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光景小白

1、Chapter1

　　厚实的红色棉麻棒球帽松松垮垮地罩住我的脑袋，印有校徽的白T恤使我看上去就像偷穿家长衣服的小孩那么滑稽。宽大的袖口套在我胳膊上足足空了两圈，下摆长得盖住了大部分短裤，远看就跟没穿裤子似的。
　　如果不是哪位不知名的“好心”同学提议应该有一套专属的志愿者服装，并且忘记了问我的尺寸，我也不至于套上这身过于宽松的男式制服。
　　当初提议统一穿那套蹩脚的校服时我不该反对的。我轻摇头。
　　“Welcome to Terojanse.(欢迎来到特洛詹斯)”
　　嘴角上扬大概30°左右的标准微笑，尽管之前我已经跟着“志愿者培训”练过不下数百次，做起来时似乎还是有些僵硬，不过无可厚非。
　　复古的欧式石门隔开学校与周边的大街小巷，印有哥特体的华丽石碑在门口显得十分突兀。

　　仍旧是大部分的欧美新生。
　　的确，像这样一所奇怪的私立学校，没有一定的信息渠道想来是无法发现的。
　　不需要上缴昂贵的学费，却对语言文化的要求高得令人发指。或许是专为培养翻译外交人才而建立的吧，我这样宽慰自己。
　　这样奇怪的一所学校到底为什么存在，并且从来不愁生源？我有思考过，但这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想必自有它的运转模式。
　　“迦娜！”艾伯纳挤过簇拥着的人群，扇着风对我说道：“杰西小姐让我通知你，今天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到礼堂当后勤。”
　　“另外，”他笑着向我展示一本他从图书馆借来的杂志，“如果工作完你有时间的话，愿意陪我一起研究量子力学吗？”
　　所谓的“一起研究”，不过是我坐在一旁干自己的事，然后听他讲一些大部分我都听不懂的论证而已。但他很需要这样的伙伴，至少不会让他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金发碧眼的艾伯纳·库伯，如果他愿意花更多时间在影视电影上而不是各种物理假说的话，他会更受其他女生的喜爱的。但他始终更喜欢缠着我。的确，像我这样称职的听众也实不多得。
　　“好的，我明白了。”我扶起又一次掉下来的帽檐，冲他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投入到繁忙的迎新工作中。

　　按照往年，“迎新晚会”这样的活动，最早也该在开学后的第二、三天举行。
　　然而文体部的新部长似乎是为了表达她对新生急不可耐的热情，硬生生地将晚会提前到了当天晚上。才从上午的忙碌中脱身的我还未作任何休息，很快又卷入下一场慌乱的战斗。
　　柔和的阳光填洒在还算宽敞的小礼堂内，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各式各样的彩条一起，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来帮忙的人并不多，十来个左右，倒也是足够了。我四处张望着，寻找杰西小姐的身影。
　　“嗨，杜迦娜。”
　　我转过头，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是一个俏丽的女孩，耳旁两侧的头发被编成了两缕辫子在脑后扎成一束。她笑起来时嘴角露出虎牙的完美形状让我瞬间联想到了许多食肉动物。
　　“你好。”
　　跟我说话的便是文体部的新任部长，乐什雅。积极又开朗的小丫头……虽然有点过。
　　“你是在找杰西小姐吧？她刚才告诉我说校长临时找她去办公室谈话了，让我帮着你一起布置。”
　　“啊，好的，那……”面对老师突然甩给我的“社交考验”我感到些许慌乱，尽管在学生会待了一学期但我仍然不太愿意与不熟悉的人交流。
　　“从背景板开始？”
　　“嗯，好。”
　　除了微笑着附和，我不知道还能再作什么别的反应。希望她不要觉得我太不好接触。
　　晚会十分精彩，然而这样热闹的氛围总是与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不知道是谁发明的那么多管弦乐器，金属吹奏出的旋律通过巨大的音响传出，与此起彼伏的尖叫欢呼声杂糅在一起，震得我的耳膜有些发疼。亮得有些过分的彩色灯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迫使我只能低头复习手中的课本，以至于后半场视线有些模糊。
　　杰西小姐悄声告诉我，节目结束以后新增了自由舞会的活动，想必又是那位活泼的新部长的主意。幸运的是，她对我的恐惧心理表示理解，并安慰我如果不想参加可以偷偷溜掉。
　　我对她这一贴心的举动表达了感谢，迅速拿上放在身旁的书包打算离场。

