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人》三百棒

55、等

　　作别了平叔平婶和几只不要脸的中老年猴子，莫明在地府荡了一圈这才闪身回到自家屋子。看看天色像是傍晚时候，该去陈福平家蹭饭了，莫明溜溜达达的去了陈家。
　　到了陈家，一路直驱后院的厨房，中庭树下的桌子上陈福平果然摆好了两副碗筷外加两个小菜和一小盆的辣炒山蜗牛，桌子一旁还有一锅煮好的米饭。
　　“过来了？还有个汤水，再等几分钟就行。”厨房里的陈福平也不出门来看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莫明来了。
　　黄毛抱着灰毛从树上窜下来了，那副求亲亲求抱抱的死相跟他刚见过的它的爹妈爷奶一个德行。
　　莫明没理黄毛，自顾去墙角水龙头那里拿了肥皂洗手，黄毛也没在意莫明的态度，只管一只胳膊裹了灰毛另外三只爪子扒拉着爬上了莫明的一边肩膀。
　　等陈福平从厨房里端了碗野菜汤出来，桌上莫明已经把两个人的饭都盛好了。
　　陈福平一坐下，莫明下筷子去夹了个山蜗牛放到陈福平的饭碗里头。
　　前两天远处林子下了场雨，这蜗牛是莫明去捡回来的，前些天闲聊的时候莫明记得陈福平说起他当兵那阵子碰到在南方山里执行任务或搞特训，最喜欢的食物除了鸟蛋就是这种山蜗牛了，用张树叶子一裹，往炭火里头一丢，那味道没有放盐巴也比吃鱼吃蛇来得鲜。
　　黄毛和灰毛又被莫明扔回了树上，黄毛死心了，蹲在树枝上捏着自己腹部其中一颗小小的肉纽扣研究着解闷；一旁蹲着的灰毛看见莫明和陈福平在树下大快朵颐很是眼馋，跺着脚‘啊啊’的叫着。
　　“要不要给那位小兄弟来点？”陈福平夹起一只山蜗牛放到莫明碗里随口问他。
　　莫明没有回答陈福平，却歪了脑袋冲着树上的鸟喊了一句：“想死第二次你就来馋这口吧，给我老老实实的吃你的鸡饲料去！”
　　树上听到莫明的话的扁毛畜生消停了，它转了个身子屁股对着莫明不再出声。
　　“明啊，你说咱们给这小兄弟吃泡了水的鸡饲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陈福平有点不放心的问
　　“不让它吃鸡饲料还能让它吃什么？它这状况就跟两三岁的小孩一样不能吃太多硬的，得吃点软饭还要讲究营养，它现在就是个鸟身子，不吃禽类食物还能吃人类食物吗？那饲料是照着我老爸以前留下的《农村养鸡》这本书自己配的饲料，最多放点防止禽瘟的中草药在里头，总比外头买的鸡饲料要安全，不然让它吃那些外头的饲料，大把的抗生素和生长激素，没两天它还不熟得找只母鸡消火去？”
　　听得莫明越说越不堪，那鸟很是不平，蹲在树上‘擦’‘擦擦’的抗议了两声。陈福平见状笑了起来，关于那只鸟就是曾经的人类罗子恒这一点说法他现在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晚饭过后两人闲聊着挨到了天黑，陈福平又说起替莫明压阵的事情，莫明告诉他自己已经在下午的时候走过阴了，并且跟他说了回煞那晚供桌前那只奇怪脚印的成因。
　　陈福平知道事情经过后放了心，再看看黄毛，陈福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也好，我妈先前没能看到我结婚生子，现在她和我爸在下面有几只猴子陪伴也热闹些。”
　　如今的陈福平心情很开阔，因为莫明让他在丧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后又让他活生生的看到了他双亲的魂。诚如莫明说的一样，现在的他真就觉得他的亲人不过是去了一个有点远的地方，至于这个地方他几十年后也是会去的，只要知道自己的双亲在那个世界还好他就放心了。
