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犹在之路先生和Lu太太》彬彬树

11、三个人

　　2012年

　　相安无事，到了十月。
　　早上路宁没课，天气也不太好，阴沉着，路宁就没出去，窝在教师宿舍里看书。快中午的时候，他收到叶盛的微信，是条语音。他点开来，叶盛的声音便漾开在空气里。
　　“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他一贯不习惯发语音，于是打字，回了句：“怎么突然要请客。”
　　很快又过来叶盛的另一条语音，路宁点开：”我找到工作了，庆祝一下吧。”
　　马上又是一条语音：”正好成林说要找你商量点事情。你来接我们吧，成林还没买车。”
　　原本路宁还在想，他以什么身份庆祝呢？可是听到后面一条语音的时候，便无法拒绝了。简单恢复了一个好后，打开衣柜，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开车。
　　叶盛和鹿成林选的房子，就是上次路宁陪她去看的那处，所以路宁算是熟门熟路。他开车到了楼下的时候，却只看到她一人。
　　还没等他下车，叶盛已经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坐在后排座位上笑着说：“成林临时有事，没办法一起吃饭了，就我们俩一起吧。”
　　“好。想吃什么？”
　　叶盛倒是无所谓的态度：“我好多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你来选吧。”
　　路宁开车绕了很远，才选定了一家简简单单的餐厅。他担心如果离学校太近，可能会碰到同学同事之类的，难免像上次一样闹出误会。叶盛看出他的想法，心里沉沉，却没有说破。
　　叶盛仍旧是吃的不多，吃了没几口就说我吃饱了，放下筷子看着他。他觉察到叶盛直盯着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随口问她：
　　“N市晚报的摄影师，一般都是拍些什么类型的照片？”
　　“很多啊，挺零碎的，哪有新闻，就需要我们呗，比如说民警叔叔帮助老奶奶过马路，比如说中学生聚众斗殴，比如说解决卡在树上下不来的小猫，比如说报道无良老板拖欠工资，比如说拯救酒吧一条街的失足少女……”
　　叶盛边说边观察着路宁的脸色，看到路宁的眉头一皱，她心里似乎也稍稍舒畅几分。
　　可路宁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哦，那还挺全面的。”
　　果然不能指望这个呆子，叶盛心想，可稍后又听见一个很轻的声音：“你自己要多注意安全。”
　　她笑：“没事的，一般出重大新闻，我们都会去两个摄影师的，再加上记者之类的，好几个人呢。”
　　“嗯。”路宁点头，继续用筷子挑着碗里的米饭。他不是不担心，而是没有了担心的立场。如果叶盛害怕，应该会叫鹿成林陪她的吧。
　　吃完饭，路宁送叶盛到了楼下，刚想告别，发现叶盛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上去坐坐吧，这个时间，成林应该回来了。”
　　他跟着下了车，跟在叶盛的身后上楼，眼睛不自主地盯着叶盛的背影。心里觉得，就这么看着，真好，不会被叶盛发现，不会被旁人发现，他的目光在她的背上流转，从她高高扎起的头发，到她盈盈一握的腰。这丫头，都这么瘦了，怎么还吃的这么少。
　　叶盛开门进屋，路宁跟上，却发现，屋里面空无一人。
　　叶盛有些尴尬地对他笑笑：“可能是被事情拖住了，还没有回来。”
　　路宁听她这么说，也就不便再多停留，当下说要离开，却被叶盛又拦住了。
　　“我昨天大扫除的时候，想把床头柜下面打扫一下，可是又搬不动，你能来帮我一下吗？”
　　这么说着，还没等他回答，叶盛已经自己进了主卧。
　　路宁只好跟她进去，看她已经站在一个床头柜的一侧，便走上前去抓住另一侧，与她一起将床头柜挪了一个位置。床头柜下面，确实铺了浅浅的一层灰。
　　东西搬完了，总算可以走了吧。叶盛却又说：“你等会我啊，我先把这底下擦干净，然后你再跟我一起搬回去。”
　　他只好等着，在等她擦地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好奇，环顾了一下四周。
　　主卧本来就有家具，他们只是买了新的床上用品，其他与路宁之前来看房子的时候没多大区别。衣架上挂了几件衣服，有一件女士睡衣，中规中矩的的款式，另一个床头柜上放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曝光技巧》。
　　他的目光完全不敢向床上去瞟，怕看到那张大床，脑子里会脑补出什么不应该的画面来，尤其是主角，还是他喜欢的姑娘跟另一个男人。
　　那一天，到了最后路宁离开的时候，鹿成林也没回来。
　　他也没再去问，鹿成林找他是有什么事情。总不能打电话跟人家鹿教授说，你媳妇儿跟我说，你找我有事情，结果没见到你，我跟你媳妇儿一起吃了饭，还一起进了主卧搬床头柜，太引人遐想了。于是说，后来一直过了很久，路宁也没弄明白那天鹿成林到底找他要商量什么事情。

