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犹在之路先生和Lu太太》彬彬树

10、你是笨蛋吗？我是

　　烟花的美丽，不仅在于绽放时的绚烂，还在于那转瞬即逝的遗憾。
　　但好在，A市体育广场上的烟花，有了政府资金的支持，足足放了一个小时，让周围的看客们过足了瘾。
　　路宁记得，那一年看烟花的人特别多，公安局特意调了许多警察来维持秩序。
　　叶盛却只记得，在烟花绽放的时候，旁边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脸上淡淡的微笑。
　　她其实没有拍很多的照片，虽然那晚的烟花，有各种各样的花样、形状、颜色。
　　人太多了，她跟着路宁从外围挤进人群的时候，抓着他的衣袖。挤着挤着，不知道被谁一推，手往前一送，就碰到他的手，温热的触感，她连忙向后拉回手，脸似乎有些发热。
　　烟花越放越多，火星向各个方向散着，有一些似乎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飞来。路宁不自主地向她这边一侧身，将她挡在了后面。
　　她和路宁距离那样近，近到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
　　烟花放完的时候，人群才开始慢慢散开。她的手仍是抓着路宁的衣袖的，跟着路宁往回走。尽管人已经比刚才少多了，但她仍是没有松手。路宁也没有说什么，不自觉地放慢了步伐，就着她的节奏。
　　走了一段，到了一个有些漆黑的小巷。这个小巷之前路宁跟她一起来拍过照，也是晚上九点钟以后了，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今天小巷里的路灯，似乎是要比平日里暗一些的。
　　结果，刚走进去，就遇到了两个打劫的。看样子也是两个半大小伙子，多半是旁边A市体校的学生，不学好，偏跟街上的混混学坏。
　　其中一个，看到叶盛胸前的大大的单反相机，眼睛一亮，跟另一个说道。
　　“虎哥，那个相机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听他们说，老贵老贵了。看来干完这一票，可以吃半年了。”
　　另一个也是很高兴的模样。两个人笑着就朝他们俩走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路宁挡在叶盛面前。
　　“不干什么！只是想借你小媳妇儿的相机玩两天，怎么样？”
　　路宁看出来这是两个打劫的，义正言辞地回答：“没门！快让开，我们要回家了。”
　　只有叶盛，因为小媳妇儿这四个字，有点红了脸，小脸红扑扑的，挺可爱。
　　那两个人走近了才看清了叶盛的脸，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个说：“大哥，这小媳妇儿挺可爱，我们是劫财还是劫色？”
　　另一个说：“先劫财，再劫色！”
　　说着，其中一个的手就往叶盛这边伸了过来，伸到一半，就被路宁挡住了，路宁抓着他的手，使了全身力气往旁边一掰，那人猝不及防被弄了这么一下，疼得直吆喝，好不容易从路宁手中挣脱出来，甩甩胳膊，稍微恢复了些，就朝路宁扑了过去。
　　另一个有点急了，说了句小子还挺硬，然后也扑了过去。
　　路宁看那两人扑过来，连忙身体往旁边一闪，怕殃及到叶盛，然后就与那两人厮打起来。
　　说是厮打，也只是一开始的状态。路宁一个人到底难以对付两个，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纯粹挨揍的状态。一边被揍还一边抽出空来冲叶盛喊：“快走！赶紧回家！”
　　叶盛有些吓呆了，在原地愣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在小巷里看了看，也没找到有石头啊砖头啊什么的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眼看着路宁越来越吃亏，她心一横，来到一个抢劫的身后，高高举起相机，朝那人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哎呦！”那人抱着头向一边重重摔在了地上。
　　路宁也趁这个机会狠狠踢了另一个人一脚，踢在他下盘，趁那人松懈之时，拉了叶盛的手，没命地往前跑起来。
　　两个人一直拉着手跑了很远，直到认为那两个人应该不会追来了才停下。几乎是停下来的一瞬间，路宁就松开了她的手。叶盛感觉到包裹着她手的温度一下子消失了，心里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路宁可能是太着急了，手上很用力，把她的手都抓红了。再抬头去看路宁，在看清路宁脸的时候，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那个平日里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此时已经被打得七晕八素的了，脸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边眼睛也有点肿了起来，嘴角上都出血了，得有多疼啊。
　　叶盛哭着冲他喊：“真是死脑筋！这个相机算什么啊？给他们就好了啊！值得你被打成这样吗？”
　　路宁强忍着疼，无所谓地说：“就是想着，今晚上好不容易拍的照片，这么没了挺可惜的。”
　　“你是笨蛋啊，把胶卷拿出来就好了啊。“
　　路宁忽地笑了，他没玩过相机，对这方面还真不太懂。
　　看到他笑，叶盛哭得更厉害了。这个人，真是个傻子。
　　路宁看着面前哭成小花猫一样的小姑娘，脸上疼着，心里却柔软得不得了。看她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衣服上，斑斑驳驳的印子，他想伸手去帮她擦眼泪，刚一抬手，撕心裂肺的疼，又觉得终究不太合适，就又放下了。

