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人》三百棒

32、故人已去空余恨

　　在追踪莫明的时候，在河边的大妞等人已经通过通讯设备告知颜鹏他们从河里扯过来的猴子是被人用锋利的道具剖开了肚子和胃袋,现在再看见这里埋的五只猴子都是同一情形，颜鹏对于罗子恒的遗体的留存状况产生了担忧，但是他又不能不留意眼前这些跟罗子恒的死有关系的枝节问题。
　　“走吧，我带你们去存放罗子恒遗体的地方。”莫明埋好那几只猴子，起身温和的跟颜鹏说。
　　他朝那几只还呆立原地的猴子挥挥手，那几只转着脑袋目送莫明离开，他头上的那只小猴子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脑袋不肯下来，莫明也不理，就那样顶着一只小猴子走路。
　　这次莫明走得不快，到了河边，他只是原地轻轻一跳就跳到了河里的大石头上，接着再一块石头接一块石头的跳，三两下轻飘飘就过了河。莫明这手功夫让跟在后头的大嘴瞪大了眼睛，石头间的距离太大，饶是他们这些受过特训的，也是卯足了劲蹦跶才勉强过了河。
　　颜鹏心里轻叹，他算是明白了，莫明自上京一路下来都在藏拙，如今回到自己的地头上人家是不把他们这些人当回事了。
　　见到了原先留守在河边的大妞等人，大妞告诉莫明他们已经按照颜鹏的吩咐把河里捞上来的那只猴子给埋在了河边的一颗大树下。
　　指过地点莫明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尽管这人的头上安安静静趴着一只长了一双大眼睛的小猴子，形象看似滑稽，但沉默的莫明却让人无端的感觉到疏离和神秘。
　　莫明在前平缓的走着，在蓝天绿树的映衬下，沉默得近乎庄严的神情有种叫人敬畏的感觉。
　　莫明把一群人领到了南面山崖底下，将近崖底的时候莫明双掌合扣拍响两声便立定不再走动。
　　“搬石头吧。”莫明说。
　　颜鹏等人起先有些懵，但之前在山洞的经历让他们反应了过来。颜鹏一示意，大嘴和一名叫戴正声代号为米袋的队员就顺着莫明正面的方向走到崖底查看。
　　莫明正面的崖底，他们拨开爬在石壁上一米多高的藤蔓，一面椭圆形的看似平整却有丝丝裂缝的山石展露在他们眼前。
　　是这里？大嘴和米袋回头询问，莫明没有说话却只是安静的看着那面山石。
　　应该是这里了，大嘴他们研究了一下，撬不出石块，于是就往里推，石头轰然掉下。
　　推开乱石腾出洞口，大嘴等人正要掏出背包里的照明灯，莫明就已经走上前躬身进入洞内。
　　大嘴和米袋正奇怪莫明怎么没有拿照明灯，于是两人探头朝里仔细一看吃了一惊，顾不得掏东西，赶紧跟着进去。
　　洞里头有光！这个情况让围上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颜鹏推开围观的人一跨步弯腰也钻进了洞里头。
　　越往里走光亮越甚，穿过不算长的通道里面展现出一个馒头形的山洞，平整的地面约有五六十多个平方，
　　洞的边角隔着差不多的距离就放着一个白瓷碗，碗里发出淡绿色的光，在一圈白碗灯组发出亮光的照射下山洞里面的东西还算看得清楚。
　　只见在山洞中央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莫明站在这个人的旁边，而早一步进来的大嘴和那名队员则是蹲在一旁惊愕的看着地上的人。
　　当看到地上的人形的时候，颜鹏的心蓦然沉了下去，他不知不觉的向人形走去。靠近，再靠近，等他弯下身，双膝跪倒在地上仔细去看地上的人时，他没办法再怀疑了，这张脸他认得，是他的继兄弟的脸——他养父母的亲生儿子，一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叫了他二十多年大哥又亲如兄弟的人。
