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蔓草芃芃

10、雪夜

　　十一月的甘州已经很冷，天气阴沉，满天都是灰色的浊云，树枝上仅存的几片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夏蝉给火盆里又加了些炭，从山里回来后，赵君梧就吩咐给房里多加个火盆，这室内暖的如春天似的。

　　夏蝉拿了盏灯放到苏若方的手边“王妃看书仔细别伤了眼睛。”然后对坐在一旁敲核桃的九歌说“快别边敲边吃了，天色暗了，去把灯点上。”九歌放下手中的活计欢快的去点灯了。

　　苏若方抬起头，看着九歌敲的那堆核桃壳笑道“让九歌敲核桃，能剩一半，都不算他贪吃。”夏蝉说“等下冬眉回来看到只有一堆核桃壳，还不知要怎么跳脚呢。”

　　苏若方放下书，斜坐在边，心情甚好的说“这两人的性子放到一起，倒是让这冬天多了不少活力”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玉手把窗户打开一个缝，寒风卷着一片雪花飘了进来，吹的人一哆嗦，苏若方又赶紧把窗户关上了“看这天气怕是要下大雪。”

　　过了会儿采从来报说王爷今晚还有军务要处理，就宿在军营，不回了，让王妃早些休息。
　　苏若方应了，对夏蝉说“让冬眉炖的甜汤王爷今天是没有口福尝到了。命人给柳夫人送过去吧。”想了想又问道“柳夫人还有多久生产？”夏蝉回到“还有一个来月。”“嘱咐下人人好生照看着。”“是”

　　苏若方睡到半夜的时候，被门外喧闹声吵醒了。苏若方披着衣服开了门，看到柳氏身边的婢女秋菊正面色慌张的和守夜的九歌说什么，秋菊看着苏若方出来，直接就对着苏若方跪下了“王妃救救我家夫人。”苏若方说“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半夜我家夫人突然腹痛，然后流了好多血，怕是要生了。府中的大夫有事告假了。”

　　“求王妃找个大夫去看看夫人。”苏若方听此心道不好“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生吗？怎会如此突然。”宿在不远处佣人房的夏蝉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赶紧过来了，去房里找了件狐狸披风给衣着单薄的苏若方披上了。苏若方吩咐道“九歌赶紧去城里找大夫和产婆过来。”

　　然后对一直隐在暗处的九怀说“九怀你迅速去军营叫王爷回来”“夏蝉，你随我去柳夫人那里看下。”雪已经下的很厚，在夜色里泛着银色的光，人走过，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胶印。

　　还未走进桃颐园，便远远听到柳氏一声声的惨叫，苏若方心中更是一紧，加紧了脚步走到门前，犹豫了下，他虽为王妃，毕竟是男子，理应避嫌，但是听到屋内柳氏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咬了咬牙还是进去了。

　　侍女们正在安抚挣扎的柳氏，柳氏身下一大滩血。苏若方上前，柳氏惨白着的脸，眼睛已经因为疼痛有些模糊，柳氏好一会才认出苏若方，伸出手，苏若方赶紧用力握住，柳氏声音颤抖着“王妃，一定要保我的孩子”苏若方轻声安抚“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夏蝉走过来对苏若方说“王妃，大夫和产婆来了，我陪您外面等吧，这里血气大，莫冲撞了您。”苏若方知自己在这里也帮不是什么忙，嘱咐一定要尽力保大小平安，需要什么尽管说，便出去等了。

　　苏若方在屋外一圈圈的踱步，看着从屋里端出来的一盆又一盆被血染红的水，脸上也越发难看。雪已经停了，天色渐亮，屋里的叫声越来越没力。这时产婆满手鲜血的急冲出来“王妃，夫人难产，是保大保小？”

　　苏若方脸色惨白，问夏婵“王爷还没回来吗？”夏蝉摇了摇头，苏若方的手紧紧绞在一起，这种事情他怎么决定，在外人看了他是王妃，可实际上屋里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那两个才是赵君梧最亲近的人，他如何能抉择他们的生死。