　　叶盛在A中呆了快满一年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失踪了。连着好几天没来上学，几个人给她家打电话也都打不通。岳展新提出去她家找她，可是又不知道她家在哪里，只知道她大约是在那个楼上，总不能一家家去问。路宁是去过一次的，不过考虑到岳展新对叶盛的那份心思，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也没有说起他知道叶盛家在哪的事情。
　　过了一个礼拜，苏依依才说，叶盛给她打电话了，说她爸爸把她接回B市了，高考前都不回A市了。
　　叶盛爸爸来的时候，很是突然。他突然就出现在她家门口，笑着跟她说：
　　“盛盛，爸爸来了。”
　　叶盛让她爸爸进来，请他坐下。他爸爸自始至终笑着看她，并没有问，妈妈呢。
　　“盛盛，把东西收拾一下，跟爸爸回家。”用的是陈述句，没有商量的余地。
　　“回家？回B市吗？”
　　“嗯，你爷爷奶奶可想你了。”
　　叶盛一直期待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却觉得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她进屋收拾了东西，基本上就是衣服、课本，还有成堆的相册。收拾的差不多了，出来跟她爸说：
　　“我们什么时候走？我明天还想去一下学校，把东西拿回来。”
　　“不用去了，晚上的火车票，明天早上就到B市了。”
　　于是，她连跟同学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跟着爸爸回到了B市。爸爸说他已经跟妈妈说好了，让她回B市去生活一段时间，毕竟也快要高考了，她不疑有他。
　　没想到到了B市，她基本上就被监视起来了。他爸爸工作忙，没很多时间陪她。但是每天保姆、司机、爷爷奶奶，还有爸爸的秘书轮番地看着她，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把她看管地连打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喘口气，想打个电话，奶奶直接问：“给谁打电话啊？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她只好赶紧说：当然是女同学。只有打给苏依依，也知道她会转告同学们，尤其是他。
　　苏依依在电话里很是委屈：“你太讨厌了，我好不容易习惯了跟你同桌了，你又跑了。不是说好了，高考前两个月才走的吗？这下我又要换新同桌了，讨厌你！”
　　叶盛心里也委屈。习惯了的，又何止苏依依一个人。

　　2004年四月份，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有张报纸在A中火了，引得同学们竞相传阅。
　　岳展新也搞了一份，抓在手里，一边看，一边感叹，末了，还伸到路学霸眼皮子底下，让他也看看。
　　路宁瞥了一眼那报纸，头版头条是一则最新的新闻，主标题是中国某重要领导人出使国外，实现友好邦交。他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学理科的，又不会考政治，又收回了目光。
　　岳展新看他没看到重点，又把报纸往他眼皮子底下塞得更近，指了照片一个角落给他看。
　　“这B市的学生就是开心啊，你说我们这都为了高考水深火热、半死不活的了，人家还有空陪老爸出国搞邦交。”
　　B市？路宁心里一动，又将目光放在那张报纸上。在那照片的正中央，拍的是那位重要领导人，可是在照片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许久未见的叶盛，穿着刚及膝的连衣裙，头发挽起，正对着镜头比V字。他也看清了，那新闻的副标题是“外交官叶岭山之女意外娇俏抢镜”。叶岭山之女，怪不得。
　　叶岭山似乎是中年一代外交官中的佼佼者，但他开始出现在大众的面前，也不过是去年开始的事情。没想到，叶盛竟是她的女儿。路宁之前只觉得叶盛与常人不同，却没想到，这样的不同。
　　路宁沉默半响，看岳展新还一直等着他回话，便淡淡地说：“以前没见过叶盛拍照，没想到还挺上镜的。”
　　路宁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报刊亭，想了想，走过去问老板：“老板，今天的A市新闻报还有吗？”
　　老板摆摆手：“没有啦，早就被抢空啦。不知道是谁说的，上面照到的外交官的女儿以前在A中上过学，今天好多学生来买。”
　　“哦。那明天还会有吗？”
　　“明天啊，明天就是明天的报纸了啊。”
　　路宁点点头，离开，脑子里回忆那张照片，叶盛占的角落太小，本来就拍的不甚清晰，现在在他的脑海里愈发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