　　他的手颤抖着摸上地上躺着那人的脸，脸还是软和的，仿佛熟睡了一般。
　　“子恒？子恒？大哥，大哥来了……”
　　颜鹏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呢喃着上看下看摸着地上那人的身体，人也变得有些失措。
　　任颜鹏怎样轻声的摸看呼唤，地上躺着的人仍是一动不动，那眼鼻嘴巴还慢慢溢出了黑色的液体。
　　颜鹏看着自己弟弟的五官流下黑色的液体不禁慌了，赶紧用手去擦拭。
　　“快，他还活着！快救他！快！”颜鹏瞪着眼睛失声叫喊。
　　其它队员见状也是吃惊，赶忙七手八脚的上来检查施救。
　　在慌忙的队员后面，赵秃顶看着一群人的忙乱却是哀惋的摇了摇头，一旁的马腿长也是抿了嘴把头别过了一旁。
　　“救不了了，死有遗憾的人身体会留下一丝神识不肯离散，在亲人赶到后神识激动与遗体的那点点联合一松动，有些尸体因此可以让人抚上眼皮，有些则会自己七窍流血，后面情况更多是在生前有病或有内伤的尸体上出现。罗子恒临死前怕父母伤心不想让他父母见到他的遗体，但他却提到了你，你来了，他的神识感应到所以出现这个情况，其实他的人早就在二十天前就已经死了。”
　　“你胡说！他的身体明明是软的，怎么可能死了。”颜鹏红着眼大声怒斥莫明。
　　“我们西杉这边有些山区里的师公可以做法封闭尸体一段时间，这么做是为了让死者死后短期内不腐烂，好让他远在外面的亲人有时间赶回来见死者最后一面。罗子恒确实已经死了。我封闭他尸体的时间是一个月，还有十天，时间一过他的尸体立刻会瞬间腐烂，你们要在这十天时间内处理好。”
　　莫明说完瞟了一眼赵马二人，那两人正摸到一旁弯腰研究白瓷碗绿光灯，赵秃顶还捏了根签字笔芯一样的东西正要伸手去刺探碗里绿色的灯油。
　　“你们两个，别碰我洞里头的东西。”
　　莫明这话没说完，一条白色的管状物体就吧嗒的挂到了两人的眼前。
　　赵马二人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先前见过的那条白蛇从洞顶一处裂缝里将半截身子垂了下来。莫明头上原本趴着的那只小猴子见状吱的一声尖叫炸得全身毫毛直竖，赵马二人同样也被白蛇那两颗原本红通通此刻被绿光照得变黑漆漆的眼珠子盯得背后发毛不敢动弹。
　　莫明不再理会洞里的这些人，头顶着惊了魂还在炸毛的小猕猴走出了洞。
　　后面的大妞看着莫明离去，她看看正跪在罗子恒遗体旁边无声流泪一脸恨意的颜鹏还有另外两个狼狈得不知如何进退的偷油贼就跟一旁的高晓鑫低语了两句然后抬脚就追着莫明出去了。
　　洞里的气氛一时间凝固，沉寂了半天，赵马二人忍受不住长时间躬身和半蹲的辛苦于是互相打了眼色平衡保持着身体的姿势小心迈动两脚慢慢的往后挪。
　　小白吐着看似黑色的信子就那样盯着赵马二人的慢动作没有发作。赵马二人退到安全区域总算送了口气，再看小白，那蛇身反射着淡淡的绿光依旧挂在那个高度，身子却在来回晃悠晃悠的荡。
　　“真他妈成精了。”赵马二人看了白蛇的表现又对视一眼，两人眼里无声交流着同一句话。
　　虽然大家还不熟，但毕竟此刻是同一个行动队的，看见行动队长因为情感应激的原因停下了指挥，身为副组长的赵秃顶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和协助颜鹏做下一步的安排。
　　“颜鹏，节哀顺变，你看我们下一步是不是……”
　　指令发出去了，行动队的人被分派成几个小组行动，高晓鑫和大妞负责注意莫明；一名叫骆佩普代号为骆驼的队员负责联系工作；大嘴和剩下的队员以及找骂二人组负责搜巡山谷查找可疑情况；米袋是机动人员兼顾解决食宿等问题，而颜鹏则是留在山洞里守护遗体。