　　回家的道路异常冷清，也许是现在大家都还没有统一放学的缘故。关系也不大，走过街巷的第三个转角，那条几乎只有月光照明的小路上，通常都只有我一个人。路灯常坏，但因为道路偏僻，走的人也不多，最初打了几次电话维修之后干脆也放弃了，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很麻烦，况且这也并不是我该负责的范围。路虽然偏僻，倒也宽敞，不至于说有什么危险。哪怕浅浅的一丝月光，也足以产生充分的照明使我看清前方的路。
　　我想，也许我生来就适合独处，不该奢望任何人的陪伴。自己纠缠自己才是最好的，不会影响到他人，也不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适宜温度的热水澡能够缓解疲劳，放松身心……都是别人这么说的。我用毛巾揉搓着湿润的长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仍然感觉到沉闷。
　　闷。
　　我感受到从内脏里挨个迸发出来的压迫感，竟让我有些呼吸不畅。也许是太累了？一杯现调的可可芝士奶茶或许会让我好受一些。
　　我慢腾腾地走到厨柜前，从里面拿出一袋可可粉。
　　噢，该死，为什么这袋可可粉包装上的锯齿这么锋利。
　　我看着手指上蓦地出现的小口子，皮肤的缝隙间很快渗出了血珠。我漫不经心地抹去，这点伤口算不上严重，不过我也着实没有喝奶茶的心情了。
　　突然，卧室里传来巨大的冲击声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按捺住自己烦躁的情绪，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得冷静下来。
　　今天晚上还会有多少幺蛾子扑棱？我充满了好奇。

　　漆黑的天空，寥寥无几的星星，还有在夜幕的掩藏下若影若现的稀疏的云层。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只是今晚，我头一次有了“原来月光可以这么亮”的感觉，尤其是当它照在窗边残存的碎玻璃片上的时候。
　　我站在靠窗的墙壁前，盘算着是否该去换块钢化玻璃。墙的那头，刚破窗而入的男子低着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碎玻璃的粉末如同细微的钻石末一般，闪闪发光地从他的四周落下。
　　他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两样。然而，他身上快速愈合的伤口，和那对过于闪耀的金色眼睛告诉我：他不是人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里多了几分审讯的意味：“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立起来的腿上，抬头向我露出藏在嘴边的锋利的牙齿，咧着嘴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并没有被他刻意表现出的凶狠给吓到，反而靠近了些：“为什么到这里来？”突然闯进我家，还弄坏了我的窗户。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平静地面对这个入侵者，一双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没有做声。我开始怀疑他是否根本不会说话，又向他走近一步。谁知他突然站起身来，用拇指死死抵住我的下巴，右手卡在我的喉咙上。旋即，我被他抵在墙上。
　　“你闻起来很美味。”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什么？”我仍旧冷着脸，不为所动。
　　“你的血。”他凑近我的脖子，听上去好像克制不住地想把我吃了。
　　“吸血鬼？”我问道。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点一点地靠近我的脖子。这是不是表明我说对了？但是扼住我的手掌温热有力，让我不得不怀疑我的判断。
　　他尖锐的牙齿已经触到我的皮肤，却没有咬破。
　　“你想吸就吸吧。”我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如果是想用恐惧来慢慢折磨我，那他可能要失望了，我对死亡并不畏惧。
　　他顿了顿：“为什么？”头还是停在我颈边的位置。
　　“不为什么。”我懒得解释。再说是谁规定每件事情都必须有理由的。

　　他最终没有吸我的血。困在我手上的力道慢慢散去，他站在离我大概几厘米远的地方，直视着我。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黑棕色的头发，狂傲不羁的眼角，五官之间勾勒出的硬朗线条带有典型的欧洲人的风采。
　　他的确称得上英俊，然而这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我低头看了看有些发红的手腕，心里揣摩了一番：他的力气应该不止如此，如果传说什么的都是真实的话，至少捏碎我的手骨是轻而易举的。
　　“你真的是吸血鬼？”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有吸我的血”之类的问题，比起那些，我觉得这个更有价值一些。
　　“怎么？要我现在把你吸成干尸来证明吗？”
　　他看起来很不爽。也对，无论是谁被别人质疑自己的身份都不会太开心的。
　　“你的皮肤为什么是温热的？”传说吸血鬼没有体温，就像是行走的不会融化的寒冰。
　　“不为什么。”他歪着脑袋，挑衅似地笑了。
　　这是在用我的话来回击我？好吧，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至少他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情：首先，他是个吸血鬼，虽然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其次，传说什么的并不可信，毕竟我从没见过的东西就不该用自己以为的标准来判断是否正确；最后，这个吸血鬼挺幼稚的，不知道其他的是不是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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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重新修改了，调整了时间线和一些小设定，但是并没有全部重写。看过的童鞋就当“温故知新”吧，毕竟我坑那么久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