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人》三百棒

38、往事忆起

　　后面的事情又是怎样发展起来的呢洛林屯年纪不大的孩子们被刺激得狠了久而久之就忘记了大人们对莫明家一贯敬而远之的态度，一群孩子在七嘴八舌的声讨中涨肥了胆，他们最后认为实在有必要去动个手给那个骄傲到不行的莫明点厉害瞧瞧才行。
　　那天上午高中毕业在家的陈福平要到森林的边浅处去砍一些灌木的枝条拿回去当柴火，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熊孩子从他身边路过，入耳的谈论使他听明白了这些孩子将要采取的行动——他们要去狠狠地揍莫明一顿。
　　当时陈福平就此还联想到自己是个被收养的孩子，自小也是在屯子里那些人的有色眼光下长大的，也是受了不少嘲讽和欺负。他对于一直采取避让态度的莫明有种隐隐约约的同情，觉得这些很有本土优越感的熊孩子们确实有些讨厌，但是这是孩子们的行为，他自己是一个成年人也没必要去参与这些闹剧，于是他选择视而不见。
　　在他将一根粗枝穿上两捆柴火正准备挑回去的时候，一阵由远而近杂乱的嘈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快跑，快跑。”“他在河里死了要变鬼的。”“是你把他扔下去的。”“不是我，是他。”“你们都有份，别来赖我。”“回去都不许跟大人说。”
　　听到这些话陈福平大吃一惊，赶紧扔下柴火抓住一个跑得慢花名叫做赖屎坤的孩子。
　　陈福平绷着脸大声责问赖屎坤是什么情况。
　　被抓住的孩子吓坏了，哭哭啼啼颠三倒四的好不容易才把事情交代清楚。原来这群孩子知道莫明经常一个人到河里面摸鱼虾，于是之前他们就趁他到河边的档口群袭了他。
　　这群孩子中有的是动了拳脚，有的却要逞英雄竟然拿起河里的鹅卵石去砸他的头。
　　莫明流血倒下不动后这群孩子慌了神，一阵简单的商量之后把他扔到河里让他永远消失的主意得到了团体通过，这群孩子七手八脚拉扯着莫明的四肢把他给扔到了河里。
　　看到莫明消失在了河里，这群孩子不但没有觉得把事情给处理好反而越发的惊慌，其中一个孩子回过味来撒腿就跑，其他孩子见状也跟着跑了起来。
　　陈福平砍柴的灌木林到河边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从莫明被砸伤扔到河里到孩子们发愣缓过神来逃跑再到他抓住一个孩子问话清楚这期间已经经过去了不少时间，陈福平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猛地沉了下去：那孩子还能活得成吗？
　　陈福平心里有些慌却只管发足狂奔赶去河边，从森林深处流淌出来的小河有的河段深有的河段浅，陈福平却知道去那里寻找。
　　河道中有一处很宽的浅滩，这片浅滩往下一截河道却有一处很深的深坑。他前几天见莫明在那里浮出水面来，手里面还提着个竹篓，上了岸那孩子打开竹盖子还把一只被挤出盖沿的肥肥大大的刀鳅鱼给往里摁了摁。
　　当时他还纳闷，没网没鱼竿的这孩子却能将一个竹篓给装得满满的，而且还尽是些肉多刺少味道好的鱼种和个头肥大的青头虾公。
　　果不其然，在那处最大的浅滩那里他看见在一块突出水面的沙石地上有一个倒在地上的竹篓，竹篓旁边散落了好些奄奄一息的小鱼和大虾，竹篓不远处的沙土还有一小滩红得刺目的鲜血，除这之外还有一道深深的滴有血滴的擦痕，这擦痕两旁有一大堆杂乱的小脚跟着印一直延伸到旁边最深的河段边。
　　陈福平看到这情景脑袋真是嗡嗡的响，他下意识竟然就扯掉了脚上的塑料凉鞋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道的深坑里。
　　陈福平的水性算是这个屯里面最好的，这条小河他打小就常来游水，这个深坑他也是潜下去几次，这么多年来他数次尝试也是没法潜到底。
　　陈福平一个劲的往下潜，在水下不顾眼睛的刺痛直瞪着眼珠四处寻找那个孩子的身影。
　　深坑里的水很清，陈福平甚至可以看见水里四处游动的鱼类。陈福平只管往坑底扫视，然后总算在一处砂石上看到了一个不是很大的人形。
　　陈福平拼力游过去，抓到那个人形的胳膊就蹬腿急着往上冒。
　　陈福平在学校看课外书学过一些急救常识，正确搭救溺水人的方法是要在溺水人的背后托住他的身体游动，或是因为对这个方法的要求印象深刻又或许这样处理起来确实更加灵活方便，反正当他在背后一手掐着溺水人的同边咯吱窝往水面上冒的前一刻，就在那眨眨眼间他产生了一个错觉，他似乎看到溺水人慢慢的转过了头，用一个冷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而后又慢慢的转了回去。
