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人》三百棒

19、顶级套餐

　　提背着行李朝汽车站外的公交车候车点走去，马路中间车水马龙，马路两旁各色行人来去匆匆，老旧的人行道上路面破损污秽严重，各种小广告见缝插针贴满了路边的墙体和电线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流中只身缓行的莫明在凝思中停住了脚步，恍若进入了无边虚境，眼前的动景在静立的莫明眼里渐渐失了声色，世间一切瞬间都失去了意义。
　　“生为何意又为何求？”莫明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再次睁开眼睛莫明的脸已经恢复了清明。
　　“也罢，既有此生，我就这混世中顺其自然也做个浑人吧。”想此莫明抬眼看向了道旁一根电线杆上新贴的一张小广告。
　　广告的一角是一个缺衣少穿楚楚可怜的美女图片，图旁一版黑字述说的是一个大众耳熟能详的诱人故事:年轻貌美的女子嫁给了一个老富翁，老富翁年老身死未能留给女子一儿半女，女子孤单之下发出广告愿花重金招揽壮男求合生子。
　　看着广告上的美人思及某处，莫明宛然一笑，踱开步子继续前行。
　　某处，平头男子吃完一碗粉坐在凳子上直盯着街头许久也不肯离开，米粉店内的老板娘看这个吃了一碗粉就蹭坐好久的顾客不知翻了几次白眼，平头男子看见了也只做不知。
　　看到目标出现，平头男子热血上涌，咔嚓一声直起膝盖就站了起来，激动之下就算蹭到了桌子男子也都顾不上了。
　　平头男子急急忙忙迎着神色慌忙的山区中年女子走去，中年女子被眼前冒出的男子截住眼睛顿时射出警觉的光。
　　平头男子笑嘻嘻的想要营造一副和蔼亲切的情态去逢迎中年女子，可此刻中年女子心无旁骛一心只想甩开眼前这人去做自己的事，二人三言两语间未能对得上话路，平头男子急功近利之下便在巷子口拉扯了起来。
　　中国人最是喜欢热闹的，米粉店和路过的两三个行人看见街边巷口有一对拉扯推搡还叫骂低劝着的男女，都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了过去，其中更别说之前为着被人蹭坐好久心情有点点不爽的米粉店老板娘了。
　　闹剧上演了半天，拉扯行动二人组让一旁来来回回将各种身份联系套用进行猜测和否定了n次的围观观众得出了一个比较合乎逻辑的结论：眼前这二人之前并不认识。
　　“哎，大姐，要报警吗？”路人甲问。
　　“报吧，替那女人报吧。”其他路人赞成，毕竟路人中也有是非观念较强并积极维护社会安定团结的好市民。
　　“不能报。”、“不用报。”。
　　拉扯行动二人组听到一旁路人的话同时停下了动作一起看向路人，异口同声的表达出一个明确的意思。
　　“咦，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真是奇怪。”
　　“真是什么人都有。”
　　“你们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两个不认识的人王八看绿豆在街头碰上了就喜欢拉拉扯扯的关你们什么事？有没求你们帮报警，你们替人家着什么急？”
　　“你刚才不也赞成帮报警的吗？”
　　“切！”
　　“散了吧，都散了吧。看什么看？神经病的，有什么好看的？”
　　“说谁呢？”
　　“没说你。”
　　“嗨，走、走，走。”
　　拉扯行动二人组的表态让一旁围观的路人陆续散开了，看到最后一个群众走得远了，中年女人瞪着平头男子往后退了两步。
　　“黄大姐，黄大姐，你听我说嘛，是刚才一个年轻仔叫我在这里等你的。”平头男子用很无辜的表情跟中年女子说。
　　听到平头男子说的‘一个年轻仔’，中年妇女警戒心降低了一些，赶紧逼问：“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仔？”
