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蔓草芃芃

4、中秋

　　夜色微凉，月朗星稀。京都长安的皇宫内灯火辉煌，鼓乐齐鸣。今日正缝中秋佳节，顺德帝携妃嫔及众皇子设宴于华音殿，宴请众位大臣，也算是君臣同乐。

　　“陛下，如果臣妾没有记错静王已是及冠之年了吧？”只见一个柳腰莲脸，明眸皓齿，身着华服的女子边说边用葱白一样的手捏了一个葡萄到皇上嘴边。

　　“正是”皇上就着荣贵妃的手吃了葡萄“爱妃为何如此问？”“臣妾是想，静王这个年纪还未娶正妃实在不像话，姐姐说是不是啊？”荣贵妃说着掩嘴笑问坐于皇上左手边的皇长子静王的生母皇后娘娘。

　　皇后闻言，心想，猜测果然没错，荣贵妃想趁这次中秋夜宴给静王随便定个王妃，正合了意，还免得找其他理由了，虽如此想，但是还是略带犹豫的秀目微抬，浅笑着说道“妹妹所言极是，只是.....”

　　“既然如此，趁今日众位大臣都在，就从各位适龄的子女中选一位容姿甚好的，把静王的亲事定了吧”荣贵妃不等皇后把话说完就依进皇上的怀里说道。皇上轻搂住荣贵妃“爱妃可是有合适的人选？”“合适人选倒是没有，只是静王常年驻守边疆，边疆艰苦......”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身穿藏蓝色衣袍，腰系黑色玉带的男子走了到大殿中间，正是修养半月勉强可以下床行动的静王赵君梧，即便如此，依然身姿挺拔，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伤在身。

　　赵君梧屈膝跪下，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父皇，正妃人选就不劳父皇和贵妃娘娘费心了。儿臣倾心一人已久，今日还斗胆请父皇赐婚。”

　　皇上看着这个长子，无端的又想起旧人，眉头轻皱，眼光从他脸上移走，开口问道“不知是哪家千金，能得静王如此青睐，说来听听。”赵君梧缓缓开口“不是千金，是苏家长公子，苏若方。”

　　苏若方三个字掷地有声，殿中的歌舞不知何时停了，空气安静的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众大臣闻言面面相觑，均不作声，当朝律例，娶男妻者不得承嗣。静王如今要立一男妃，不是自绝后路吗？莫非真真是爱惨了那个人？

　　皇上听此，面色一白，瞬间发怒，他怒的不是赵君梧要立一个男妃，而是立的那个人是苏瑞的儿子。但是荣贵妃心中一喜，只要静王立了男妃，无论这人是谁，都碍不找她儿子的路了。

　　皇上顺手把桌案上的茶杯冲着静王砸去“混账。”赵君梧面色不改，只是双手扶地，附身拜下“父皇息怒，还请父皇成全。”

　　皇上指着赵君梧怒骂“你休想，立谁为妃都可以，唯独他苏瑞的儿子不行。”苏瑞听到自己的名字快步走了出来，赶紧跪下“皇上圣明，臣的这个儿子年方十九，甚是顽劣，与静王实在是不相配啊。”

　　又转身对静王拜下“还请王爷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放过我儿吧。”赵君梧冲着苏瑞拜下“我和若方两情相悦，还望苏大人成全。”

　　苏瑞声音都在发抖“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你们同为男儿，可知，你若娶了他，你们可知道会失去什么？”赵君梧说“我朝自先祖开始，就可以男男婚配，如今我娶若方，可是违了哪条法令？”

　　皇上看着苏瑞气的发抖的身体，怒气稍平，苏瑞估计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年他走过的路他儿子会重新踏上吧。就在这时，荣贵妃娇媚的声音传来“静王，你可知若是立男妃，你即便是皇长子，也不能承嗣的？”

　　赵君梧抬起头，冷峻的眼神盯着荣贵妃“君梧自然明白，不需贵妃娘娘提醒。”荣贵妃被他盯着的有些发毛讪讪的说了句“知道就好。”

