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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白锋红 ...

  •   灼日炯炯,天无丝云,热辣的黄土在地面上卷出一层层热浪,路旁田地中的荒草一动也不动,连一丝风也没有。路上走着两个人,一匹骡子。二人都是大汗淋漓,一言不发。那较为年老的路人约莫五十来岁,两鬓和胡须已经泛起了斑白,而走在他身边的少年个纤细个头,面孔却还略略透着一股稚气,只有十二三岁左右。两人身上都各背着一把剑,剑柄上原本裹着的牛皮早已腐朽不堪,改用一层脏兮兮的布条缠着,显然都已经如它们的主人一样饱经沧桑。

      那少年走到了骡子旁边,伸手向行囊中摸出一个水袋,拔出塞子往口中倒去,却是早已空了。少年只好又将水袋放回,一抹头上的汗珠,舐去唇上的鲜血,继续走着。

      那老者看着,嘶哑着嗓子道:“良秀,再忍忍,为师记得不错的话,前面再走三四里便有一处小市镇。”

      叫良秀的少年一点头。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二人便来到了一个小镇之中。镇子不大,对于师徒二人而言却是仿佛荒野中的一片绿洲一般。一家小酒店,招牌上赫然写着“永兴”二字,若非那牌子的边角已然破败,牌子上的字号也已脏兮兮的,倒也显得气派。

      过午之时店内一片冷清。几个小二与厨子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边,翘着脚,谈着天,不时拿着手巾擦着汗,一看到客人上门,只听一人吆喝道:“小张,老五,生意来了!” 那叫做小张的店小二不缓不慢地站起身,而厨子打扮的老五也一溜烟进了厨房,此时那师徒二人也已落座。

      人还未到身前,那小二已然问道:“二位客官,请问要点啥” 一面将手中端着的两杯清水放在了桌上。

      师徒二人只端起水杯,咕噜咕噜一股脑灌下,良久,那师父这才答道:“先上两大碗米饭。一盘炒白菜。”

      “好嘞!”

      那老者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一手摸了摸腰间的钱袋,略一犹豫,又道:“麻烦您再切一盘獐子肉。别多,二两就够。”

      那小二眼神一亮,又应了,转身进了后厨。

      一会,菜端了上来,香喷喷得十分诱人。那年轻人转眼间便扒完了大半碗米饭。那老者看着,眉间露出笑意,自己却只慢慢地嚼着饭,道:“良秀,尝尝这的獐子肉。安家镇的獐子肉可是远近闻名的。”

      那年轻人依言夹了一块,那肉果然鲜嫩多汁,他不禁又夹了一块。

      那小二本已回到桌角,此时却又走到了师徒而人桌旁,笑问道:“客官对小店可是熟悉,不知是不是以前来过?不瞒二位客官说,小人记性颇好,这附近没见过的脸孔还真不多,您我还是头一回见。”

      那小二话音刚落,便听一人责备道:“小张,你又多嘴!”

      那老者一摆手,道:“没关系的,年轻人好奇没什么不对。我大约十多年前曾在这附近住过,与你们店的石老五是旧识。”

      那小二“啊” 的一声。良秀本在吃饭,此时也抬起头,奇道:“咦,您在这里住过?我怎么没听过师父提起过。”

      那老者轻捋胡须,缓缓道:“师父没跟你说的多了,没什么可提的。” 起身,向良秀道:“你先吃,为师出去走走。” 说罢便出店而去。

      良秀低头吃饭,也不说话,那小二看着无聊,喃喃自语道:“十多年前,怪了怪了,那不是那事发生的时候吗?” 他这么自言自语了半晌,始终不见良秀答话,愠道:“怎么,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良秀咽下口中的饭菜,僵硬地道:“师父说过,江湖上少问话多吃饭,这样才能保平安。”

      那小二吃了面孔一僵,微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但他天生爱说话,又怎么能闲得住不一会便又道:“你不知道,十二年前这儿发生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随即压低了嗓子:“咱们安家镇后山上有一处相传是大禹治水时留下来的宝藏,谁要是得到了,金银财宝,美貌娘子,要多少有多少。”

      良秀理也不理,只是一个劲地扒饭。什么宝藏?哪有这种好事?心下却略略好奇。

      “你别当俺胡说八道,若不是有这么一个宝贝,怎么惊动得了十个□□帮派,二十个白道门派来抢夺?”

      听到此言良秀一呆,不信道:“怎么能有这么多武林人士?“

      那小二见良秀肯接茬,心下大乐,一拍手,道:“就是啊,要不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宝藏,怎么能惊动这么多人?我跟你说啊,那天晚上风雪大作,我那时才五岁,躲在屋子里一宿没睡,就听见外边,叮里咣啷,噼噼啪啪,第二天一起来啊,就看见外面的雪地你猜怎的?”

