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人》三百棒

39、昔日风波

　　在整个屯子的人认为事情就这样掀过去的时候，第二天的中午，在村里一名安保协管员的带路下县里面五名的公安来到了洛林屯，他们要查办洛林屯一群孩子故意伤害和谋杀莫问孩子的案件，整个洛林屯再次沸腾了。
　　五名公安一进屯子里先是找到陈福平，接着他们按陈福平的简单陈述又找了赖屎坤问话。陈福平和赖屎坤的证词两相印证。有关的山民抵制五名公安进屋找犯事的孩子问话，加之安保协管员也打探到几个孩子已经被家人送进森林躲了起来，五名公安于是要求陈福平和赖屎坤去指认犯罪现场。
　　小河浅滩上与案件相关的痕迹历历在目，在陈福平和赖屎坤的指认下，五名公安照了好多相片，其中一名背着箱子的公安还穿上白袍戴上胶手套用个镊子夹了几根头发弄了砂石上变黑的血迹装进了好些个塑料袋里，最后那些公安还用一根绳子绑了颗鹅卵石用树枝挑着放绳子进深坑里测深度。
　　见到了黑褐色的血迹，也见到了那个要毁尸灭迹的河道深坑，一路尾随公安去到沙滩的山民们感受到气氛的凝重。
　　几个公安又回到在屯子里找其他人谈话，与案件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家畏惧公家人便老老实实的让公安进了门也答了问话。
　　案情很简单，调查工作很快结束，县里面的公安和安保协管员傍晚的时候就开着车回去了。
　　洛林屯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屯子里的道路上也没人出来走动，半天过后突然这家有个女人高声嚎哭，那家有个男人大声叫骂，一时间像会传染的瘟疫一样，屯子里哭骂声此起彼伏。
　　有几个与犯事家庭有亲戚关系的女人还义愤填膺的跑到陈福平的家门口吐口水扔石头高声诅咒责骂陈福平。
　　陈福平的养父母气不过出了门去迎战，平婶还和几个女人拉扯殴打了起来。虽然有平叔在旁护着陈福平也冲了出去加入斗殴，平婶最后还是被几个女人扯落了一大把头发伤到了头皮，身上也落了几处淤青。
　　陈福平见给养父母惹了事，垂头沉默着坐在屋里不吭声。
　　陈家两公婆气呼呼的咒骂着处理了伤处，看见陈福平的样子，两公婆叹了气便过去宽慰自家儿子。
　　“平啊，你难过什么，你做得对，爸妈没怪你，你救那个孩子是做了积阴德的好事，衰的是外面那些人，丧天害理没良心，我们行得正站得直，他们要是敢再来我们就出去扇他们的嘴巴。”
　　父母的理解和支持让陈福平泪盈满眶，他一个劲的点头，一把抹去眼泪，拧紧的心头这才算松了些。
　　洛林屯大多数的人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段时间，不久之后莫问背着脑袋被剃光又明显带着两个大伤疤的儿子跟着几个乡里的干部和县里面的公安以及法院的几个人出现在了洛林屯。
　　几户人家还想护着家里的崽子进林子里去躲，但是乡里面的干部对付不听话的山民农民经验特别多，一句‘你们要敢把家里头的崽子藏起来，我们就把你们家里头的男人当做包庇犯统统给抓起来。’就叫那几户人家吓得不敢乱来，不情不愿的到屯子里的晒谷场听宣判结果。
　　一个穿一身深色制服的法院工作人员站在一群人面前宣读判决书，先是陈述案情，然后宣读宣判结果。
　　宣判结果是，鉴于犯事的几个孩子都未满十四岁，而莫明也没有死亡，法院决定不予判处几个孩子刑事处罚，只是责罚这几个孩子的监护人对莫问一家进行赔礼道歉，并共同承担医疗费、营养费共计一万元钱。
　　莫问对于这个宣判结果气愤得不行，当场脸色铁青大喊判决不公平。
　　在法院工作人员正义凛然连声呵斥要他安静，在两个公安上前左右夹持要防止他做出过激行动的情况下，洛林屯犯事孩子的家人以及他们的亲朋都认为连公家都是在帮他们，都认为是莫问以小闹大，不过是一群孩子打打闹闹的事情，偏他为了孩子间的一点小事就把整个屯子都闹得鸡犬不宁。
　　当然到场的人里也有些默不作声的，也有些摇头的，而陈福平一家对这个结果有些失望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儿子的一条命就值这一万块钱吗？！这些孩子是在杀人！杀人！他们下手那么狠毒，要不是陈福平豁出命去救了他，我的儿子可就死了！难道就这些人的崽子宝贝碰不得我儿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莫问暴粗着脖子红着眼圈对一群公家人怒吼，而这群公家人全都集体不做声。
　　这时候人群里偏有个女人要做死，尖着嗓子叫说‘你儿子一万块钱一条命也够贵了，这么多钱你让我们上哪里拿得出给你。’
　　莫问怒不可遏，还背着孩子却猛地挣脱两个公安冲进人群去狠狠踹了那个说话的女人胸口一脚。
　　这下人群里哭爹喊娘的又炸了起来，莫问重新被两个公安控制了，陈福平无意中看见有两个公安偷偷去跟带队来的小头目对了眼色，他见到那个小头目冲自己的手下微微摇了摇头，一群公安当下领会都不再搭理这场喧闹，跟着来的乡政府人员忙着去维持会场，而县里下来的两个法院工作人员都装作没看见把头都扭到了一边。
　　会场的喧闹被压制了下来，几个犯事孩子的监护人也都被公安人员催逼着签了字按了手印。
