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与海》扶怜

4、少女的竖琴

　　玲儿公主并不像童话中被王子们争着追求的那些公主一般美丽，除去华丽的服饰，跟平民少女无异。

　　她有一把水晶般透明的竖琴，看上去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它是这个国家的国主世代传下来的，神奇的是它的声音连同演奏者的声音可以共同传遍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她很喜欢这把竖琴，但她不能随时使用——新年时，她才能用它弹奏世界上最美的乐曲，为全国的人们祈福。曲末，也一定要说出背好的祝福语。传说神灵会沉醉于公主们的琴声中，从而答应她们的要求。

　　玲儿公主却是第一次有着怪念头的公主：“可不可以为百姓祈福后，为自己祈福呢？”

　　皇后告诉她，这是不可以的，作为公主，她应为天下苍生祈福。玲儿公主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不敬，索性不做争论，心中委屈道：“我也是苍生的一部分呀。”

　　索求美丽？她并不嫌弃自己，也并不愿改变自己。

　　索求财富？这......更是不必了。公主拥有的财富自然是无穷无尽，但这并不让她高兴。

　　若真的要祈福，她会索求一次去到大海的机会。

　　这是除夕夜，对玲儿公主来说，也是个不眠夜。不止是守岁，还有打扮。她明天又得为全国人民演奏了，当然要换上她最漂亮的衣服，光彩亮丽地出现在宫殿的露台上。她正在她的卧室内，任仆人为她整理着蚕丝织的帽子。

　　此时，竖琴正放在露台上，清冷的月光洒在它身上，像披上了一层轻纱。几只麻雀扑扇着翅膀落到它旁边，歪着头打量。

　　“我敢说，主人会喜欢它的。”一只老麻雀用嘴轻轻啄了竖琴一下，说道，“它看起来比主人收藏的那几箱子珍珠要美得多！”

　　“我们把它带回去，主人会很高兴的。”小麻雀在竖琴旁蹦蹦跳跳，兴奋地提议道。

　　麻雀们纷纷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原来，麻雀们是海神的朋友。海神是在第一次到海岸的时候遇见他们的，觉得十分新奇，便邀请它们到海底游玩。待他们玩得熟了，海神留它们在海底居住，它们便高高兴兴地同意了——不过，以它们在陆地上的所见所闻，是以为海神留下它们就是收它们做宠物呢！提到海神，便是一口一个主人了。

　　这个新年，海里也是要过的。海里的动物们纷纷给海神送上礼物，都是海里一些漂亮的水草，沙滩上的小石头等等。麻雀们跟海神关系最好，送礼物便更加用心了，趁海神在睡梦中，偷偷上了岸。

　　要找好东西还不简单，王宫里准有！

　　麻雀们摇摇晃晃地叼着竖琴，往海边飞去。此时，还是深夜，王宫里的人们丝毫没有察觉竖琴不见了。整个国家都是喜庆之中，并没有人注意天空。就算注意了，有了夜幕的庇护，谁看得见麻雀们叼着竖琴呢？

　　麻雀们一路跌跌撞撞，终于飞到了海岸，一头栽进夜晚柔和的海水中，身上瞬间金光庇护，那是海神赐予它们能在海下生存的光。海里的鱼睁着眼睛在睡觉，一双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它们和竖琴。在这样一路的目光下，麻雀们进入了并无防守的海神宫殿中。

　　“主人。”麻雀们道，“这是我们献给您的礼物。”

　　海神是位有着天蓝长发的少女，跟玲儿公主一般年纪。她右手撑着脑袋，正在睡觉呢。麻雀们的吵闹扰了她的梦，她睁开眼睛，见麻雀们叼着一把竖琴，很是惊讶。“是送给我的么？”她坐起来，身边的海水一阵涌动，形成一道水流，竖琴顺着水流滑到了她的手中。

　　“是竖琴。”她熟练地拂过每一根弦。

　　琴声传遍了这个国家的大街小巷，人们惊奇地望向王宫，却发现玲儿公主并没有在那儿演奏。王宫里的人们自然也听到了，全场哗然。国王和皇后带着仆人们跑到露台，却发现，竖琴不见了。