      “怎的?”良秀问。

      “全红了。死人,得有一百来具尸体。最惨的还是那福庆酒楼,一晚上整栋房子被打了个稀巴烂。我这可都是亲眼所见,半句都没有假的!全村地孩子都吓傻了,我吓得整整半年都没说话。那也不如二牛,那小子亲娘足足给他晒了半年得褥子......”

      “那那宝藏呢?”良秀打断道。

      那店小二一拍腿:“说的是啊!那宝藏据说是没找着。那些□□白道的武林高手打得兴起,最后闹得两败俱伤。后来几年,每年都有个把武林好手来,说是采参,实则寻宝,但最后都是空手而归。”

      门外一声尖呼打断了小二的话,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放开我!” 紧跟着一声吆喝:“住手!”

      店内二人都只住了话音。那小二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向外窥探。良秀手按剑柄,也走到门口向外观望。

      只见门外烈日下站着一个黑衣人,一手牢牢扣住一个少女的手腕,另一手握着一柄钢刀,刀已出鞘,阳光下明晃晃的极为渗人。不远处一个老者,两鬓斑白,正是良秀的师父。只听他开口道:“这位好汗,光天化日不知何故要难为一位少女?这江湖上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吧?”

      那黑衣大汉虎眼一瞪,怒道:“他奶奶的,关你什么事, 这女娃儿在我们这儿东张西望,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少女一挣,无奈那大汉的手如铁钳一般,又哪里挣扎得动?那大汉忽得瞥见老者背上的长剑,眯起双眼,狞笑道:“好家伙,我说的呢,原来也是练家子儿,跟这女娃八成是一伙的吧!”

      那少女转头望了那老者一眼,后者浑身一震,惊呼道:“少......少奶奶!” 那少女不待答话,倏地欺身上前,单手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一刀刺向那大汉咽喉,疾如闪电。那大汉一惊,手中刀也斩向少女腰际,眼看少女刀刺中之时,也是她被拦腰斩为两截之时。良秀不禁倒抽一口气,一手搭上了剑柄。然而他的师父却更快,一眨眼之际,一把长剑已然带鞘拦在刀锋前。只听一声轻响,少女短刀已没入了大汉咽喉,身子却只是撞上了剑鞘。

      “大彪,抓到了吗?”旁边的巷内奔出一名大汉,看到眼前的场景,呆了一呆,霎那间红了眼,失声叫道:“大彪!”铮”地一声抽出腰间大刀,一刀向老者劈下,口中吆喝道:“狗杂碎,老子跟你拼了!” 刀风霍霍。那少女一手拔出插在大汉喉间的短刀,另一手挣脱了铁腕,鲜血“噗”地飞溅而出,在半空中喷泉一般洒出一道血雾。那少女一踉跄,转身跑入了巷影。

      那老者挥剑迎刀,脚下踏着四方归元步,一招一式稳稳接下,只是那大汉势如疯虎,全然不顾自身。那老者手腕被刀势震得阵阵发麻,暗道不妙,猛得一提气,剑如长龙般刺出,快似飞电,正是一招“蛟龙出海”。这一招在这使出硬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那大汉避不开,胸口中剑,却是不倒,双眼圆睁,以最后一口真气一刀砍在老者的肩上。只是他重创之余气力不济,那刀便只入肉一寸,然而老者仍是痛得哼了一声,一剑拔出,鲜血激射,只染红了他满身满脸。

      良秀一边看着,早已经呆了,待回过神来,只觉头晕恶心,两腿发软。一柄剑不知何时已拔了出来握在手中,只是一手颤抖,浑然不听使唤。那小二早已经逃得不见踪影。他只觉心中一个声音呐喊着,催促着他前去相助师父,然而身子却如中了邪法,一动也不能动。

      老者一口气杀了两个人,气喘连连,转身向喊道:“良秀,快去追那女孩,不可让她有失!”

      这一番话仿佛解了法术一般,可良秀只觉一口闷气憋在胸里,口中只喊了一声:“师父——!”

      话音未落,巷口又窜出了三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最先出手,一柄刀刺向老者。那老者一闪身,却慢了半步,腰间中刀,不过反手一剑,那黑衣人也立时了了帐。老者一手捂住腰间伤口,鲜血自指缝中泊泊涌出,另一手单剑战双刀,口中喊道:“听见了吗?”

      良秀脑中一片空白,提剑冲出了大门。才走了三步,又一名黑衣人倒了下去。那老者剑还不及收回,另一把刀已到,自他腹中没入,从他背心穿出。那老者身形一滞,双目圆睁,半晌才吐出一声:“跑......”

      此时又有四个黑衣人赶到。先前的黑衣人一把把刀从尸身中抽出,白锋红,满面煞气。转头往良秀一瞪。良秀呆在街上,一手耷拉着,还握着长剑,不住颤抖,望着师父倒下的躯体,难以置信,耳边陡然响起师父临终的最后一句:“跑!”

      他身形一转便没入了巷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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