　　路宁回到宿舍后，给岳展新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没有熟悉的游戏的音效，只有键盘哒哒的敲打声，显得有些安静。
　　此时的岳展新，正在赶第三季度的季度报告，打字打得很快，却没啥思路，写写停停，很是痛苦。接到路宁的电话，如蒙大赦，赶紧电话里求助。路宁到了他这里，就是场外求助，还是一求一个准的那种。
　　岳展新念了念自己写的部分，其实也没几行字，然后说：“路教授，快快快，帮我想想，下一句该怎么写？”
　　路宁有些生冷地回了句：“别乱叫。”
　　岳展新喊他路教授，纯粹是有求于他时的恭维，类似于对着普通飞行员叫机长，对着普通职员叫经理之类的。可是这三个字，在路宁听来，却十分刺耳。
　　“好好好！路老师，快帮我想想，下面该怎么写。”
　　路宁本来是抱着倾诉的心情打了这个电话，没想到还没等开口，就要先给人家当枪手，有些不耐烦：
　　“我怎么知道，这是你的工作报告，我又没参与过你们工作。”
　　“我的工作可简单了，我先跟你汇报一下啊，7月上旬整理社区老人档案，七月下旬联系社区老人和社区医院完成对接；八月上旬主持河湾区拆迁整顿，八月中旬清理河道……”
　　路宁听他真的一板一眼地汇报起来了，心知逃不掉了，于是半靠在床头，开始帮岳展新瞎诌。其实，就是套了他最近刚写的季度报告的壳子，把具体工作换成了岳展新的工作，再进行适应性修改。
　　岳展新那边开着免提，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地打得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得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报告。岳展新开心地恨不得把路宁抱着亲一口。
　　“路老师，你真是我的大救星！下次见面，哥们儿请你吃顿好的。对了，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路宁被他一打岔，又口述了近一个小时报告，早没有倾诉的心情，也就没有再提之前想说的事。
　　倒是岳展新又问起来：“路宁，你最近有没有岳舅妈的消息？我之前给她发微信说有空去美国找她玩儿，她却说不在美国。”
　　“她回国了，现在在南京呢？”
　　那边又差点炸毛：“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又不知道！你太不够哥们了，知道了也不跟我说！”
　　说这话的岳展新，完全忘记了刚刚五分钟前，路老师刚帮他解决了一篇季度报告。
　　路宁倒是不动声色地把球踢给了岳展新：“九月份就来了，我以为她会联系你。”
　　言外之意，我以为你们关系挺好，她会主动跟你说，没想到也就那样，人家就没把你当回事。
　　岳展新倒没在意他的言外之意，脑子里在飞速地盘算着，季度报告明天就可以交了，写得水准这么高，领导一定会十分赞许，然后心情大好，然后这时候请假一定会很容易。十月份天气不冷不热，被称作火炉的N市应该热度刚刚散去，算是旅游的最佳时节，不如，就这么办！
　　“我决定了，这周末去N市找你。”
　　“找我？恐怕不是吧。我在N市工作这么多年了，你来过几次？”
　　事实上，自从当年叶盛出国，一直到现在，岳展新一次来没来过。
　　岳展新讨好地笑笑：“这不都一样嘛，对了，叶盛她这次是自己回来的吗？还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三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路宁听着电话那头的安静，感觉似乎能听到对面心碎的声音。
　　“那你还来找我吗？”路宁在“我”字上加重了语气，存心揶揄他。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