　　产婆催促到“王妃，没有时间了，还请快快决定啊”苏若方想到柳氏祈求他保孩子的眼神，苏若方下定决心“保孩子。”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扶上他微微有些发抖的肩，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和他同时开口“保孩子。”

　　产婆听到这个便又匆匆进去了。苏若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瞬间安下心来。转身叫了声“王爷”赵君梧点了点头，看着苏若方的脸色难看，便拽着他坐在椅子上休息。没多久，房里传出了一声啼哭，赵君梧和苏若方都站了起来，一会儿产婆抱着包好的婴儿出来了，笑着说“恭喜王爷，是位小公子。”

　　赵君梧和苏若方凑上去看，苏若方看着婴儿红色的皮肤，笑道“和个小猴子似的。”产婆一笑“诶有，刚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还没来得及问柳氏如何，便听里面传出一声惊叫“夫人大出血，不行了。”

　　赵君梧脸色一变，苏若方推了赵君梧“你快进去看看。”赵君梧进屋，看到柳氏身下血止不住的不断涌出，走过去将柳氏抱在怀里，柳氏脸色挤出一个笑容“王爷，我想看看孩子。”

　　赵君梧赶紧命人把孩子抱了进来，放在柳氏怀里，柳氏手轻柔的拂过孩子的脸“他好小呀。不过，我怕是看不到他长大了。”说着脸上流出了两道泪水，赵君梧拭去柳氏的泪水“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柳氏说“王爷，我好冷啊。”赵君梧抱紧了柳氏，柳氏的手渐渐从婴儿的脸上划了下去。婴儿仿佛有感应一样，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赵君梧眼睛通红，轻轻用手合上了柳氏未闭上的双眼。这个女人他并未给予多少温情，最后却拼尽生命给他生了一个孩子，终究是亏欠了她。众人听到这个刚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的啼哭，无不难受。

　　奶妈赶紧抱起来哄，却怎么也哄不好。苏若方看着哭的仿佛要断气的娃娃于心不忍，便伸手说“我抱抱试试。”在婢女的指导下，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

　　奇怪的是，哄了一会，这个孩子就渐渐安静睡着了。见此，众人都说，苏若方和这孩子有缘。苏若方将孩子交个候在一旁的奶娘，让她带下去休息。

　　赵君梧平复情绪走出来，坐在偏厅，找来今晚的大夫和产婆。问了一晚上大家都心中有疑的事情“明明还有一个多月生产，怎么突然如此？”大夫回到“大夫说夫人吃了活血的药物，造成了早产，加上胎位不正，因此难产。”

　　赵君梧说“柳氏从怀孕，饮食便叫人专门打理，怎么会出此疏漏。”一旁的婢女回到“今晚王妃命人送了碗甜汤过来。”苏若方眉头轻皱“我是命人送了碗甜汤。”赵君梧让人把吃剩的甜汤端过来，大夫仔细辨认后说“这汤里加了大量的红花，足以造成流产，只是夫人怀孕时间已久，这才早产。”

　　众人惊诧，赵君梧听此面色沉郁，看下苏若方“王妃可有什么说的。”苏若方漆黑的眸坦荡的看向赵君梧“汤的确是我命人送来的，但是里面有红花并不是我放的。这汤原本是我命冬眉给王爷煲的，王爷说今晚不回，我才命人给柳氏送来了。”

　　赵君梧眉头紧皱说“夏蝉陪王妃回盘云阁，在这件事未查清楚前，王妃不得擅自出入。”人们想，王妃这是被禁足了。夏蝉惊惧“王爷，王妃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赵君梧并未理会夏蝉，倒是苏若方风轻云淡的对夏蝉说“走吧，我也累了。”这时奶妈过来问小公子要怎么办？赵君梧说“也送去盘云阁，交予王妃照看。奶妈也一起过去吧。”

　　众人听此更是不懂了，这王妃担着下毒残害王爷子嗣的嫌疑被禁足了，怎么就又让王妃照看刚出生的小公子呢？这王爷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