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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曲月华的话音已落,在烟龄的脑海中却仍久久回响着。生死,就这么交给对方,那是何等的信任啊。

      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鸟叫,烟龄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曲月华轻轻抚摸着腹部,接着道:“至于我和风儿的安全吗,这飘雪村的梅树都是以五行八卦之列排布的,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带路极容易迷失。咱姐俩与人动手是不成的了,暗处的力气偷袭总还使得出吧!”说着望着烟龄,嘴角微微上扬。

      烟龄略感恍惚,下意识地问道:”嗯。风儿是谁?“

      曲月华咯咯一笑 :”笨鬼,小时候说你笨,没想到长大了还这么没出息。你且想想,这里啊除了咱们,还有谁啊?\"

      烟龄赶忙一转身,可身后哪里有人影?只见她一手轻缕秀发,想了想,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啊,终于拍手笑了起来:“风儿!秦风!意气风发的风吗?这么说,是个男孩喽?”

      曲月华微笑,眼中流露出既温柔却又有点顽皮的神色,向曲烟龄道:“以你姐姐我这样的脾气,要是生出女儿,恐怕就得起个疯丫头的疯作名字了!哎,你等一下,我给你看个东西"说罢站起身来,慢慢在烟龄的搀扶下走向窗边的书桌。桌子的角上,放着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红布。

      曲月华将那红布举起,在曲烟龄面前轻轻抖开展开,一脸期待中夹杂了丝丝温馨,笑道:"怎么样?"。

      烟龄\"啊"的一声,叫道:"这是姐姐你自己绣的吗?"

      月华握着手中的肚兜,晃了晃,道:"嗯,这段时间闲着自己学的。绣这个小孩捉蝴蝶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呢!村子里的王大妈就能绣得又快又好,我怎么也绣不成她那样。我最喜欢的倒是这"秦风"二字。"

      烟龄轻抚那密密绣上的两个金字,一点头:"这两个字绣得的确好。你看这"风"字的那一勾,写得潇洒至极,一针一线都好想要从布上飞出来似的!不过这孩童戏蝶也绣得灵动的很呐……"

      烟龄一句话没说完,小屋的门突然间"彭"地一声被撞开。烟龄头还没来得及回,手腕轻抖已将飞刀发出。寒光闪过,只听"叮"的一声响,跟着一声"不可"的呼喊,曲月华的小刀闪电一般,后发先至将烟龄飞刀撞飞,跟着两柄刀一齐射入房梁,刀柄不住颤动。

      烟龄发丝散飞舞,挡在姐姐身前,手里精芒闪闪,喝道:"什么人!"与此同时,曲月华的声音混着一声声喘息,在烟龄身后响起:"阿健!你,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出,什么事了?"

      曲烟龄这才在惊慌与激动中认出阿建那张朴实质诚的脸,一抬手臂,刀锋闪着青光直指阿健鼻尖, 沉声道:\"你,后退!"阿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鼻尖上挂着汗珠,向后一跃,颤声叫道:“少奶奶,西南一线警铃被触动!”

      屋内两姊妹对望了眼,同时舒了口气。曲月华向阿建一笑:“敌人早晚会来的,没什么大不了,不用惊慌成这个样子。”阿建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第三,四道警铃也在一盏茶之内被相继触动了!”

      月华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不由得伸手扶助身边墙壁,失声道:“此话可当真?”

      阿建神色严肃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小人亲耳听到的!”

      曲烟龄这时也听明白了:“这么快就接连破去了三道警铃。那岂不是说,这村子里的八卦排布已经被敌人破去了?”

      曲月华点点头:“虽然不知他们用了什么邪门法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事到如此,我们也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看看烟龄:“不到万不得以时,万万不得出手!扶助我,咱们走!”转头向阿建:“村子就交给你了!带着人马从南面冲出一定要快!不许损失了一人一仆,更不可以跟魔教人交手!”

      阿建知道再多争执也是无用,只得两眼含泪道:“请少奶奶一定保重!曲小姐,小心!”转身一晃消失在了花丛中。

      曲月华将手中肚兜收入怀中,一手搭在烟龄肩上,轻轻走下台阶,顺手关上了小舍屋门。两个人影很快隐没在了雪白的梅花之间。

      天上鸟叫一声声传来,凄厉异常。

      阿建回到居所,带领了村中余下的男女仆役,一路向南方出口奔去。

      漫天飘零的花瓣在梅枝间穿梭来,穿梭去,随着微风翩翩起舞,空中打几个旋,缓缓落下。花瓣错叠的小道上,一位锦衣青年轻轻吸了一口弥漫在林间得芬芳,低头看着地上被花海掩盖的细线,冷笑着哼了一声,抬脚碰了碰,随即重重踏上。抬起头,一只猎鹰在不远的前方盘旋不止,青年辨明鹰的方位,随手搭上一棵手臂粗细的梅树,一扳,梅树应手而断。那青年将半棵树往地上一丢,踏上了树后的小道。十数个高矮不一的人影跟在他后面,相继消失在了林间。

      曲月华靠在烟龄肩上指点道路,蹒跚而行。已经接近飘雪村的北口了。曲月华突然止步,轻声道:“烟龄,你先走吧。”

      曲烟龄愕然:“什么?”

