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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冷落清秋节 ...

  •   在回洛林屯的路上,陈福平细心观察正在开车的莫明,看他专注看路还有他不动声色去留意尾随盯梢男那辆破面包车,两种境况下莫明的眼神都是冷冷淡淡的,这冷淡的眼神让他回忆起了陈年旧事,也让他想起了一双被他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冷眼。
      或许莫明真如他所说没有那么弱,但是自己开始把他当成了一个弟弟之后,那种做哥哥的就要爱护弟弟的思维定势不免占了上风,眼看莫明身边有危险隐患的冒头,自己就想冲上去护雏子了。
      是不是真就如莫明说的这事放给他自己去解决?想起刚才莫明跟他说的比下山谷的事情,他不禁又回想起自己刚回乡第一次要下山谷的情景。
      他回来后看见莫明常常拿一些岩黄连之类的岩生草药给自己养母入药,听说这一类药材因为收购价格很高,附近林子里已经见得少了,他进森林里找了两天也没采到几棵。他记得莫明说过这些草药在山谷底下容易找些,于是便不声不响对进入山谷的路探看了好几天,最后他决定从北大坡结绳下去。
      北大坡崖顶往下约三十多米的距离几乎就是垂直的,但搞定这三十多米往下就是倾斜度不是太大的缓坡了。
      那天,在爬下悬崖十多米的时候陈福平脚上踩的岩石塌落,他急速滑落,眼看绑在身上的绳子就要放完他定要被自身的重量让突然被打住的绳子给勒个半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在身体顺着手伸过来的方向向一旁晃动的档口急速转头一看,是莫明。
      莫明倒挂着,两条腿夹着石壁上一棵旁逸斜出的小松树,一手抓住他的手后另一只也抓了过来,就这样在最后关头莫明拉了他一把。
      “顺着我的身体爬到松树上去。”莫明说着不紧不慢的抓着他的手像收根井绳把他给‘收’了上去。
      陈福平照莫明的说法顺着他身体给爬上了莫明倒挂的那颗碗口粗的松树上。看见陈福平骑到了那颗松树上,莫明四肢配合运动着也将自己弄到了树干上骑着。
      “明啊,你怎么会在这?”鼻子喷着粗气的陈福平很是惊讶。
      莫明:“采药啊,平哥,你怎么也下来了?”
      “我也是来采药,我就是看你采药太辛苦了,想搭把手。”
      听了陈福平的话莫明没有作声,陈福平看见莫明无声的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
      这地方不是畅谈的场地,陈福平看着自己身后拴着的绳子跟上面连接点斜斜的连着,再看莫明竟是手无寸缕。
      陈福平奇道:“你没绳子怎么下来的?”
      莫明听到陈福平问他这个问题原本开始板上的脸嘴角一抽笑容露出来了:“爬呗,山谷底下那群猴子都叫我做大王。”
      陈福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是个特种兵,攀爬技术竟然比不过一个徒手攀爬悬崖的人,这叫他面子有点挂不住却也让他心底更加深对莫明异于常人的的认定。
      “你别看这山谷周围的几面悬崖这北面好像倾斜度小些,可这边悬崖底下也是有些人骨头的,都是以前的采药人。平哥,我知道你厉害,但这里我比你熟。“
      “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为我妈冒险。”
      “那也是我婶子。在你刚才踩落石头的地方,往下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是有裂缝的浮石,你还是上去吧,”
      莫明说完随随便便爬着站了起来。
      莫明胆大至极的动作惊得陈福平不敢说话,就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都会把两脚站在松树上的人给惊掉下去,一下去那可就是粉身碎骨了。
      只见莫明双脚站到树干上后走了几步,平稳如履平地般。触及石壁他如猿猴壁虎,手脚攀登着凹凸之处,身子蹭蹭蹭的就上去了,还骑在树干上的陈福平看到这一幕惊讶得不知不觉嘴巴都张开了些。
      莫明爬上崖顶后陈福平也开始想要怎么解决自己的处境问题,但现在自己所在的这个位置跟自己在崖顶绑绳子的点不是在同一直线上,如果自己要离开松树拽着绳子爬上去势必会先像个钟摆一样给来回摇摆甩上几轮才能定下来,到时候自己得用腿在石壁上快速瞪几下来缓解这运动的惯性,要不然在石壁上磕来磕去的饶是自己皮粗肉糙也得蹭掉一层皮。但,往下再有个五六米就是斜坡了,自己究竟是要往上还是往下?
