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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秦天誓在梅花丛间穿梭,发上,衣襟上都沾满了雪白的花瓣。体内真气流水般奔畅,犹如野马脱缰,一发不可收拾,却掩饰不住他眉宇间渗出的颗颗恐惧与忧愁。

      白蝶朵朵,纷纷贴在他湿湿的额头上;清风拂面,却怎么也吹不干他鬓角的汗珠。秦天誓唯有加快脚步,一边默默祈祷,祈祷上天能保自己妻子二人平安。

      就这么行了一刻钟,突然之间,秦天誓好像注意到了道旁的什么东西,蓦地双脚一收,身子向上飘起,半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轻轻落在了一只猎鹰的身旁。那猎鹰倒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小银刀,刀刃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曲“字。自从曲家出道以来,就没有任何其他姓曲的敢把曲字刻在飞刀上了。猎鹰的旁边倒了一株梅树,梅花还未枯萎,仍是散发着昂昂生机,浑不知自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秦天誓环顾四周,发现北方也有一颗树被拦腰折断了。秦天誓略一沉吟,起身,几个起落越过断树,果然没走多远,又看见了另外一株被折断的树。

      秦天誓苦笑几下,一路向北走,每个岔路口,不管如何,北方总是有树被折断,竟是在这排布好的梅林阵中开辟出了条捷径。秦天誓沿着捷径走,一盏茶功夫不到就已经出了飘雪村,来到了另一端的深林中。

      林子里古树参天,密密遮住了天空;树枝松松地叠在一起,枝上一根根针叶的缝隙间渗出朦朦胧胧的绿晕,幽隐深邃。地上松针堆积,厚厚地铺了层毯子一般,脚踩上去软软的。

      秦天誓一面疾驰,一面注意到林中有些地方的草茎轻轻向一边歪去,有些地方的叶子被拂去了露珠,显然不久前刚刚被另一位不速之客“拜访”过。如此走了一刻钟左右,秦天誓渐感前行越来越困难,原来脚下的小路不知何时已经转到了山坡上。与此同时,草丛里的印记也愈来愈明显,秦天誓追踪着足迹,一路上行。

      秦天誓狂奔着,道旁松树刷刷向后退却,也不知怎的,在经过一棵格外高大的古松时,秦天誓心底里忽然“咯噔”一下挑起一股寒意。多年的练习已经让秦天誓的功夫与人合为一体,头脑中还恍惚着,内力已经先起了反应。只见他眼中精光一现,驻足,转身,挥掌”呼“地击出,”碰“一声,掌风撞到身旁树干,震得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松摇晃不止。秦天誓张口一喝”什么人!”,然而天地间只听得鸦雀被那一掌惊得嘎嘎直叫,除此便再无其他动静。秦天誓等了一会,自己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行去。

      长白山奇峰险壑无数,绝大部分归功于火山的喷发以及上古时期冰川的切割。此时秦天誓正在爬的山坡,原本是一座小山,数千万年前被冰川从中切割,只剩了一半,变成了个极险的断崖。当地猎人利用这天险捕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宰兽崖,后来秦家入驻飘雪村,嫌之过于粗俗,改成了断魂崖。

      断魂崖的位置正是原来小山的山顶,树木稀少,乱石嶙峋。天气晴朗的话,站在崖顶上,放眼林烟渺渺,葱翠接天,崖下一大片原始森林的景貌尽收眼底,令人顿生豁然开朗之感。

      此时的断魂崖上却是一片阴靡,刚刚透出的一星阳光又悄悄地消失在了浓云的后面,只剩下无边的森林裹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天地间但听得阴风阵阵,枝叶萧萧,百鸟咻咻,端的是令人毛骨悚然。

      崖边长满了一丛丛枯黄的乱草,草中飘出一片白色的衣角。只见一个肤色胜雪,眉目如花的少妇一动也不动地躺在乱草之上,嘴角淌着鲜血,为这黑暗的世界更添上一层诡异。

      林木间矮树簌簌抖动,“刷”的一声窜出个人来。那人见到崖上躺着的女子,一愣,怔住,定在地上,肩膀不住颤抖,似乎格外激动。呆了片刻,一个箭步飞也似地冲到那妇人旁边,握住她的手,俯下身去,轻轻地唤道: “月华?月华!是我,天誓啊!”嘶哑着嗓子“醒醒,醒醒,你快醒醒啊!我来了啊!”喉咙肿胀,最后一个字已经听不清楚。那少妇被握住的一只手冰也似的凉,了无生气。忽然,那人摸得那原本沉寂已久的脉搏似乎缓缓地跳了了一下,好像在回应他的呼唤似的。这一丝微弱到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的生命迹象好似寒冬中的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他的希望。只见他将那妇人扶起,盘膝坐好,一手抵住那少妇雪白的手掌,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头顶,运起了功。