　　“是个二十出头皮肤白白眼睛大大样子长得挺漂亮还长了一双招风耳的骚崽。喏，刚才就是在这跟你交易的那个呀。”平头男子回答。
　　“刚才我跟他在这里说话的时候我记得你就从我们身边走过，你还看了我几眼，我记得你，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记住了他叫我做‘黄大姐’，然后被你听了去现在又拿这个来骗我的？”
　　“哎呀，你耐心听我讲嘛……”平头男子嘴里劝着人家要耐心其实自己更加着急。
　　半柱香过后，中年黄大姐从平头男子的嘴里听到了一个有关于她的很怪异的带着点羞耻色彩的传奇故事，而平头男子则听到了一个很有孝心的儿媳为了替重病的婆婆请高人做法治病延寿反被“高人”骗财谋害的惊心故事。
　　“那年轻仔是个师公啊？他真的会法术？妈呀。”平头男子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哇啊啊，这人怎么心这么狠啊，我给了他三万六啊，他怎么反过来害我呀，呜~他怎么把我的寿命摊给了我家婆了？他怎么这么毒啊~”黄大姐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不要钱的飞流直下。
　　平头男子看着黄大姐痛不欲生的模样惴惴的有些想走却又想多打探一些事情不愿意马上离开，于是犹犹豫豫的缩在一旁等着黄大姐哭停。
　　许久，看到黄大姐激动的情绪的降下了些，平头男子趁机问她会不会是她理解错了。
　　“怎么会错？你看，这黄表纸是他折了跟着三根香枝放在袋子里给我的，你看着上面的字！”黄大姐颤悠悠的抖着着手上一张黄表纸。
　　“我刚才搭车去东站的时候就觉得身子越来越软人也越来越累，这全身的皮肤还痒痒的，我就撩开了袖子，你看！我手上的皮肤突然干了皱了，两条胳膊和两条腿还长出了一大堆的老人斑，我不信又摸了衣服下面的皮，全都一样干皱了，现在我的头发，你看！突然长了那么多的白头发！你看、你看、你看他在这纸上写的字还有错吗？啊~他怎么这么毒啊，呜~~~”
　　平头男子看了黄大姐露在空气中干皱的手臂和那上面四处清晰可见的老人斑以及她头发里夹杂的白发，又看了看她捏在手里的那张黄表纸，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抽过来打开了看。
　　只见那张带着折痕的黄表纸上用红色马克笔写着:‘我愿有生换你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喜迎中元拼血大甩卖佳节，异妙事务协理工作室特别隆重推出各种爱的共生模式供您尊享——其中之相爱相杀超感模式仅售三万六，三万六！世界最顶级的特惠套餐，你，值得拥有！’
　　平头男子第一次看着纸条上的字句感觉懵懵懂懂；再看第二次还是不甚明了；再看第三次，明白了，手上顿时像被蜈蚣蛰了一口似的，惊得赶紧将手上的纸条丢开。
　　等得心头的鼓槌敲得慢些了，平头男子看着眼睛发直还瘫坐在地上的黄大姐试探着问她：“大姐，你接下来要怎么办？那个，你不是说了吗？那个师公是要你拿了三根香枝回去烧的，你还要不要烧？”
　　“啊？”黄大姐犹在梦中。
　　“你要是不按照那个师公的吩咐做事，他会不会还有什么东西要搞你的？呃，或者，你另外去找个法术更高的师公去帮你把他下给你的法术给解了？不过能搞那么大件事的师公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还能找得到比他更厉害的师公吗？”平头男子舔了舔嘴唇又问黄大姐。
　　“啊？”一语惊醒梦中人，黄大姐被平头男子放的雷劈醒了。
　　“啊？那、那、那要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找他，对，我得找他，只有他才能解了这法术，我要去找他，对，找他。”
　　仿佛被注入了精神力，黄大姐恢复了力量，急急忙忙的从地上爬起就要走，想到落了行李，又回头扯了地上的行李，看见一旁正盯着她看的平头男子，黄大姐像是捞了根救命稻草一样顺手也把那男子给扯住了。
