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蔓草芃芃

9、偶遇

　　雅多山顶常年积雪，山脚下的植被入冬后已经枯黄，树木都光秃秃的挺立着，仿佛要穿入云霄，河流都已结冻成冰。冷风呼啸，吹的人脸生疼。

　　苏若方没有牵马的那只手又裹了裹身上的狐皮裘袍。赵君梧看着苏若方本来白嫩的脸被冷风吹得的通红，嘴巴也有些发紫，不由得微皱了眉头，问道“还受得了吗？”苏若凡嘴唇有些打抖，挤出的笑容都有些发苦，还是尽力柔和的安慰到“我只是有些怕冷，无妨的。咱们继续向前走吧。”

　　赵君梧觉得苏若方这个人真是够逞强的，冷的都要发抖了，还要强笑着说没事，不过他也没有反驳他，只是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咱们去前面看下那条河流的走向就可以回了。”

　　叶槿荣在后面听到二人的对话也加速跟上去。山顶的雪水融化流下，正好汇入澜江，江水从山谷顺势而下，分了几个支流，刚好可以贯穿甘州。叶槿荣说“我们就顺着澜江修渠，引水灌溉农田。”

　　赵君梧说“叶兆尹回去后抓紧画图纸出来，我们趁着冬季把准备工作做好，天气转暖就可以马上开工了”

　　叶槿荣应下。三人见天色渐晚，准备回程。走到半路，远远的看到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为了出行方便，三人并未带侍卫，走在前面的赵君梧瞬间提高了警惕，勒了马上的缰绳放慢了速度，同时示意跟在身后的苏若方和叶槿荣小心。前面那个人又走了几步，突然倒下了。苏若方说“那人可能是受伤了。咱们过去看看。”

　　三人驱马上前，看到一个胡人打扮的男子倒在地上。苏若方率先下马走近，探了探气息对紧跟而来的赵君梧说“还活着。”于是拿起这男子的手把了下脉“不过是多日未进食，饿晕了。”

　　叶槿荣说“一名胡人，咱们不必管他吧。”苏若方轻摇了摇头“这天寒地冻的，这里又人迹罕至。如果咱们把他丢在这里恐怕这人就必死无疑了。”苏若方抬头看了眼赵君梧，叫了声“王爷。”

　　赵君梧思考了下“带上他吧。两军交战，百姓终究无辜。咱们去前的村子找户人家落脚。”于是弯腰帮着苏若方把这人扶了起来。叶槿荣听两人这样讲，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主动牵来了自己的马，帮着把人扶了上去。

　　三人敲了几户人家，都因为看到他们带着一个不省人事的胡人而把他们拒之门外。此处时常被匈奴侵扰，大家充满警惕情有可原，没想到竟然如此避入蛇蝎。赵君梧仿佛看穿了苏若方在想什么，说道“这里的都被战争打怕了，好多亲人都在战场上被匈奴所杀，所以他们对匈奴充满了恨意。”苏若方深叹了口气“终会有一天，让匈奴再不敢来犯。”

　　这时叶槿荣又敲开一扇门，过了一会，来开门的是一位大娘，叶槿荣说明来意，大娘只说“家里简陋，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如果不嫌弃，便进了歇一晚吧。”

　　三人赶紧谢过，便抬着胡人进了院子。大娘家里没有更多的屋子，四人只能挤在一间房里。苏若方给这胡人嘴里塞了一个药丸。叶槿荣端着碗大娘煮的粥生硬的往这昏迷的胡人嘴里塞，像是填鸭子一样。边塞嘴里还边念叨“你们说说，人是你们要救，最后怎么就变成了我伺候呢。”

　　苏若方知道叶槿荣这性情，也并不在意，只是好笑道“你只能怪王爷出门不带侍从。不然也不必受这累了”。然后出门去寻赵君梧，刚刚赵君梧见苏若方的脸色暖过来后变得有些苍白，怕他着凉，便去拜托大娘煮碗姜汤。

　　苏若方走进厨房，便看到赵君梧在和大娘聊天，只听赵君梧问“大娘一个人住吗？其他人呢？”大娘叹了口气“我儿子三年前战死沙场，儿媳妇带着孙子另嫁了。老头子积郁成疾，没多久也去世了，徒留我这一个老太婆苟活着。”