      这个人自然就是秦天誓了。他初见曲月华,心中激动的不能自已,待摸到她冰凉的手,只当爱妻已遭了敌人的毒手,不禁伤痛不已。后来发现脉搏跳动,真是喜从天降,当下准备拼上自己全身功力将妻子从阎王手里给抢回来。

      秦天誓两手各发出一股真气,一股自手上少冲穴注入,途经少府、神门、阴郄、通里、灵道、少海、青灵、极泉等八大穴位,顺着手臂上行,直抵心脏,走的乃是手少阴心经。另一股从头顶百会穴灌入,顺着督脉向下,经前顶、 会、上星、神庭、素髎、水沟、兑端诸穴,于口中龈交穴汇入任脉,继续向下,又经过承浆、天突、璇玑、水分等人体大穴,一直行到小腹至阴交穴时,秦天誓忽感一阵彻骨奇寒从曲月华体内传来,直冻得他全身如坠冰窖。当下运起十成功力,将寒毒一点一点压了下去。过了一顿饭工夫,秦天誓大汗淋漓,曲月华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秦天誓松一口气,刚刚将内力减弱一点,不料那原本已经消散的寒毒一瞬间又重新聚了起来,秦天誓只得再将内力加强。如此周而复始,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那股寒气仍然顽强地与秦天誓浑厚无匹的内力相抗,内力一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消真气稍浊,便又卷土重来。

      秦天誓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起父亲数年前与自己讨论“玄天功”时曾提起过西域有一门叫做“天寒神掌”的武功,据说原理与”玄天功”颇为相似。修习这门武功的人将天地间的寒气存于体内,只纳不出,只存不用。不同于其他阴寒真气的修行者,修习“天寒神掌”的高手平日并不动用天寒真气,一般与人过招时也只使用另外的内功,唯有发出致命一击时天寒真气才能派上用场。天寒真气同玄天功一样,是世上极少数可以外传的内力之一,只不过玄天功的传人得到的是无上内功,天寒真气的传人却只有死路一条。修习者将极寒真气存于身体内不大要紧的部位,却在对敌时逼入敌人脏腑要害。中掌者是伤是残,是死是活,即刻毙命还是受尽折磨慢慢死,全视中掌部位与所中真气的多少而定。

      然而这门武功秦天誓只是听说过,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遇上。当年秦天誓的父亲秦博发曾对他说道:“天寒神掌这门功夫,本来也可算得上门上乘武功,可惜走上了邪路,只要有善心,要破去也并不困难。” 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被秦天誓的母亲打断,秦天誓只记得当时母亲的脸色怪怪的,似乎颇为愤怒,此外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至于当时母亲为什么生气,秦天誓当时那真是半点摸不着头脑,后来渐渐便也忘却了。此时想起来,秦天誓仍然觉得十分奇怪,寻思道:“ 爹娘平日里一直颇为恩爱,娘对父亲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怎么会那次对他发那么大的火?难道娘家里有什么人练‘天寒神掌’以至于不想让父亲告诉我破解之法?告诉我我又不会去破,难道我还要没事跟外公,姨母他们摆擂台?而且娘对我虽然管教严格了些,于学武一事却从未干预过。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难道是这破解之法有什么问题?爹爹只说‘只要有善心,破去也不难’而已。善恶之分,本只一念,为人为善,为己为恶。古时佛祖舍身饲鹰,为了一只鸽子牺牲自己性命,舍己为人,便是大善行。然而世人多为爱恨情仇牵绊,能做到真正舍己的,又有几个?”微微叹了口气。突然之间,一个念头闪电般闪过他的脑海,秦天誓心中的疑团登时解开:“难道说要破解”天寒神掌”需要破解者损伤自己吗?娘对我一向疼爱,如果这破解之法会令我受伤,那也难怪她对父亲发火了。”想通了这一节,以秦天誓武学上的见识,已经不难思索出破解的方法。“天寒真气深入中掌者脏腑,是以极其顽固,去如抽丝,然而一旦有更强内功日夜不停地压制驱赶,却终有朝一日能将寒气消解掉。”

