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人》三百棒

41、那双眼睛

　　英勇的陈福平在有关领导的赞赏下住院期间备受院方呵护，眼看他醒来后养伤养出了睡眠质量不高白天神情疲惫夜间觉浅多梦的症状，院方的神经科主任闻讯出马了。
　　几次检查问诊下来精神科主任大手一挥，不是我们科室的活，他全身主要的神经系统没问题，让心理科的人来。陈福平就这样成为了缺少实例进行战后心理应激反映课题研究的心理科某主任眼中从天上掉下来的超级小白鼠。
　　心理科某主任通过心理诱导挖出了陈福平见过的毒贩首脑映在他脑海里的那双眼睛，在详细分析得出结果后该主任认为确实是这个毒贩首脑对陈福平的内心意识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就这个毒贩首脑对陈福平内心的威慑力而言还远远达不到影响他精神状态的程度，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心理科主任决定对陈福平进行催眠，这位心理科主任的精神简直亢奋极了，对训练有素的特殊人员进行催眠啊，这将是一个新的研究课题，于是陈福平这只小白鼠又被反反复复试验了几天。
　　试验成功了，心理科主任听着陈福平在催眠状态下缓缓叙述着几年前他在家乡是如何跳入河道去救一名被打伤并被扔入深水坑里的男孩的过程，在听到陈福平说他托着莫明冒出水面的过程他恍若看到莫明缓缓转过脸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的时候，这位心理科主任身上的鸡皮疙瘩跟着竖了起来。
　　这位兼任军医大心理学教授的心理科主任并非只专精于他的专业，他临床医学出身，对于一个小男孩的生理极限应该怎样他是了然于心的，如果眼前这位特种兵没有反催眠造假的状况，那么他认为那位被打伤流着血并且在昏迷状态下被扔入深水坑至少已经超过五分钟的小男孩不应该上岸后还能救得活，这位心理科主任也被陈福平所说的曾经疑惑是否真的看到过的那双冷眼给震住了。
　　这位心理科主任跟陈福平部队的头头进行了联系，这些特殊部队的领导们也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兵执行的都不是一般的任务，部队对他们不仅要求体能要过硬，政治要过硬，在心理素质上也是要求他们强于常人。现在这个正出彩的尖兵竟然出现了心理方面的问题，部队领导们在这位职级不低的军医大教授的吹风下觉得他们有必要认真配合医院的专家来研究个人特殊经历对职业军人心理暗示的影响问题，以期找出根源形成有效解决方法有病治病进一步构建特种兵单兵乃至整个队伍更强大的心理素质。
　　鬼扯了那么多，其实这位军队的心理学专家就想拿到陈福平入伍前的个人资料进行研究而已，这个不是什么密度大的军事问题，陈福平入伍前地方武装部写的那份报告和所附的地方国家机器对相关案件的证明材料的复印件很快被摆在了这位专家的案头。
　　这位专家反复研究了两天然后沉默了，他也听说前些年地方上对GDP等政绩问题非常喜欢注水和放卫星，但是对于这个几年前跟官方政绩没有任何粘连的一个偏远山区山民内部发生的刑事案件，这材料上提及的数据实在没必要去造假。无怪乎当初地方武装部对陈福平救人的事迹用的是‘不仅突破了生命极限还创造出生命奇迹’这样的评价。明晃晃的文字图片材料，这些基层单位和部门对于陈福平见义勇为的事迹以及莫明的案子其实只是变相的反映出了‘握草，陈福平这青年人很敢拼，了不起！莫明这小孩被这么折腾都还能救活，奇迹噢’一句感叹就完了，但是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阶层的人对问题事件的看法和思考，这位用一身技术实打实砸出自己身份地位来的专家现在就认为，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对于这个陈福平当年的经历件应该还有一个生命极限的研究与发掘的问题，但这个研究课题明显已经偏离了自己的本职，还要深入发掘下去吗？这位心理科主任请示了院方和陈福平所在部队的有关领导。
　　‘这个事情还是先放下吧，目前这样的问题还不是我们有余力去深入研究的时候。陈福平的心理健康问题休息两天就好了，我们没必要放大和矫情那么多’，两边领导表了态，这位心理科主任挖掘出来的问题就此被搁浅。
　　本着职业道德，对于陈福平这位主任只能告诉他之所以他近来会反复在梦里看见一双冷冷的眼睛，并不是因为那个毒贩首领的眼神在作怪，而是毒贩首领那双类似的冷眼触及了陈福平压在心底的对于在水底是否真的看见莫明用冷眼看过他的一个疑问。因为陈福平在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事是不科学的，但是他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再说那个情况确实是发生过的，两种认知的矛盾交织着一直被他压在心底，在机缘巧合之下又被挑起，所以他潜意识里的疑问才会被放大和重复。