　　水下救人是分秒必争的，陈福平的大脑里执行的是紧急救人的指令，他来不及去细想他看到的溺水人转头看他的细节是否真实存在，他只顾着一气呵成的把人救上岸。
　　把人拖出水面，又拖上岸边，他累得趴在沙滩砂石上只喘粗气，喘了几口，陈福平急忙爬起来去查看一旁躺着的小男孩。
　　那孩子脸色惨白，陈福平就照着印象中的方法忙手忙脚的把那孩子半腰拦住先扛上自己的肩膀猛地抖动把他灌下去的水给控出来，然后就是两只手压胸口进行心脏复苏。
　　心急火燎的也不知道舞弄了多久，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孩子猛地一个抽咳，人就这样喘上了气有了呼吸，但是人却还是迷迷糊糊的。
　　看见人给救活了过来，陈福平顿感劳累至极，趴到一旁挣扎着翻了个身就喘着气和这溺水的孩子一起并排躺着闭眼休息，等他能睁了眼能平视头顶的蓝天和白云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次生命的旅程，这生命旅程是他自己的也是这个叫莫明的孩子的。
　　“这就是生命呵，多宝贵的生命。”陈福平在心里头对自己说，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生出这么出深刻的感悟和体会。
　　后来的事就是自己缓过劲来后一路背着迷迷糊糊的莫明回到了屯子里。
　　陈福平把莫明给背到村子里的时候，之前被陈福平抓住问话的孩子赖屎坤见到了，惊恐的尖叫着躲进了屋里，跟他一起的其它孩子却不见踪影，估计是见到事情败露给躲了起来。
　　看到陈福平背着昏迷的莫明出现，有灵醒的山民急忙跑去叫在家的莫问了。
　　莫问丢了魂似的跑出去看儿子，在屯里的路上见到湿淋淋的两人，他赶紧上去一把把孩子抱在怀里，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亲人。
　　莫问紧紧抱着儿子上看下看，当他摸到儿子的脑袋的时候渗出的鲜血打红了他的手掌。
　　“莫叔，莫明被屯里几个孩子给打伤了，那些孩子还一起把他给扔到了河道的深水坑里头，我去砍柴刚巧碰到就给捞了回来,你还是带莫明上医院去看看吧。”陈福平看着惊慌失措的莫问说道。
　　莫明被陈福平一语惊醒，他抱起儿子张望了一下，接着便抱着莫明跑回了自己家。
　　莫问慌慌张张从家里头翻出了一叠现金和一张床单，他把儿子跟自己捆在一起开着摩托车就飞着驶出了洛林屯，连他家的大门也是一旁围观的人帮着掩上的。
　　几个孩子搞出来的事情不小，陈福平背着莫明在屯子里说的话有不少人听到，一群人围着他追问详情以及后来那个尖叫的孩子被审出说出的话也证实这个屯子里的几个孩子做下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件事叫整个屯子都沸腾了，整个屯在家的大人全都出动去寻找闯了祸躲起来的几个孩子。
　　他们找很久，直到天快黑了才在附近一个山洞里找到了一群挨在一起已经睡熟了的小孩。
　　找到孩子一时间担心焦虑的心情一放下，有些恼怒的家长就开始下手打孩子，当然有打的也就有护着的，一时间哭喊叫骂闹得沸沸扬扬。
　　屯里的族老被推出来决断，几个老头抽了半天烟又商量了一阵子，他们一致的认为既然莫家的孩子也没死，那就让犯事的那几家每家拿出点钱和东西补偿补偿莫家也就算了，反正大家乡里乡亲的总不能为了一点孩子间闹出来的事就翻了脸不是。
　　几个族老的意见叫犯了事的几家大人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男人是板着脸不再打孩子却只管蹲到一旁去抽烟或者钻进屋子里去灌一两碗玉米酒顺气，倒是轮到之前那些护着孩子的奶奶妈妈之类的开始心痛将要拿出去的钱和东西而去打骂孩子了。
　　一群中老年妇女痛的无处发泄，自己家的崽再怎么可恨那也是自己的血亲骨肉，她们舍不得打得太久太用力，于是她们仇恨的视线纷纷的转到了把这件祸事捅出来的陈福平身上，陈福平成了这些女人仇视和责骂的对象。
　　见到自己原本做的好事竟然发展成这个样子陈福平很是惊讶，事情的反转让这个刚刚成年的年轻人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