      就在陈福平思考选择的时候,他发现系在身上的绳子动了,自上而下,原本斜斜连着的绳子被挪动到了跟自己所在位置垂直的地方。
      “平哥,我已经把绳子给移过你这边了,你快上来吧。”崖顶莫明的声音响起。
      陈福平扯了扯绳子,看似绑的很紧,他无奈只好抓着绳子登爬上了去。陈福平一次下山冒险的经历就此结束,但这次经历也让他对莫明以前的一些猜测有了更多的肯定。
      “那就让莫明在中秋节过后自己出来吧,虽然自己是个特种兵,但也许他真的比我还要强些也难说。”
      细思过往种种,陈福平总算放下了心中的忧虑,决定让莫明一个人出来为平婶将要到来的身后事采购必需品。
      思绪回到当前,车后面几个屯子里的人叽叽喳喳谈论着今天际遇的声音又钻入了陈福平的耳朵。
      陈福平他突然想起在回来之前他说教莫明不要计较屯子里那些托他采购的人的话,他有些后悔。
      是呵,莫明是有足够的理由和资格去厌弃甚至是憎恨这个屯子里的人的,尽管几次跟莫明的车出来的人和这次托他采购的不是以前直接害过莫明的那几户,但是总还是有些沾亲带故,这其中也有一两个还是当初跑到陈家门口责骂自己多管闲事连累了他们亲戚家孩子将要被警察带走的人,剩下的人当初在莫明出时候也没见得站出来说过一句有良心的话,都是些看别人死不吭声的货。
      在对待屯里人的态度问题上自己实在不该以己度人强人所难要求莫明去以德报怨的,想到这一点,陈福平有些自责,感觉自己有些为难莫明这个弟弟了。
      回到洛林屯,莫明把买来的月饼水果分些摆在供桌上,其它的,他就拎着去了陈福平家。
      自陈福平当兵之后,莫明他们家就有了这个传统,每年的重要节日两家都要凑一起吃顿饭。在陈福平他养父还有莫明他爸先后过世后,每年能叫人想起亲人的节日莫明都是去陈家陪着平婶一起过的,现在陈福平回来了,莫明刚还是照旧登门去过节。
      平婶笑眯眯的收下月饼和水果,这次她没再像以往过节那样嗔怪莫明乱花钱买东西。莫明跟陈福平打声招呼说明天他再搞点野味过来就回去了,他想多留点时间给那对母子。
      第二天八九点钟,莫明登门了,他一手抱着一捆小竹笋,一手拎着一只挺大的铁丝笼,里头两只肥肥的竹鼠、一条五岁小孩胳膊粗的过山风毒蛇和两只羽毛全部凌乱的野鸡,三样异类把笼子给塞得满满的。
      陈福平看笼子里三样东西还是活的,塞一起竟然也不闹腾,心里不由暗暗称奇,但同时他对他这位小兄弟这种简单粗暴的品味也有些无语。
      “竹鼠焖黄豆,过山风和野鸡做龙凤斗,还有这竹笋水煮去了苦味,过水后放点油盐净炒就行。”
      莫明点了菜跟着陈福平一起在天井里动手料理野味,陈福平还杀了一只小母鸡又摘来了些新鲜的蔬菜。
      平婶炸完了五仁饼笑吟吟的坐在厨房的屋檐下看着陈福平和莫明两人。陈福平有时抬头去看自己头发花白的养母,看见养母眼睛亮亮的,正一脸暖暖的笑着在看他,他也报以微笑继而埋头做着手上的活儿,唯有一旁的莫明瞥见埋头干活的陈福平他的喉头不时随着吞咽的动作在上下的运动,知道陈福平的心里对这情景其实并没那么享受。
      到了中午,陈福平炒了两个青菜又蒸了一碗鸡蛋,平常清淡的农家菜,三个人就着白粥一边闲聊解决了午餐。
      午餐之后莫明说他有些困,平婶就让他到陈福平的卧室去休息,他们母子二人则在堂屋挨坐着说话。
      等莫明醒来的时候看天色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莫明走去厨房,里面陈福平光着膀子热火朝天的在做饭,平婶倒没了影子。
      “平婶呢?”
