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光景小白

2、Chapter2

　　清冷的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飘洒进来，投落在那个面容嚣张的男子四周。他金色的眼睛半眯着，周身的泥泞污渍得益于他良好的身材容貌，才不使他看上去十分狼狈。
　　“所以……”我看了看一地的玻璃碎片，“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因为我的血？”
　　在这种时候，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就应该按照各式各样的安全讲座里提供的方法，不要与坏人发生正面冲突，然后想办法报警或是通过其他方式求救。只可惜，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
　　心底里沉闷的感觉还未消逝，却也不是毫无缓解。毫无缘由地，我的大脑里冒出了一个奇怪又危险的念头，这个念头促使我向他走近了一步。
　　他在意识到我动作一瞬间皱起了眉，毫无威慑力地瞪了我一眼，随即将头转到一边：“可以这么说吧。”
　　我注意到他似乎悄悄地往后挪了些位置，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是否说明，他内心其实并不想伤害我？
　　中文里有个成语叫“得寸进尺”。
　　“能说得仔细一点么？比如，你原本在哪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我托着下巴想了想，“你的名字？”
　　他把头转回来，眉头依然紧皱。不知怎的，他突然转身走向我的对面，在快要走到那面墙的时候转了回来，半倚在墙上，抄在胸前的双手握起了拳。
　　“跟你有关系吗？”他冲我嚷道。
　　“本来是没有关系的。”我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
　　我感觉到他强烈的不满和逐渐捏紧的拳头。他真的一点都不像常人印象中的吸血鬼，倒像是……
　　想到那个，我不禁悄声忍笑。
　　未被驯服的野狼狗。

　　“小野狗”咬牙切齿：“你觉得作为猎物的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
　　“既然是猎物，有没有资格自然是你说了算。”面对他赤*裸*裸的威胁，我也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他又开始瞪我，怒气比之前更盛。该不是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当然，我不会表现得太明显。要知道挑衅人这种事，做个一次两次的也就够了。
　　“我被人埋在那里。”他终于投降，走到窗前指了指窗外。
　　“埋？”我疑惑着他的用词，小心翼翼地踮脚走到他旁边。恼人的玻璃渣子零零碎碎地洒了一地，他倒是毫不避讳。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往外望去，为了使自己更稳妥地站立，我索性将手按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以便支撑我的整个身子。
　　金色的眼睛不满地看着我。
　　我并没有理会，目光锁定在远处一座晦暗坎坷的小山丘。
　　“你被埋在山上？在你还是人类的时候？”我端详着他的容貌，大概在18到20岁之间的样子。据说当人被转化为吸血鬼时，模样会在他转化的那一刻定格。
　　“不。”
　　“不是被埋在山上？”
　　他没有回答我，我疑惑地转头看他，却发现他表情严肃地凝视着那座山，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那群卑鄙的小人！”他低吼道。
　　我没有立刻发问，而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他则小声地嘀咕了好长一段话语，看上去是不想让我知道，却又忍不住地想要发泄。
　　我倒是不介意，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又开始正常说话。
　　“他们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以为就万事大吉了？滚他丫的，老子还死不了！以为把我钉死在破棺材里就有用了？如果再见到他们我一定扭断他们的脖子，再肢解了去喂狗！”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照目前的情形，如果我不及时制止的话，他也许会埋怨到自己的嘴唇干裂溃烂为止：“既然你像自己说的这么，呃，强大？为什么还会被人埋在那里？”
　　“你以为我想！”他的火气还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天知道什么原因，我就跟睡死了一样！被人抽了筋似的，意识是有，可他妈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那你又是怎么醒过来的？”
　　我知道我表现得像个惹人烦的警官，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刨根问底的心情。头一次，我的大脑变得不听我的使唤，操纵着我一点一点地深挖下去。
　　他把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拽开，自顾自地走回他之前倚过的那面墙壁。
　　他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中拼命寻找，却没有找到答案：“我不清楚。就像是被谁叫醒了，在那个时候，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不过没有太大差别，都是漆黑一片。”
　　没有他的支撑，我在满是微型利器的地板上坚持不了多久。索性将书桌上的碎玻璃片都拂下，就着睡衣坐到桌面上，继续听他跌宕起伏的曲折故事。