　　“那你看着我们带着一个胡人，怎么还愿意留我们住宿？”大娘说“我们的孩子在战场上死去，在战场上厮杀的那些胡人也必然家有老小，我们难过，他们父母难道不难过吗？所以我难过，但是不恨。”

　　赵君梧闻言有些压抑，战争最终伤害的不过是无辜百姓。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因为战阵只剩孤苦一人的大娘，感觉说什么都有些无力。只沉声道了谢，端起碗转身离开。还未走几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苏若方，发现他的眼眶有些微微红，想必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赵君梧上前，并未问怎么了，只是把姜汤端给他“喝碗姜汤去去寒。”苏若方接过来喝了一口“你有喝吗？要不要给叶兆尹也送一碗。”赵君梧笑道“我们都习惯了西北的寒冷，叶兆尹更是壮的如牛一样，不必担心。”

　　苏若方小口喝着姜汤，想了想又抬头说了句“其实我也没有弱不禁风的。”赵君梧连忙点头“是是是，苏公子可是有着百步穿杨的本事的，只恨这西北的风太厉害，吹的苏公子的脸红了又白的。”

　　苏若方把剩余的姜汤一口喝完，放下碗，小声反驳了句“我惧寒而已。”话音还未落，便听屋内叶槿荣大喊一声“你别过来！”

　　赵君梧苏若方对视一眼，快步向屋内走去。掀开棉帘，看见那个胡人已经醒了，坐起身来，一双深邃的大眼正死死盯着叶槿荣，叶槿荣站在地上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摆着，充满了防备。听见赵君梧和苏若方进了的声音，都看了过来。

　　那个胡人操着不是特别利落的汉语问到“是你们救了我？”赵君梧轻轻放开了紧握腰间剑柄的手，回到“我们在山脚下遇到晕过去的你，荒郊野外的怕你冻死，就顺手救了。”苏若方从赵君梧的身后走出来，问道“你一个胡人，来甘州做什么？又怎么会晕在深山里。”

　　那个胡人说“我只是一个商人，过来贩卖皮草，换些银两过冬。前几日接到家里的书信，因为父亲病了要我速回。谁知遇到了劫匪，和随从走散了，又在山里迷了路。冬天山里没有东西可以吃，几日水米未进。”

　　边境上经常会有胡人贩卖东西，苏若方他们对他的话并未起疑。那个胡人说“我还要赶路，不知几位好汉能否借我一匹马？”“你不休息一晚再走吗？”胡人眼里闪过一抹忧伤“父亲重病，我要赶紧回去。”

　　听此，赵君梧他们便送了匹马给他赶路。那胡人临走前，拿出了一把装饰精美的匕首送于赵君梧“我身上只剩这个。他日若有缘再见，以此为信物，我同意你们一要求，来报答今日救命之恩。我匈奴儿郎言出必行。”

　　赵君梧接过匕首“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胡人说“我叫宇文烈，还不知各位公子怎么称呼。”赵君梧说“称我长孙即可”又指了指苏若方和叶槿荣“这是苏公子和叶公子。”

　　宇文烈上马拱手道别后，便驾马而去。晚上，苏若方把玩着匕首，翻来覆去的看上面的纹路。赵君梧问“有什么奇怪的吗？”苏若方说“总觉得这图案在哪里见过，但实在想不起了。”

　　于是把匕首丢回给了赵君梧，赵君梧把匕首收好，说道“不要想了，早点休息吧。”叶槿荣打了地铺，苏若方和赵君梧在床上，三人就这样合衣睡了一晚。第二日，三人早早起床，走前赵君梧把身上的银两都留在了桌上并写了字条向大娘告别，然后三人便悄悄离开了。

　　因为只剩两匹马，回程赵君梧和苏若方只得共骑一匹。苏若方坐在后面，本来只是抓着赵君梧的衣服，赵君梧让他抱紧自己，免得不小心摔下去了，苏若方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臂环上了赵君梧的腰，胸膛贴在赵君梧结实的背上，耳朵悄悄的爬上一层红色。

　　赵君梧看着环着自己腰的手臂，听到背后传来的心跳声，心莫名其妙的漏跳了一拍，握着马鞭的手用力挥了下。叶槿荣骑马费力的跟在后面，心想王爷和王妃骑这么快干嘛，苦了我这老腰。回府时，下人看到二人共骑一匹马，都说静王夫夫真有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