      “她到菜园里落些菜种。”
      陈福平神色如常,可是眼角却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让厨房里的烟给熏的。
      “哦。”
      锅头飘来阵阵肉香,莫明用根手指头撬开竹篮偷窥下面盖的菜,正打算要尝两块就被陈福平给推出去了。
      “别在这里捣乱,还没熟透呢,到菜园子看我妈去。”
      莫明被赶了出来,跟条刚冬眠醒来的蛇一样,莫明拖着一身懒肉慢腾腾出门去到屯子外头平婶圈的菜园里找人。
      菜园里,莫明看平婶蹲在一片绿叶当中被日头晒红了脸,脸上的汗水正一颗颗的滚落下来。
      “平婶,你在做什么?”莫明皱起了眉头。
      “唉,好好的菜被踩烂了好多。”平婶托起一棵被踩断了茎的芥菜惋惜地说。
      “看菜蔫的样子应该是中午的时候被人偷菜时候踩的吧。你看,地上还有好些新泥和菜根,我记得平哥上午来摘菜的时候可没摘过这芥菜。”莫明看着整块芥菜地说道。
      “那不是嘛。”平婶扶着腰慢慢站立了起来,莫明赶紧过去扶她出来。
      “我还想着落点菜籽叫阿平以后管管呢,现在想想还是别种了,种大棵菜也不容易,还净招贼,这几年欺负我就算了,阿平回来了他们还这样。不种了,不种了,别给阿平以后心头添堵。”平婶说着有些悲伤。
      “我前几年弄过的那些个法你又不给我接着用,这些人贼性不改还不都是你心软给惯的?”
      虽然看着平婶难过有些不忍,莫明还是点说了平婶的不是。
      “那些人又都是些小心眼的,我那不是怕为着几棵青菜把人都得罪了,到我死的那天,就阿平一个人,没人帮他抬棺,让他为难么。”说到问题的根源,平婶忍不住落泪了。
      “平婶,怪不得你这些年总是装大方拦着我不让我收拾那些贼婆贼汉呢,原来你成天净想这些没的,白委屈自己受人欺负了。这事你怕什么?真到了那么一天不是还有我在嘛,我到村子里吆喝一声,谁家敢昧下我这两年出的力气不过来给平哥搭把手的,看我不收拾他!”
      莫明没好声气的安慰平婶,平婶听到这话心里头一直压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也舒展了许多。
      “你就是比你爹狠啊,你也不怕招他们恨。”平婶擦擦眼泪嗔了莫明一句。
      “不怕,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就怕他们不怕我。走,咱们回去吃肉去,我看平哥都快煮好了。”
      晚饭很丰盛,几个菜味道真是好极了,莫明和陈福平母子三个人吃得其乐融融,但是等到夜幕降临莫明在正堂门外守着满满的供桌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的时候心却虚了。再过三天,这里就要就要办一场白事,此刻屋里还在跟儿子笑语晏晏的那位白发老人到时候可就不再是现在这幅音容了,也许那天的月亮也还会像现在那么亮那么白,但是人呢?
      一时间莫明觉得有情要比无情更残忍,拥有时千好万好,一朝失去便如剜去心头肉般的痛,可是世人还是要追逐。莫明想到了自己,自己此生的路会通向哪里?又会情系向何方?
      莫明回头往堂屋里面看了一眼,还好,这世界上自己还遇到个能拿出命来救自己的的哥哥,自己这一世还不算太孤独,很好,真的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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