      天寒内功如果向玄天功一样,厚积而勃发,能成为另一门旷世奇功也未可知,可是当年创造这门功夫的奇才年轻时曾遭受重创,只觉世上人心险恶,就是最最亲近之人也不能轻易相信,更不要说寻个人将自己全身功夫相传,因此才将武功练入了偏门,导致这天寒真气冥寒有之,深厚却不足,真遇上了内力比自己深厚的高手,威力便大大被削弱。

      曲月华本身内力不足克制寒气,是以才命在旦夕。秦天誓此时已经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把曲月华横抱在怀里,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一吸气,内里源源不绝地递出。这次,秦天誓不再像刚才那样用真气压制寒气,而是真正地用玄天功心法将内力传到曲月华体内,内力行到曲月华任脉阴交穴时,果然又碰到那股寒气,那寒气却不似前几次那样顷刻消失,而是像太阳照在积雪上一样慢慢消融,不到一盏茶时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秦天誓嘘一口气,抹了把额头山的汗水,估摸着自己内力这下被消耗了三成左右,虽然二十年内也许难以恢复,比自己预计的却要少很多,总体上并无大碍。暗感庆幸之余,不禁也略感疑惑,内力又在妻子全身经脉中行走了一遍,确定并无其他内伤之后才缓缓收工。怀中的曲月华经过这么一激,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秀口微张:“天誓,我...... ”声音虚弱异常,秦天誓将耳朵凑近些,只听曲月华气若游丝,“天...誓...抱紧我.....我....好冷....好冷......”眼睛一闭,又昏了过去。

      秦天誓心中惊疑交集,又运功在曲月华体内转了两个小周天,却没找到半点寒气的影子。秦天誓心想问题一定还出在阴交穴上,内力在在曲月华任脉下半部分徘徊,然而不论他怎么运功,那寒气始终不见踪影。

      豆大的汗珠顺着秦天誓额角淌下,滴在地上积雪上,融出一个个小洞。秦天誓元气已经受了不小损伤,定力随之亦减,心中焦急,第七次回转到曲月华阴交穴时,内力不禁一震,秦天誓大惊,暗道糟糕,曲月华这下非受重伤不可,赶忙收敛心神,却发现内力竟然在这一震之下拐入了一条极其奇怪的脉络里面。这条脉络阻塞异常,混不像个修习内功的人的脉络,到像个全然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的。最奇的是,这条条经脉宽广粗厚,俨然是条主脉,然而以秦天誓所学武功之广之博,也从不知道人体内还有哪一条主要大脉于阴交穴汇入任脉的。秦天誓的内力顺着这 ”奇脉”前行,突然之间撞上一股极其寒冷的气息,比刚才阴交穴的强了一倍有余,秦天誓猝不及防,一个激灵,暗叫道“好家伙!”内里决堤之水般涌入,所过之处豁然开朗,那股寒气在秦天誓紧逼之下一路顺着”奇脉“向后退,竟退到了曲月华身体深处。那条”奇脉“比秦天誓所料的短得多,没过多久就汇入了另一条主脉里。秦天誓直觉这条脉络赫然便是条任脉只是如”奇脉“一般阻塞异常,不禁大奇,略一思索,不由得苦笑着暗道”惭愧“。原来那”奇脉“确实是条”奇“脉,只不过是音同字不同的”脐带“的”脐“字,此时秦天誓的内力是在曲月华怀的婴儿体内运行,难怪找遍曲月华的身体也发现不了寒气。

      虽然又一个谜题被解开了,秦天誓心里却殊无喜悦之意。这婴儿体内寒气极其强烈,却还未毙命,想来必是母子气血相通,两人一同承担冥寒之气的缘故,然而秦天誓却不得不展开全力与之周旋。

      一个时辰过去了,秦天誓已经几乎将婴儿体内全部经脉打通,同时也感到自己体内元气一丝一毫地消耗殆尽,终于,秦天誓两手一松,软倒在地上,咳嗽不止。

      曲月华也醒了过来,看到秦天誓,惊喜交集,两行清泪滑过面颊,颤声道:”胆小鬼,你,你终于来了,哎呦!”最后这一声“哎呦”却是痛哼,只见曲月华捂住腹部,腰肢不住扭动,不到一顿饭时分,“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在这荒芜的崖顶上响了起来。

      秦天誓在地上,双手撑地,缓缓地坐了起来,一面有气无力地问:“男....男孩还是女...女孩?”曲月华将婴儿抱在怀中,牙齿咬断脐带,喘息着转过头来,笑道:“男...男孩!咱爹知道了一定得乐坏了!”突然发现秦天誓发丝散乱,一脸苍白,曲月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关切之情现于眉宇之间,惊呼道:”天誓,你这是怎么了?是那个臭小子干的吗?”