　　吃饭闲扯，天黑了，莫明告辞陈福平带着两只小畜生绕着屯外的小路回自己家去。山区里面没什么夜生活，大家也都休息得早，陈福平当了那么多年的兵，作息习惯更是没得说，洗白白之后就滚到卧室睡去了。
　　天一亮一觉醒来的陈福平一睁眼睛就咕咚的爬起来，想到他做的那个梦他真是一刻也坐不住，他想要去找莫明说说话。
　　昨晚的梦里他见到了平叔和平婶，两老笑眯眯的说莫明刚刚去看过他们，是莫明出手给他们搭的梦境，他们嘱托他一个人也要好好过日子，还让他以后就跟着莫明出去打工挣钱，早点娶了媳妇生个孩子，他们在地底下也会保佑他的。说话的时候他们的身边还有几只猴子在转来转去……
　　匆匆洗漱完毕，陈福平没心思弄早餐，急匆匆的就找莫明去了。
　　莫明家还关着门，陈福平绕道他家后院登登登的爬上后院那座不算高的石山，攀爬着跳进了莫明家的后院。
　　“明啊，开门！”
　　陈福平对着窗户往里面的房间喊。
　　“嗯~~~”
　　房间里的床上传来一声慵懒的哼哼，过了一会儿蚊帐一阵抓动。
　　本以为是莫明起身了，不料撩开蚊帐口子冒出来的却是一只灰黄色的毛头，是黄毛。
　　蚊帐口子的下摆再抖抖，一只灰色的鸟头也跟着钻了出来。
　　“苹果~”那鸟对着窗户叫了一声。
　　“去，开门。”随着一道虚弱的声音，钻出大半个身子的黄毛被一只光脚一脚给踹下了床。
　　“吱~”黄毛叫了一声落地，这小家伙落地之后便踮了踮脚伸出个爪子往床上蚊帐里头掏，一只灰毛的小鸟被它抓来抱在怀里了，它才连走带爬的跑去开堂屋的后门让陈福平进屋来。
　　陈福平看着给他开了门的小猴子有些无语，这小猴子带小鸟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一般村屯里头年纪小小就能拉扯着一两个弟弟妹妹的小姑娘。太像了，这一刻陈福平对莫明突然生出想说一句‘你这做爹娘的心真大’的冲动。
　　扯开蚊帐两边帐帘挂到了竹钩子上，床上那人，就穿着一条裤衩四仰八叉的躺着，眼睛还是闭着的。
　　“明啊，还没起床呢？”陈福平用手捅了捅莫明的膝盖。
　　“嗯~”莫明还是哼哼着没有动弹。
　　“哎，我问你，在下面跟着我爸妈的猴子有几只啊？”
　　“啊？哦~”莫明短了路的大脑停歇了半天才启动起来，声音虚虚的给了陈福平个数：“六。”
　　“确定是六只？”陈福平又摇摇他问道。
　　“嗯。”过了一会莫明才又想起来问一句。“什么事呀？”
　　陈福平：“昨晚我梦见我爸妈了，他们身边刚好有六只猴子，呵呵。我妈说是你给我们搭的梦。”
　　莫明：“嗯，昨天我下去，平叔平婶说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可你身上火气大，平常也很少做梦，他们不知道怎么进你梦里，我就搭了把手。”
　　“哦，好，呵呵。”
　　陈福平笑了，陈福平跟他说过猴子的事，可他没跟自己说过到底有几只，昨晚的梦境太过真实，他就留心了一下猴子的数量，有六只，跟刚才莫明说的数一模一样。
　　印证了心里某些事情，陈福平的心情很好。他又问了莫明一句：“明啊，我妈也说让我以后跟着你出去打工，你说咱们真的要到京都去投奔颜鹏吗？”
　　莫明：“去，去那里把这只鸟再卖给他一次，我们就有开工作室的启动资金了。”
　　彼时黄毛已经裹着灰毛爬上了床，灰毛上床后跑到了莫明身边用嘴巴叼着莫明身上唯一的那点布料上头那圈松紧带，一扯一放‘啪啪’的去给莫明制造点小痛苦。
　　莫明把鸟推开了，这鸟蹦蹦跳跳的换个地方又开始作案。莫明恨不能拧断这鸟的脖子，偏偏又不能这么干，于是便故意说了上面那段话。
　　“坏~”小灰鸟听到莫明的话叫了一声。
　　黄毛这时又把手伸过来把鸟抓了过去，裹在胸口然后缩到枕头边坐下睁着大眼睛安静的看莫明。