　　在当众认错环节上，几户家长有的避重就轻乱扯一通；有的死都不愿意开口；还有的哭穷骂短要求莫家不要补偿。
　　莫问的眼睛像淬了毒，他狠狠的盯着那几户家长又往下面的人群里头扫视了一遍。犯事的几个孩子都被他们家其它的家长死死的裹在怀里躲在人群里背对着审判席。
　　“老豆，我头运，我地翻屋企啦。”
　　伏在莫问背上一直没做声的莫明突然说了一句莫问的家乡话，这七尺汉子饿狼一样的眼光登时被打散，莫问扭过头去关切的用家乡话跟莫明说了几句，于是莫问便扔下这会场的人不管背着莫明就朝自己建在屯子外的家大步走去。
　　临时法庭的工作人员自然听到了莫问父子二人的对话，虽然他们不清楚这方言对话的内容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主观臆测是那个被害人莫明身体不舒服了。他们没有去追究父子二人擅自离场的责任，只管将会场最后的程序逐一做完。
　　审判虽然结束了，但是当场执行的结果不尽人意，说好几户人家一起分摊一万块钱的，有些人家表示愿意拿出来但有些则要求打个折扣，还有些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愿意掏一分钱。囫囵的说了这个案件宣判的执行结果将交于法院执行庭去完成这么一句话，一帮公家人就呼啦的上车走人了。
　　后来还有点良知或是对国家机器还有那么点畏惧心理的一两户人拿了点钱带点粮食去登莫家的门被拒之门外了，塞过去的东西也被莫问扔了出去，这一两户人家尴尬之下捡起东西灰溜溜的回了家，之后再也不提赔偿的事。其他原本想打折扣赔偿甚至不愿赔偿的人家借此发挥，干脆拿莫家拒绝接受赔偿来说事拒绝赔偿，莫明被谋害一事在洛林屯就此作罢了。
　　宣判过后几天，莫问带着儿子登了陈福平的家门。莫问没对陈福平说一个谢字，但他却拿出一叠厚厚的钱对陈福平的养父母表示要支持陈福平复读高中并承担陈福平今后上大学的一切费用。
　　陈家人很惊讶，冷静过后却拒绝了莫问的好意，他们知道莫问脑子活懂经济，这些年他走乡串户搞土特产收购和销售还暗地里在外头做些封建迷信活动确实赚了不少钱，可他们宁愿拒绝莫问的赠与与帮助，他们觉得要是收下了莫问的钱就等于他们在挟恩图报，他们一家是耻于这种行为的。
　　“可是大哥大嫂，我先前有听你们提过阿平在学校读书是很认真成绩也是很好的，他这次高考就算考不上让他再复读一年明年考上了就是，我看他的面相以后是吃要公粮的，你们可不能因为一时硬气就耽误了孩子的一辈子啊。”莫问劝说陈家两公婆道。
　　陈福平的父母听这话有些犹豫了，一旁的陈福平见状急忙说道：“爸妈，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了，我想好了，冬天县里面武装部有公告出来要征兵我就去报名，到部队上锻炼个三年学点技术退伍回来我也好找活干。”
　　当场三个大人听了陈福平的话愣住了，他们没想到陈福平会有这个打算，莫问还想再劝，一旁缩着脑袋坐着的莫明却出声了：“老爸，你就别劝我平哥了，你就算哄他第二年参加高考得了录取通知书他也会撕掉的。你们还不如放他去当个兵呢。”
　　莫明一席话让陈福平听的眼睛缩了起来，前些时候撕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事是他瞒着养父母做的，他家在山区，他的养父母起早贪黑土里刨食物供养他在县里面读书不容易，为着他读书他们家已经借了莫问三万多块钱了，虽然莫问从来没有在他们家人面前提过一句要他们还钱的话，但是他们家的心头已经被这三万块钱压得快喘不上气了。他们家是没有钱，但是他们一家人的骨头都是硬的。他想当兵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养父母不愿意他年纪那么小就出去打工，于是他就想当兵能免费吃用之后还能挣点钱替家里还债。他实在想不通这小孩怎么会提到了他私下撕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事，或许是这小孩猜的吧，他猜测，可他去看旁边这小孩的时候却发现这孩子的眼睛是那样的犀利冷静。
　　啪，莫明被他爹伸过来假假的打了半边屁股一下，接着莫问教训儿子：“胡说什么，究竟是你会看相还是你老豆会看相？当什么兵？读书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懂么？”
　　莫明反驳道：“读书有什么好的，出人头地又不能当皇帝，书读得再好出来也一样要听踩在你上面的人吆三喝四的，还不如自己赚了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的舒服呢。”
　　莫明驳了自家老爹一句后转去看着陈福平说：“平哥，你要是想当兵就当兵吧。你放心，平叔平婶在家有我爹照应着，要是我爹照应不过来等我长大了我就接着照应，你放心大胆的去当你的兵吧，啊。”
　　莫明的话让陈家一家三口人有些哭笑不得，莫问却被自己儿子这番奇谈怪论给气上了，他想教训儿子却又舍不得，只能吹胡子瞪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