      秦天誓也是一惊:“臭小子?那是谁?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一阵笑声朗朗从林间传出,树后转出一锦衣青年,道:“我早在这里啦!”

      秦、曲二人同时回头,秦天誓脸如寒霜,侧身护住妻子,低声问:“阁下是谁?”

      那锦衣青年将耳朵放在耳边,笑道:“崖上风大,劳驾秦公子大点声。”目光中尽是讥嘲。

      秦天誓又说了一遍。那青年身体微微向前倾,道:”什吗?”一面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秦公子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说话都说不出声了。”

      曲月华实在忍不住,气运丹田:“你这臭小子到底是谁!”响彻崖顶。

      锦衣青年一笑,道:“还是秦夫人声音大啊。”仰天打了个哈哈,”我吗?我姓吴,叫吴此人。”

      秦、曲二人怎能不知他话中之意?对望一眼,曲月华道:”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做什么?”

      锦衣青年双眼放光,道:“好问题!在下今日在此,只是想向秦公子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

      锦衣青年整了整袖口,漫不经心地道:“玄天秘籍!”

      曲月华搂紧怀中孩子,冷笑道:”那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那青年抬头望了曲月华一眼,又低头继续整着他衣角,道:”这样东西如果不借倒也可以,但不知能不能向二位借另一样东西?”

      曲月华的目光像两道冰锥。

      锦衣青年自己笑笑,接着道:“我这第二样东西也并没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二位的项上人头而已。哦,对不起,我忘了,应该是三位,嘻嘻!”说罢抬起头,略略好笑的看着曲月华怀里的婴儿。

      这回轮到曲月华笑了:“凭你?你也太不将秦、曲两大世家看在眼里了吧!”

      那锦衣青年长身而立,抱拳道:“不敢,久闻曲家飞刀绝技,正要领教!”说到最后的一个字时声音颤了一下。

      曲月华道:“挑软柿子捏,算哪门子英雄好汉?我的武功不足为道,你怎么不向秦家传人挑战?”

      锦衣青年大吃一惊,手指着曲月华怀中的婴儿:“你......你要他出战?”话音未落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一直未说话的秦天誓此时悄悄在曲月华身边道:“我挡他一阵,你先抱着孩子走,我一会就来。“曲月华目光温柔如水,道:”不,我在这里陪着你,给我好好把这臭小子教训一顿,我看着他就生气!”

      秦天誓一声苦笑,站起身来,缓缓向锦衣青年走去,道:“你的对手是我!”

      锦衣青年绷紧面孔,来不及掩饰眼角的笑意,道:“岂敢岂敢!” 轻轻一脚勾出,秦天誓应脚而倒,在岩石上掉两颗门牙,满嘴鲜血。锦衣青年嘴角上撇,一脸不屑,轻声笑道:”我的对手?哈哈?”最后一个“哈”一落,锦衣青年脚已踢出,只见秦天誓的身体在曲月华一声撕心裂肺的“天誓”中划过半空,消失在了悬崖边缘。崖顶上隐隐回响着一句:“秦家不能无后。”

      曲月华身子颤抖着后退,大眼睛里全都是泪水,锦衣青年面带微笑,一步步逼近,冷冷地道:”我就是天寒派唯一传人,魔教人王,吴名魔!”

      曲月华双手攥紧衣服,突然之间摸到了什么东西,竟是被自己随手揣入怀中的肚兜。她长叹一口气,把肚兜戴在婴儿身上,仰头看向锦衣青年,竟然面带微笑。只听她轻轻地道:“孩子,你记住这个人了吗?他是害死你父亲母亲的大坏蛋。”婴儿双眼紧闭,只是一个劲的哭。曲月华道:“好孩子!”锦衣青年突然觉得不妙,可是还没来得及反应,曲月华已经抱紧婴儿,仰身跳下了悬崖。

      锦衣青年赶到崖前,向下望去,之见崖下云雾缭绕,隔了许久才传来闷闷的一声响。青年冷哼一声,摇摇头,转身几步消失在了丛丛绿叶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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