　　罗子恒五官上流出的黑血被擦拭干净，颜鹏也回复了平静，他就那样坐在地上，安安静静的守着。
　　洞内的油灯燃烧发出淡绿色的光，绿幽幽的空间里靠着洞壁一条挂在半空装死状态中的大白蛇、地面上直挺挺的尸体和一旁沉默守护着的人。夜幕降临，陆续回到山洞的行动队员见到这安静得发冷的一幕不禁各自凄伤。
　　“老大，你吃点吧，后头还有好多事情靠你替子恒兄弟去做，你得先保重自己的身体。”米袋端着一个碗拿着一副筷子蹲在地上递给颜鹏。
　　颜鹏听得这话接过饭碗和筷子很平静的吃了起来，吃过几口一想到躺在一旁地上的弟弟再也不能如他一般开口吃饭了不由悲从中来，含在口中的一口面条再也咽不下去，一低头眼泪便沿着两边脸颊滚落碗里，忽又想到弟弟大仇未报自己还不能恣意悲恸，便咬牙抬起手背一把擦了眼泪咬着牙复又大口吞起面条来。
　　大家看着颜鹏吃完了一碗面总算放心了些，一个个悄悄地拉拉扯扯陆续的也到外头围着火堆吃了些东西。
　　米袋是在洞外的一棵大树下生火煮的晚饭，至于锅碗瓢盆和面条这些东西都是大妞从莫明住的那个洞里带过来的，莫明要弄饭吃了不好吃独食便叫大妞拿去给他们的。
　　面条不够那么多人吃，莫明到地里掰了好些嫩玉米，还去西北边山崖下面地下河的出口处的水潭里抓了几条青鱼，这些鱼莫明把大半都分给了这些人，但是米袋觉得他们的老大未必有心情去吃大块的鱼肉便把一碗鱼汤面条拿去给了颜鹏，而他们则是吃烤玉米就了鱼汤胡乱的塞饱肚子。
　　此刻的莫明在自己住的洞穴里也是刚扒拉完一碗面，正坐在一炉柴火前闷坐。
　　一旁的小猴子拿着一根嫩玉米棒在啃，莫明看着小猴子心里有些恼恨，可怜这小猴子刚断奶正学着吃果子，它那老娘就被人捉去开膛破肚埋尸灭迹了。
　　那天自己上京被羁押在房间里无聊至极找空神游回到山谷查看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一副血腥的画面：有三个男人闯进被自己撤去一半阵法的山谷里，三人中的一个在平时自己杀鱼的石台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去剖一只一条大腿血肉模糊的死猴子的腹腔，在他旁边还放着一只下身被打出一个血洞还在往外渗血的大猴子；另一个人在不远处拿着一根树枝插着一只毛被褪干净的猴子到火上烤；还有一个则是在北边林子里一面不时去看手腕上的仪器一面拿着把奇怪的手枪去追其它的猴子。
　　如果自己那时出现在谷底这三个人会怎样对自己？情况不难设想，这三个人就是冲着罗子恒来的，或许他们认为罗子恒不论生死在他身上一定藏有他们想要拿回去的东西，如果那时他们在谷底见到了自己势必会来抓人，然后就是各种手段的来拷问，不管自己说不说得出罗子恒的下落最后这些人一定会杀人并且毁尸灭迹，就像那些被他们埋起来的猴子一样。
　　私底下说倭国话的‘华国植物学专家’？呵呵，当时自己只能做法护住剩下的那些猴子，他不能让这三人在自己管的这个山谷里失踪，因为那样会有屯子里的人出到外面去向政、府报告京都那边大学来的大专家不见了，然后会有人来调查，一旦查出他们是倭国的人肯定是一时间一大群人各种路径涌入山谷挖地三尺又对自己这种长期出没山林的人进行各种调查各种刑讯逼供，也不管那三个是什么身份，来干什么的，反正外国的人最大，而且死了的外国人比活着的更可怕，真他妈比死了皇上爹还叫他们严肃认真和紧张，这就是国人的奴性，那样的处理结果不是自己喜欢的。
　　“好，老子已经记住你们了。”莫明想到自己在他们身上拿下的东西，他用根木棒捅了捅炉子里的热火冷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