　　“呸，疯婆子你别乱讲，我跟那个师公哪里认识了，我也就听他说你要找人借种才来等你的，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要找自己找，你别乱来拉扯我。”
　　听到黄大姐倒打一耙说他与会法术的年轻师公是一伙的，现在要他跟她一起去找那个师公，平头男子急愤起来，一把推开正拉扯着他的黄大姐转身就跑。
　　“他妈的，还想着出来捞世界，没想到这大城市的人事这么复杂，亏我刚才还想着骗那个后生仔到个没人的地方抢了他，还好，是我被他骗了那事没干成。还是回乡养母猪专门卖猪崽算了，好歹不怕转个身就被人阴了。真他妈了，居然这样的人也有。还有那个老女人，做人儿媳能花那么多钱求人烧衣服给家婆治病延寿？妈的，人死才会烧衣服呢，真当我是傻子吗？”
　　跑开了的平头男子跑到个没人的地方停下来喘气，回想今天的遭遇这男人细思恐极，最后忍不住双膝跪地双手合拜，对着老天喃喃自语谢起天地神灵和自家祖宗来。
　　转了两趟公交车，莫明来到火车站。
　　好不容易买好到票，发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等车中莫明看到了挂在候车室墙壁上的一个透明塑料捐款箱，捐款箱上一个大红十字很是醒目。
　　莫明看着捐款箱里有半箱以角为主要金额单位的捐款便扯过了自己的行李袋，把拉链拉开一些伸手往里掏啊掏，半天莫明从里头掏出了几张粉红色的大票子，走到捐款箱前一张张的慢慢的塞到箱里头。
　　“哎，年轻人，你怎么还捐钱啊，新闻上可说了这个会的账啊可是不明不白的，而且我们捐的东西他们拿到灾区都被扔在仓库里发霉的，你可不要上当了啊。”一旁有旅客看不过莫明人傻钱多好心的提醒道。
　　一人出声旁边关注的人就多了，一个个都羡慕妒忌恨的摇头或嗤笑。
　　“哦，阿叔，这个会弄出来的新闻我也听说了，我这不是给人打工嘛，老板娘良心坏了结给我的工钱里头掺了好几张□□然后人也溜了，我总不能跟着拿□□去骗人吧？这不，我都拿出来捐给这个会了。”莫明微笑着答复一旁热心提醒的旅客大叔。
　　“我就想叫一些人看了白开心一下。”莫明补充道。
　　“哦，原来是这样。”旅客大叔明了的点了点头不再多管闲事。
　　周边其他的旅客听闻莫明的解释什么反应的都有，有夸莫明有方法会勾人心的；有急忙向莫明讨要手上剩下的□□的；有不以为然离开的；有靠近捐款箱研究□□仿真程度的，当然也有向莫明射来不明所以的凶狠目光的。
　　莫明吃惊的看向向他投来有杀伤力目光的那个车站工作人员。
　　“怎么啦，大姐？”莫明莫明其妙的看着走到他跟前的制服大姐。
　　“谁叫你往里面放那么多张大钞的？”制服大姐很不悦的问道。
　　“啊，我有钱我就放了，怎么不给呀。”莫明有些不解。
　　“你放那么多大钞到这个箱子里叫人看着眼红，是会引人犯罪的，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是火车站！要是有人贪心起来不管不顾砸箱抢钱这是要引发抢踏事故的，你懂不懂？！”制服大姐越说越气愤，眼光刀子一样直射莫明。
　　“啊？”莫明听得心虚了起来。
　　“他塞进去的都是□□！”旁边有旅客唯恐不乱。
　　“什么？□□？！你哪来那么多□□？”听到‘□□’二字制服大姐瞳孔蓦然收缩了一下。
　　“你跟我走一趟！”制服大姐双手微抓，盯着莫明的眼光更狠厉了。
　　“哎哎，大姐、大姐，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上车的时间快到了，不想费时间去跟车站外头的派出所走一趟而把刚买的价值近八百块大洋的软卧票给浪费了，莫明在关键节点紧张了起来。
　　一通解释换一通严厉的批评教育，莫明在最后关头百米冲刺终于灰头土脸的挤上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