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与海》扶怜

3、生命的鲜花

　　她的心中，自己居住的小镇开遍鲜花。

　　阳光永远是那么灿烂，照着她每天上学放学和假期游玩。镇上，每户人家门口都摆着五颜六色的鲜花，玫瑰，百合，水仙，琳琅满目。每当她经过，人们都是微笑着跟她打招呼，碰上节日，还会赠上花，送上祝福。小镇四面环山，青山绿水相伴。

　　这大多数都是她从他口中得来的。她三岁失去视力，对这个世界，仅记得基本的形状，和童话书里不能忘却的，开得漫山遍野的花儿。

　　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听他给她描述她所拥有的幸福。在微有凉意的清晨，闲暇的午后，或是伴着夕阳余晖的傍晚。也许是在教室的窗台边，也许是在他的自行车上，也许是在绕着小镇的山的大树上。

　　他说着说着，还会自我吹嘘一下，说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她看不见真是太可惜了！这时她会笑着去打他，说他超级自恋，说他小时候就是傻里傻气的，现在好得到哪去。

　　他不服气地说，她只记得他三岁的样子，哪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真的迷倒万千女孩呢？

　　她说，得了吧，你也就只敢对着我瞎吹了！

　　这是夏季初的一个日子，他带着她，沿着满是青草的小路骑自行车上山，山路崎岖，但他还是安全地带她到了山顶，他两三下便熟门熟路地上了树，将树上挂着的高椅子扔下去。她站在椅子上，爬上较大的树枝，再一步一步地上来。两人一起面朝着山下的一片土地。

　　“山下的花已经开了，”他道，“呃，是玫瑰。”

　　“是山下的整片土地都有玫瑰吗？”她迎着风，想感受风带来的花香，“我怎么没闻到呢？”

　　他笑道：“因为隔得远喏。从山脚下一直到很远的地方，全是艳红的玫瑰花，你想象一下，我们正在天上的云里，在看地上的花，没有杂花，玫瑰花开了上千里。”

　　“哇！”她摆着腿，问道，“那，你能告诉我，花里还有什么吗？”

　　“蝴蝶！”他拿出了一个已经干枯的蝴蝶标本，让她伸手碰，她的手抚过蝴蝶标本的翅膀，他却将蝴蝶标本收了回来，道，“我们得把它放了！而且也不可惜，我们身边全是蝴蝶呢，你知道蓝蝴蝶长什么样子吗？就是你面前的这只。”

　　她伸出手，想找找蓝蝴蝶在哪儿，他赶紧拿蝴蝶标本碰了她的手一下，如蜻蜓点水般很轻的一下。“我碰到它了！”她惊呼道，“它长什么样子呢？”

　　“中间是蓝色，呃，是......是那种天一样的蓝，你没看见过海吧？跟海的颜色也差不多的。两边的翅膀尖上是透明的，玻璃，对，就跟玻璃一样的。”他闭上眼睛道，“等你一个星期后做完手术回来就能自己看见啦。”

　　“嗯！”她道，“等我眼睛能看见了，我就要自己下山在花丛里跑，会有成千上万的蝴蝶围着我跳舞，哇，好棒。”

　　她会在暑假开始的第一天去到城里进行手术，可就在这同一天，他初中毕业去到外地上学。

　　天边的夕阳快要落下，彩霞映红了半边天，像颜料盘被哪个画家落在了天上，另一边天，月亮已经对着夕阳而升起，明亮而柔和。日月同辉，他已经很久没看见了。他向天挥挥手，示意太阳和月亮看一看，自己在这里咧。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收回了手，道。

　　她点头： “好。”

　　还是那条走过千百遍的小路，从三岁起，他就带她走过的路。那时她刚刚失明，无法接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在家里大闹了一场。邻居小男孩听说了，抓起她的手就迈着小步子往山上跑。

　　那时这棵树还不高，谁能想到十二年后，它会长成山上最高的树呢？郁郁青青，枝繁叶茂，常有一个白衣若雪的少年带着一个缠着星空一般的眼带的姑娘来这里。那星空是他画上去的，正反面都有。他说，将星空放在她眼前，说不定她的梦中就会有浩瀚星河。

　　那时，她第一次听说山下有一片花海，而且每一年都不同。三岁那年，她听说的是牡丹花。从此，她靠着对色彩的记忆，靠着想象在生活。她能想象出他描述的一切，就像亲眼看到一样。

　　他跨上自行车，她摸着座椅，斜坐上去。一起唱着没有名字的小曲儿回家。

　　而转眼便到了她做手术的日子。“我回来后我们一起去看玫瑰花吧！”她手中拿着大家送给她的各类鲜花，开心地对他说。

　　“好。”听说在不远的地方，有玫瑰园，再等三年，一起去看吧。他默念着。

　　他坐上了她旁边的那辆车，他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他。她使劲儿朝着窗外没人的地方，给他挥手。他无声地笑了，也向她挥挥手。

　　“三年后见。”

　　.

　　她回来了，带着光明和希望。镇上的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摆着五颜六色的鲜花，所有人都给她打招呼，对她微笑。时隔十二年，她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个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遍的美丽小镇。她的眼中，自己居住的小镇开遍鲜花。

　　可是独独不见他。

　　她以为他提前去到山上了。她想上山去，却惊奇地发现，自己能看见后，却找不到路了。她只好闭上眼睛，回忆着他带她骑自行车经过的路，向左向右，都靠着脑海中的记忆在行走。这样，她顺利地来到了山顶。那把椅子还在树下，她熟门熟路地上了树，对着右边敲了一下。

　　差点摔下树。

　　右边什么也没有。他不在这里。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山下，只是一片荒废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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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坐车去郊外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纯属为了好玩，就想象两边都是盛放的玫瑰花。作为一个路痴也不知道车开到哪里了......睁开眼睛时就看见两边都是荒地。
大概灵感就是这么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