　　便不在开口。正在这是一直在位置上没讲话的皇后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到赵君梧的身前站定“吾儿，将来可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赵君梧坚定的说“致死不悔。”

　　“若将来有难，你当如何？”“只要我在一天，定会护若方周全。”长孙宛如盈盈一笑“母后信你。”于是转身，朝坐于殿上的皇上摇摇一拜“臣妾请求成全了我儿。”

　　皇上阴狠狠的说“皇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长孙婉如依旧笑盈盈的说“臣妾十六岁嫁为君妇，十七岁册封太子妃，十八岁皇上登基，立我为后。我感恩陛下所赐予的一切。”

　　“我想，哥哥泉下有知，也应甚感欣慰。臣妾此生再无他求，只想我的两个儿子可享平安喜乐，平淡一生，又何妨？还记得当年哥哥带着君梧玩耍，也曾说过，我这一生感情坎坷，难得喜乐，就希望我这外甥，将来可得一人心，共白首，便是难得的美满欢乐了。”

　　“君梧自小像他舅舅，也是他舅舅生前最大的挂牵了。还望陛下看着臣妾二十年相伴，以及为国捐躯的哥哥的份上，成全了吾儿。”

　　皇上听到这番话，脸上毫无血色“长孙婉如，你这是在拿长孙睿来挖朕的心吗？你这是在威胁朕吗？”长孙婉如看着皇上的纷乱无章，语气依旧淡定柔和“臣妾不敢，今日君臣欢聚于此，还望陛下慎言。”

　　皇上脱力一样瘫坐在龙椅上，这么多年，长孙婉如依旧知道，如何能扎他的心，而且扎的血淋淋。当初自己为了坐上皇位舍弃了她的哥哥娶了她。大婚前夜，长孙睿找到自己说“我不怪你，我只求你，善待我妹妹，也求你看着我们的情谊上答应我，你将来坐上皇位皇后只能是她。”

　　自己娶了长孙婉如，却不甘心长孙睿亲近他人，看着长孙睿和苏瑞走的甚近，自己嫉妒的要疯了，却没有立场说什么，于是在日夜的折磨里，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把长孙睿派往边疆，长孙睿说“为陛下驱蛮夷，平天下，是臣的荣幸。”

　　十年前那次出征，明明凶险，但是他依然义无反顾的去了。走之前说了什么？他说“你我十年纠葛，我真的累了，从你娶小妹开始，你我就注定只能是君臣。这次我回来后，还望陛下准我辞官。”

　　自己没有回答他，他也再没有回来。是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推向了死亡，这么多年来怨恨自己怨恨他这个天下怨恨每一个和他相关的人，但是今天这个人唯一的妹妹，自己的结发妻子，对自己说，看在哥哥的份上，成全了苏瑞儿子和自己儿子的姻缘，命运都是这么弄人的吗？

　　罢了罢了，随他们吧。于是大气都不敢出的大臣们听到皇上说“苏家长子苏若方，谦逊有礼，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今许配静王为妃，择日完婚。”赵君梧叩首，朗声道“儿臣谢父皇成全。”这里最高兴的莫过于荣贵妃了，满脸欢愉的说“恭喜静王，苏大人，皇上有意成此佳缘，还不快快谢恩。”

　　苏瑞闭了闭眼回道“谢皇上。”长孙婉如对着苏瑞微微弯了下身，表达她的歉意。他们长孙家终究是亏欠了苏家良多。

　　在中秋宴的第二天，众人听闻，因为这场婚事苏家父子吵翻了，苏若方被罚跪了一夜的祠堂。想来也是百年苏家，无数荣耀加身，怎甘心让子孙嫁为人妇，而这苏若方和静王在大殿上说的一样，执意要嫁，还说皇上已经下旨，你不同意就是抗旨。

　　众人纷纷议论，苏若方和苏家闹翻，失去了苏家的倚靠，嫁给不得宠的王爷。王爷娶男妻，明明是名正言顺的长皇子，这下也没了继承权。两人倒是谁都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