      “你自己走吧,记得告诉爹爹是谁害我夫妻。”

      烟龄脸色煞白:“秦大哥他,怎么了?“

      曲月华静静地道:“你听。”

      雷声又已响起,头顶上盘旋的鹰长啸着,不远处频繁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曲烟龄不骇反笑,道:“你妹妹我虽然娇气胆小,却也不是不顾信义的女子。姐姐你休想赶我走,只要发生过的事,没有咱们曲家不知道的,又怎么用得着我去报信?”

      曲月华肃然道:“好,我们姐妹俩同生共死! ”

      曲烟龄在地上踱了几步,突然又抬起头来,向曲月华道:“嗯,我又改变主意了。我可以走,但姐姐要一直向北逃,不许停,不许被魔教人抓着。否则我一辈子都快活不起来了!”

      曲月华听得这话,心中百味陈杂,又是惊喜,又是失望。喜的是自己终于没有连累妹妹的性命,却也为烟龄的终究只是个小孩子的事实而略感失望。

      曲月华暗暗苦笑,心想烟龄这真是小孩儿家的话,自己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怎么能逃出魔教的手爪?嘴上却道:“好,曲月华以曲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今日一定尽我所能,一路北逃,绝不放弃!”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烟龄嘴角露出浅浅一笑,似乎颇为满意,道:“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姐姐现在就将回安家镇最近的道路说给我听吧!”

      曲月华将梅花林里的路匆匆述了一遍,烟龄用心记忆,又背诵了几遍,最后郑而其重地向曲月华深深一揖:“姐姐请一定保重!”身旁边梅树的花枝微颤,人已不见。

      曲月华苦笑着摇头,转身扶住梅树,一摇一摆地向北走去。

      曲烟龄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既娇气又胆小,几年来虽然不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总是在长辈的庇护下,因而还全然是个小女孩的性子。然而,她也像她自己所阐释的一样,并不是个贪生怕死,优柔寡断的女子。她总是哭,就好像现在,奔行在林间,泪珠一道道在颊边划过。可有的人虽然很少哭,但他们喜欢逃避,一遇到事情便缩在壳子里或逃到黑暗处,烟龄哭,她难过时哭,遇到害怕的事的时候哭,可她哭过了之后,该笑便笑,该做的事也决不拖拉,一马当先地干完,绝不后退也不后悔。

      此刻烟龄哭得很珍惜。这每一颗泪水,都很可能会成为最后一颗

      树枝断裂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响在耳边,一颗颗梅花此时都布满了杀气,帷幕一般,不知何时会被拉开?亦不知拉开之后,露出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小小的银刀,在微亮中映出了点点雪白。曲烟龄皓碗上一线淡青隐隐跳动,略略一颤,一划亮光低啸着穿越了朵朵白蝶,几点鲜血缀在梅花上,鲜艳了一时,便和着整株树倒在地上。锦衣青年双眼一扫,却只看到了梅枝缓缓晃动,手一扬:“追!”

      身后脚步声频频传来。烟龄不知道自己打中了谁,但这并不重要,她只要一直向西跑去,曲月华就安全了。

      泪闪,刀闪。

      锦衣青年并没有追上来。一个孕妇,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林间,怎么可能?不过,烟龄的那一刀,碰巧一个人也没伤到,可锦衣青年却宁愿自己所有手下都被那一刀刺中,一声短叹,径自发足走向北方。

      地上,一只猎鹰胸口查插着把明晃晃的小刀,鲜血浸红了花瓣。

      曲月华告诉她的标记一直没有出现。梅树株株,晃眼即过。曲烟龄脚下不缓,脑海中拼命地回忆姐姐告诉自己的道路,可是不管怎么尝试新方向,最后总是能看到相同的标记。这么着在林中转了三圈后,烟龄蓦然间听到了自己一直恐惧的脚步声从前方隐隐传来。魔教的人也不是傻子,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中,只能拼了命地跟紧目标,但是当两次走过重复的道路时,也都瞧明白了大家在原地打转,便索性派了一半人手包抄,剩下的继续追赶,两路人马前后合围,烟龄就是真的生了翅膀恐怕也逃不出他们的手心了。

      落花雪般落下。烟龄止步,双臂垂在腰间,纤纤十指紧紧攥住了两把小刀。红红的嘴唇抿成薄薄一线,双目紧闭,全神聆听身边的动静。

      四面响起的魔教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轻,梅林中轻轻回荡着兵刃与牛皮摩擦的声音。