　　瞬间，愁云围绕着每一个人。

　　不吉利啊不吉利，快到祈福的时候，竖琴竟然不见了！

　　海里也琴声回荡，海中的鱼们醒了过来，面面相觑。海神惊道：“这是岸上公主的竖琴吧，你们怎么把它带来了？”

　　麻雀们有些懊恼，这才明白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等会儿还回去吧。”海神走下来，弯腰摸了摸麻雀们的脑袋。轻柔的水流四散开来，比琴声还要温柔。

　　她回到水晶座上，施展法术，水流汇集，开始有了各种颜色，组成了画面。她每年都能听到美妙的琴声，这次她想看看演奏者。

　　画面不停地转变着。玲儿公主十岁时第一次拿到竖琴的欢喜；连续几年演奏的迷惑，为自己祈福的愿望开始浮现；从未离开过王宫；除了音乐，唯一的爱好便是在窗台上眺望远处的大海。

　　那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海，碧波万顷，一望无际。波涛轻轻起伏着，像海神的手抚摸着万物。她看不见海底，但能想到五颜六色的水草在透过海面照射进来的阳光下，随着水流飘摇的姿态。鱼儿们互相追逐着，带着她的心，一起去到海神的宫殿中。

　　玲儿公主想，如果她不是一位公主，而是一位普通的女孩，她便可以选择海边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她已经想好了，她要跟鱼儿们做朋友，要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不浅不深的足迹。

　　这正是海神居住的这片海。

　　海神半眯着眼睛，开始明白了些什么。

　　夜幕将尽，朝阳将升。人们还是没有找到那把要让神灵沉醉的竖琴，终于放弃了寻找。新年的喜悦被不安所代替。

　　临近公主演奏的时刻了。

　　玲儿公主独自去到了露台，往下看时，没有一个人在仰望自己，等待琴声降临。她却莫名地感到舒心。她趴在露台的围栏上，静静地看着太阳从海面升起。

　　东方红霞一片，映照着天与海。在太阳升起的那一瞬，海上一个曼妙的身影，也悠悠升起。

　　那个身影，拿着她的那一把竖琴，抬起手，演奏起来。天蓝的长发垂在竖琴边，被竖琴折射到海的每一寸角落。

　　人们听到了不应出现的琴声，纷纷看向露台，却发现他们的玲儿公主并没有在演奏，她也在倾听琴声起伏变化，婉转悠扬。向着她看的方向望去，人们看见了神灵。

　　以前都是天上的神灵沉醉于公主的琴声，而这次，公主沉醉于海神的琴声中，仿佛去到了自己从未去过的青山，去到了有云亦有海的地方。

　　“我祝天下苍生来年幸福相随，无天灾人祸降临。

　　我祝玲儿姑娘来年天海相拥，有随心所欲之能。

　　若姑娘愿意，大海随时欢迎。”

　　玲儿向大海伸出手，海神轻轻挥手，一座海水做成的空中桥便形成了。桥中，鱼还在摇着尾巴游动，迎接玲儿的到来。

　　玲儿踏上水桥，转身对要拉住她的国王和皇后笑了笑，道：“我......会回来看大家的。”

　　会的。但是我不会回来演奏竖琴了。

　　“即使我爱着苍生，我也有爱我自己的权利。而且，我也是苍生的一部分。”

　　她要去到她许多年来都遥不可及的地方，她梦想的地方。

　　谁也抓不住她了，她的脚不浅不深的踩在海水上，一路向着大海奔跑。初升的太阳就在她的前方。在水桥的尽头，她一跃，便投入了海神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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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六月诈尸。清晨的脑洞。感觉这是目前写得最流畅的一个故事了。
本来设定的海神是男的，但后来觉得有点违和（？），大概是百合写多了。
还有啊——我真的基本不写漂亮的公主!!你们可以自行脑补好看些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