　　小灰鸟被黄毛拘着老实不到一分钟，又挣脱着要去招惹莫明，黄毛爪子一伸小鸟又被它抓了回来。
　　被抓回来的小鸟狂躁了，放下对莫明的攻击把注意力转移到黄毛的身上，一张弯喙张开咔咔咔的去钳黄毛的爪子。
　　黄毛被灰毛的嘴巴钳得疼了，也就抽抽爪子，仍是保持着拘住灰毛的意念不动摇。
　　陈福平看着操碎了心的黄毛和一心想要作乱的灰毛，他在惊叹这两只畜生的性灵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陈福平：“这两只是怎么回事？黄毛也太乖巧了，灰毛看着也不像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啊？”
　　莫明：“黄毛思想受过血的洗礼，有点点开窍了；灰毛之前留下来的魂魄比较稀薄，别的肉身他控不住，跟这鸟身子的契合度倒好，连带着鸟原本的灵魂都被他融合吸收了，所以脾气带点鸟性子，这毛病也是没得治了。”
　　就这样闲话相伴着，陈福平和莫明在洛林屯悠闲的过着每一天，他们心里都有个数，那就是过了平婶七七之后他们会一起离开这里，去京城，去那里去开始他们新的人生。这里两个人的时间就如莫明家后山流淌的泉水一样轻缓、清幽而又凉甜。
　　京城。
　　颜鹏坐在陈大龙的办公室里头正吹着一杯热茶。
　　陈大龙看着外表平静的颜鹏道：“心情还不错？”
　　颜鹏微微笑了一下回应：“嗯，去了一趟洛林屯，小神棍人不错，子恒能保留全尸这事得谢谢他；他说子恒会和我爸妈在梦里碰面的，他那话果然应验，我妈前晚上真的梦到了子恒，自那之后她的精神状态总算缓了过来，我爸也放心了许多。”
　　陈大龙：“哦，那就好。”
　　陈大龙对颜鹏此刻迥然异于出发前那痛而不能发的沉重模样暗自感到惊讶，但他了解颜鹏，颜鹏对罗子恒的兄弟情是他多年来一直看在眼里的，于是他自动的把颜鹏这种异常的精神变化归结为‘罗子恒能全尸找回也是种幸运’、‘罗子恒生母的精神能缓过来人没垮掉，他们家也算是一种止损了’、‘在巨大悲痛之下获得的一点点安慰都能像糖精一样一小粒就能尝得出巨大的甜味来’。
　　而颜鹏他自知在陈大龙这样的老狐狸面前装不来先前那种悲恸的心情，于是他干脆不装，直接保持一种平静的外部情态就好，其它的就敷衍而过。
　　他没有把他和莫明私底下的太多事情报告给陈大龙，这其中也包括罗子恒变成了一只鸟的怪事，但这事他在昨天找机会跟他的养父母亦即罗子恒的亲生父母说了，两位老人知道颜鹏的为人，先时是难以置信，在详细盘问细节过程之后，两老激动了。
　　罗父曾在这个系统呆过不少时间，他知道这世界上不能让普通百姓知悉的怪事其实有很多，于是他相信了；罗母是军医大的教授，年轻的时候她也有随军参与过一些秘密的行动，对于一些灵异事件她曾亲睹和接触过，于是她对于自己的儿子夺舍成鸟这个事情是喜极而泣的。
　　颜鹏和罗家两老一起暗自对于罗子恒的事情喜乐了好一阵，但这一家子成员的职业素养很快就叫他们想到了要面对的一些问题，经过商讨，这个残缺的家庭决定瞒下罗子恒重生的事情，他们要为自己的小家自私一回，他们不愿意看到成了鸟的罗子恒再死第二次了，他们不是不愿意报仇和报效组织，但为了那只鸟的安全他们只能在一些事情上去做推动。现在他们一家子都在耐心的等着一个月后那个叫莫明的小神棍把那只会说人话的小鹦鹉给他们带到京城来。
　　与此同时在一座隐秘的疗养院里。
　　一个四十来岁气质沉稳身带文气的男人正对着赵秃顶说话。
　　“赵主任，委员和总长在跟人谈话，暂时还不能见您，您看是不是能先到那边的小厅喝杯茶等等？”
　　“好，烦劳李秘书了，那我就过那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