　　“其实也没什么，现在你身体虚弱影响了脑神经对大脑的控制，你在休养期间因为没有其他事情对你注意力进行转移和吸引，加上毒贩首领那个眼神的诱因，造成了你潜意识里对那个小男孩在水底是否真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你的疑问被引发，所以才会在梦里反复看见一双眼睛。没事的，好好休息，身体养好了这个问题自然也就会消除的。”
　　没想到当年在水底刹那间形成的一个疑问居然能够盘踞自己的内心那么久，话说莫明那个孩子细细琢磨起来还真是有点奇怪的，不过他是师公家的孩子嘛，有点奇怪那也不奇怪，莫叔也说过他们家是火居道士传家，师公是他们西杉地区对民间神职人员的一种称呼，那么依着莫叔他们老家对自己的身份称呼会是什么？道长？真人？天师？陈福平笑着摇了摇头。
　　思绪的闸口一开，万千思绪就涌上脑袋，陈福平躺在病床上想起了被自己自动忽略的莫问让他晚几年再退伍的建议，正如莫问所言，自己真的就在他说的第二年遭遇了大劫见了血光，虽然是自己找的，但是真要按正常的情况来说，那颗炸弹爆炸起来就自己当时所在的位置那也一样要被炸成重伤的，他之所以会扑向那个叫陈冠新的战友，那是因为那兄弟之前也是在一次行动中救过他，扑过去也是他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当时就其它战友来探望自己的时候说的那话，自己被一层彩光罩着，而且他和陈冠新两人最后都没死这确实就奇怪了。
　　“今后我罩着你，有了我这个封印我保你死不了,你的命有我看着呢。”
　　陈福平想到了他离家前那一晚莫明貌似胡闹跟他说过的话，陈福平有些意动，‘我的命是你在看着的吗？’陈福平这一刻对莫明的看法有了一些隐隐的变化，如果在水底莫明真的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而后自己在战斗中身上发生的这些怪异的情况都是真的，那有可能说明莫明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而他做过的、说过的‘看’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或许当初自己即便没有去救莫明他也未必真的会被淹死的吧，陈福平放开脑神去联想，当时自己已经到了生命的临界点，在那样紧急的境况之下，自己不可能有时间‘看见’莫明缓缓的转头来看自己，除非那是两人出窍的灵魂之间的对视，那么冷的眼光，是冷静？是审视？是否还带有点意外？这么特立独行的孩子，或许因为他年纪小别人都忽略了他异于常人的行为表现，从他处理洛林屯那群熊孩子们的态度来看，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孩童该有的正常反应……打住！打住！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小孩产生这样的想法？太荒谬了，但是，发生过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真的说不过去啊。
　　不去考虑这些太复杂的事情，还是回过头来认真考虑一下莫问说的迟几年退伍的问题吧。既然第一个大劫已经应验了，那么五年后第二个大劫应该也是会发生的，到底是退伍回去能多陪养母几年呢，还是过了这个劫在回去？养母没几年寿命了，但是要真的回去像莫问父子说的必定会见血光，那么自己能不能活着度过这个劫难，要是不能，死了或重伤或残疾，那么到时养母又会怎么一种难过法？唉，确实麻烦。
　　思虑良久，陈福平找护士要了纸笔和信封，他想把他受了伤以及对是否要提前退伍的艰难抉择向莫问倾诉并再一次向莫问询问和确认第二个劫难的后果是否真的有那么严重。
　　陈福平没有问莫问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把这个大劫给化解掉，因为见过不少流血和死亡的陈福平认为在很多时候只有一命换一命才算是公平的，他没有去问这种多余而让莫问为难的问题。命中注定这个词语说的可不就是的不就是这种不可抗力吗？他更挂心的是他的养母。
　　自从心理科主任替他找到了梦里那双冷眼的主人，陈福平的睡眠质量也恢复了过来。心理科主任看在眼里暗暗称奇却也装模作样的接受了其他人对他心理干预手段的赞赏，却将心中形成的某个狂热的想法按下不提。
　　在陈福平康在疗养院把伤养得差不多的时候来探望他的队友捎来了莫问的回信，莫问在信中再一次肯定了关于他五年后另一个劫难出现的不可逆性，并且一再保证他会时常回洛林屯去看望平婶，让陈福平务必不要提前退伍，但对于陈福平在去信里谈到的他扑去护住战友陈冠新的举动除了严厉的责怪之外并未对当时他身上出现的异象做任何解释，只说了让他千万不要将此事扩大化，以免引来不必的麻烦之类的话语。
　　“今后我罩着你”“ 你死不了”“你的命有我看着呢。”看出莫问在信中的闪烁，再次咂味莫明对他说过的话，陈福平对于莫明那种荒诞的猜想有了隐隐的答案，他心里一种被亲人牵挂和爱护的温暖感觉在弥漫，他开始对莫明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弟弟生出了一种亲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