　　“我原本完全没有力气，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但突然地，饿，发疯一般的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木头疙瘩里钻出来的……是‘钻’吧？我不大确定。我闻到一股诡秘的香气，比我之前闻到过的所有都要诱人。我的喉咙开始变得干燥、灼烫。我想要食物，想要血！”
　　金色的眼瞳突然暗淡下去，从他过于详细的阐述里我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在与我对话，更像是替自己缕清头绪。
　　“我想我一定是发了疯。那些泥巴恶心的粘稠！粘在我的脚底。我到处不停地找，不就是想要点可以吸食的血液？妈的周围一个活物也没有，全是树！那香气要命地诱惑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这一美味。当然我是可以尝的，因为我从这股勾人的味道里，嗅到了鲜血……”
　　他还在找寻着，陷在醒来后的回忆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我仔细地品味着每一个字，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串连起来，试图还原回本来的模样。
　　他忽地停住了，猛地回过神。是玻璃片反射出的光亮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给一个陌生人透露了太多？
　　“你继续。”
　　“我说完了。”他又将手抄回胸前，看起来这个姿势对他而言比较舒适。

　　他大概是不想过多地与我分享自己的信息，毕竟我们还没有彼此熟悉到“互诉衷肠”的地步。
　　我用一只手卡住下巴：“这么说，是我的血把你从地底下唤出来的？”
　　半眯的眼缝里明显不带什么好意：“不一定，我是从地底下出来才闻到的那气味。”
　　好吧，随他喜欢。
　　我见他没有再与我交谈的意思了，不禁提醒道：“还有一个问题你没回答。”
　　他挑挑眉。“小野狗”看起来十分的不耐烦。
　　“你的名字？”我看着他。
　　他向我走了两步，脱口的瞬间心里的众多不满似乎都变成了无奈：“艾格。”
　　“杜迦娜。”我回报上自己的名字。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种欺负完小孩子后的愧疚感。
　　“无所谓。”他不再看我，径直朝窗户走去。我伸手拦住他的去路：“你做什么？”
　　“自然是回去。”
　　我很诧异他用的是“回去”而不是“离开”。
　　“你要去哪儿？那个破烂棺材地？”
　　他已经懒得还嘴了，径直拨开我的手，眼看就要从窗户翻出去。
　　“留下。”我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慌神。他顿住脚步，疑惑地看着我，我想我的表情应该和他一样。但他很快又恢复成之前那副看似盛气凌人的模样：“理由呢？”
　　理由？我该怎么讲……那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我希望你留下。”尽可能地，我使自己能表达得低声下气一些。他应该会喜欢这腔调。
　　我思考着，又补了句：“留下，我的血任你左右。”
　　果不其然，他看上去比之前兴奋多了：“你就这么想我留下来？”
　　我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感觉，点了点头。
　　他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但最终放弃了：“成交。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就目前情况看来，我不会吃亏。”
　　“当然。”
　　强壮的吸血鬼还会害怕在弱小的人类这里吃亏？
　　滑稽。
　　我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书桌上，于是撑起手，让自己回到地面。这些脏乱的“残骸”就交给明天的我来处理吧。
　　当然，如果艾格良心发现帮我清理掉的话，我会很感激他的，即使这是他弄出来的渣滓。不过我认为他多半不会，自命威猛的动物会掩藏起他的粪便吗，哦不，这不是个恰当的比喻。
　　“你睡哪里？”话一出口我便开始后悔，吸血鬼似乎并不需要睡眠。但实际上……呃，需要吗？我也不知道。
　　“不用管我。”满身泥污的吸血鬼向房门走去，在看见我没有任何动作后又说道，“艾格不会违背他的承诺。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离开。”
　　“请便。”即使他真的要走，我也拦不住他不是吗。
　　我爬上床，盖好被子。刚发生的一切太不现实，我既希望这是梦，又害怕醒来后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场荒谬虚无的梦境。说实话，不管是怎样的古怪想法，也都没有硬要把他留在身边的必要。只不过，在他说要走的时候，有一个声音突破了所有的防线直冲我的中枢神经：留下他。
　　似乎不是我自己，而是另一个说不出的存在，希望，或者说是需要他。但这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这种莫名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我抿了抿嘴，要知道我的大脑极少投降在我的冲动下，而我的理智也无法回答现在的问题。
　　无论如何，待一觉醒来，就会有结果了吧？
　　“晚安。”我小声呢喃，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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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撸文一时爽，修文火葬场。
辛苦了，各位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