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伶倌》小爷儿我住北山头

4、重逢

　　这几日陆飏因重病卧床，免了晨课倒也轻松自在，时不时遣了自若去小书房寻些画本子偷摸着读。这天清晨，自若羞答答红着脸领进一位阿婆，说是新请的先生。这阿婆眉间带喜，油光满面，唇边一颗媒婆黑痦。陆飏虽心中作疑却不敢怠慢，忙坐起略一欠身“小子因感风寒，身体欠佳未能远迎，还望女先生见谅。阿婆捂嘴偷乐。
　　“果真真是个标志的孩子。”阿婆回礼笑着拉住陆飏，问道：“年岁几何？”
　　“回婆婆，虚十有六。”
　　“嗳，倒也乖巧，做这个男娃娃须得乖巧才是，，双手细滑柔若无骨是上品，皮肤白嫩小嘴红润又是佳品，皮相倒还次要。撇开这些不谈最最要紧的是懂何为奉承。男娃子天性刚强，若成佳品，需恭身相迎，你来我往承欢侍奉，打心底里将你主子一言一行奉为天谕，承接恩泽，察言观色，琢磨心性。”
　　陆飏初时还和颜悦色听得紧紧有味，后面越听越不对味，急急甩开阿婆皱巴巴鸡爪子似的手
　　“哪儿来的疯婆子，一派胡言平白污人耳朵。”陆飏嫌弃轻声嘀咕，却不敢真将人轰出去。
　　“我请的。”
　　“卫，卫爷儿。”卫爷推门进来，冷眼瞧着陆飏，“没规矩，我看你最近是歇的皮懒了。”转身又对阿婆略一点头，“得罪得罪，还请杨花娘娘移步前厅饮杯热茶。”阿婆笑眯眯拜拜手，颠着小碎步出了门，徐老半娘却扭出别种风韵。
　　“没出息的样子。”卫爷冷哼一声端起一旁凉茶一饮而尽。
　　“爷儿，您要我侍奉您为何不早说……。”陆飏心凉半截，双手紧握被角，也是，怎会有人无缘无故养人许些年，部位报仇别为美色，果真是出了窑子进妓院，左右一个样。一人两人一群人，有什么区别，膝下承欢，皮肉换一席安榻。
　　卫爷一口茶没咽下，冷不丁听到委委屈屈别别扭扭的这么一句话，说话人还大有你要要求我就来的视死如归决心，大半碗凉茶悉数喷出，呛了个半死。
　　“我看你是想早日给我摔盆子送终。”
　　“卫爷……那您意思……？”
　　“天天嚷嚷着报仇报仇，这不让你多学个技能傍身好送你去报仇。”卫爷擦着嘴角绷着脸说。
　　“那学武学文，为何请这不三不四的人来。”陆飏不解的问。
　　“你可知你要向何人复仇。”
　　“伍修之。”
　　“那伍修之又是何人？”
　　“大概……看身形是个军爷吧。”陆飏只记那人一身玄色武将服，思忖半天小心翼翼的说。
　　“军爷？哈哈哈六儿你可真是……搞半天你就记住个伍修之，你在外打听打听城中谁人不知大名鼎鼎少年将军伍修之，当今圣上的表侄儿。”
　　“这……。”陆飏僵住，报仇报仇喊了这许久，结果好不容易搞清楚了对象，竟然是位高权重的将军，这还报个屁。近身都不可能，还是改天给公孙大哥敬杯薄酒以慰亡灵，就算了。
　　这还不如说要侍奉这位爷儿呢，好歹是个熟人。
　　卫爷看着蔫头耷脑的陆飏，心知打了退堂鼓，毕竟这傻孩子住了许久都不曾过问什么。于是抬手往陆飏头上招呼，陆飏脖子一缩以为要挨打，谁知卫爷揉兔子似得抟了两把说，“话给你放出来了，自然叫你有办法报你仇。”
　　“那为何要学这些？”陆飏梗起脖子问。
　　“这……叫你学什么就学什么，技多不压身，总要有个法子近人家军爷的身不是，听我的总没错。”卫爷干咳一声，“这杨花娘娘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经她手的全是上品，你好生敬着。”拂袖离去。
　　至此陆飏兢兢业业习字学琴跟杨花娘娘修习……就娘的邪了。这怎么看怎么像个新家娘出闺前摆弄的，陆飏不耐烦，但凡卫爷不在边上瞧着陆飏总会不经意前夜吃坏东西第二日罢课，卫爷摸出脾性，早晚的抽出时间盯着他。
　　“你须得尽快学会，年末伍修之回京复命，是个送你过去时机。”卫爷不耐烦的说，“过阵这院子就许出去了，你我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您干什么去？”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去了那边随你折腾。往后啊不要太过信人，眼见不一定为实，往后……算了，你怨不怨我现在都得听我的，往后谁管得了呢。”卫爷没喝酒竟然能说这么一长串，陆飏感到不可思议，看着脸上满是倦容的卫爷心头一动，也不好细问，只敢点头称是。
　　软轿轻抖，陆飏裹紧不可遮掩的轻纱骂了卫爷千百遍，好嘛，还是做个宠给送过去了。说的玄玄乎乎，合着就是不想白养儿子了给换个主子。
　　陆飏不是没想过卫爷的身份，满嘴瓢，穿着虽看着是个富贵人家，家里吃穿摆件却也不过是个寻常乡绅。有处院子却在四周植满密林，也不做修葺看上去破败不堪。寻常富贵人家喝花酒养娼妓不在少数，他通通没有。也不似官宦人家，不说门庭若市这些年却是不曾有一人来往，不过若有别院倒也说得通。
　　毕竟寒冬，纵使捧着手炉也无济于事。半路上陆飏冻得牙齿打颤，脚踝处被葡藤金环锁住，短短的链条扣在座下箱笼兽头口中，早冻的快失去自觉。
　　进了将军府门，软轿落地，搭扣吧嗒自动弹开，陆飏晃晃脚趾等了半晌不见人掀帘子，自己一把撩开，恰巧轿外正对上一双墨色狭长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