      一星阳光挤出了浓云。

      烟龄双眼突睁,手中寒光暴盛,化作一团幻光,青龙破海腾飞尖啸着划过,与此同时,丛雪之后闪出数条黑影,各执兵刃,亮晃晃照着金晖,劈风向烟龄砸去。烟龄一招”乘风望月“腾空而起,避过了左面砸来的铁棒,转身一跃,右手飞刀已经插入了一名敌人的胸膛,拔出,刀尖上的血珠甩落,在半空中珍珠般连成一串,还没落地,她双手飞刀已经一先一后射向右首的黑衣大汉,那大汉手执狼牙棒,和着劲风“呼”地横扫,眼看就要将刀击飞,那后发出的刀“叮”地击在前一把刀的刀柄上,两柄飞刀同时改变方向,竟绕过了狼牙棒,狼牙棒粗重,来不及变招,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两柄小刀的刀柄一齐没入那大汉要害。一边烟龄发丝飞舞,却早已和一使判官笔的魔教徒交上了手。短兵相接,格外凶险,二人均是以快打快,顷刻间已拆了三十余招,只见银光晃动,烟龄手中刀锋划过对方咽喉,那人的判官笔也已掷出,烟龄肩头剧痛,闷哼一声,背上一点寒星露出,鲜血点点,在白衣上格外显眼。铁棒的风声此时却已经到了耳边,烟龄拼了全身力气向旁闪开,只痛得她眼前一黑,险些晕去。

      混乱中一名年长的教徒一声发喊,正厮打的人倏地齐齐收手,眼中野兽似的光也已敛去,化作了一片虔诚,低首推开,站成一圈把烟龄围在中心。烟龄俏脸煞白,全无血色,一手捂住伤处,鲜血从指缝中泊泊涌出;凌乱的发丝在她无神的眼前浮着,随着口中粗重的呼吸缓缓飘动。如果不是她脑中那句”绝不示弱“死死撑住,剧痛下她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刚才喊话的长者一清喉咙,开口道:”曲小姐家学渊源,顷刻间败了我们四名兄弟,佩服,佩服。” 他说话时声音抑扬顿挫,波跌起伏,却极其生硬,好似练习了许久背熟了一般。

      曲烟龄耳中嗡鸣,眼前一片金光乱窜,只听得有人说话,说的是什么就是听见了也辩不出来意思。只得冷笑。

      “我们实在无意冒犯小姐,亦无意于得罪曲家,不过秦家与本教上代有些恩怨,秦夫人的下落,还望小姐告知。”

      曲烟龄双腿已开始颤抖,肩上流下的血顺着春葱般的指尖滴下,染得泥土一片褐色。

      那长者见曲烟龄不答话,就接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曲小姐若在平日,我们自然不是敌手,可现在即已受伤,我们又人多势众,胜负之数已无悬念,只要说出秦夫人下落,我们一定保小姐不伤一根毫毛,”

      空中飘舞的花瓣粘在烟龄半边染红的衣襟上,微微颤动。

      “既然阁下如此拘泥不化,我们也无法了。”白光一闪,那老者的刀出鞘。

      正在这时,梅林里突然狂风大作,地上的花瓣狂龙般旋起,遮天闭日。魔教的人仿佛中了邪法似的,瞬间雕像一样一动不动。曲烟龄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漫天飘零的花瓣倾雨而下,梅林中好似铺上了层花的地毯,雪瓣错落,极其美丽。

      魔教来追曲烟龄的总共有一十三人,其中四个已经给烟龄结果,剩下的九个包括那长者在内,都仍然木头似的钉在原地,小指头也没有动一下。

      梅树后踱出一个儒生打扮的人来,绕过魔教徒,在烟龄身前蹲下, 轻轻拂开她肩头的花瓣,露出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但见他手指伸出,一晃,已点了伤处四周穴道,随即一手抵住烟龄后心,另一只手握住露在外边的半截判官笔,一气拔出,鲜血还没来得及喷洒,已被那儒生用内力抑制住。

      儒生张口喊道:“阿健,金创药!”

      过了半天才看见阿建那宽阔的身形从林间冲出来,气喘吁吁的,也不管地上诡异的魔教人,径直跑道那儒生旁边,将手中握着的白瓶子一递:“少爷,这是曲家的金疮灵药。”

      那儒生微微一点头,打开瓶子将药涂在曲烟龄肩上,撕下衣襟裹好,转头对身旁站着的阿健道:“烟龄就交给你护送到曲家了。”

      阿健眼中露出不豫的神色。那儒生见状,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月华那边有我在,多上一两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阿健沉默了一会,终于一点头。

      那儒生冲阿健一笑,身一晃便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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