婆子下去了。快到门口的时候，金钗给两个姑姑一人一个荷包，至于里面装了多少，便是不知道的了。

　　等到人都下去了，邱嬷嬷才站了起来，很是不悦地瞪了丁嬷嬷一眼：“我记得，这明月宫里的规矩，责罚任何宫女，都是要我这个掌宫嬷嬷点了头，才行的吧？就算是在旁的宫室里，也得由女官点了头才行的吧？”

　　“你知会本官了吗？！知会到哪去了？难不成这明月宫里还有第二个邱嬷嬷不成？！”

　　丁嬷嬷立刻磕了一个头：“奴婢惶恐！奴婢……奴婢是……是告知了红玉大人的！”

　　不用问，秋嬷嬷都知道，她必是没有通知红玉的。且不说红玉有没有那个时间，便是这先斩后奏的事情，丁嬷嬷属实是不知道做过多少了。

　　邱嬷嬷着实是不愿意与她再多纠缠了，只是冷冷道：“去门外跪着去！跪到天黑再起来！若是再有一次，我就直接把你撵出去！爱去哪耍威风便去哪！明月宫是留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