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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负韶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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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铭依旧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夏晚明明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却像是太阳与月亮般,此起彼落,永远找不到交集。有时,她会起的异常早,先一步离开家,让夏铭在家休养,可夏铭依旧成日在外。
她一面悲从心来,一面又徘徊不定。很多时候,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不断以泪洗面。这样的折磨令她精力憔悴,体重也直线下降。
末考来临之际,她却病倒了。
在高烧不退的那几日,她恍惚间见到了夏铭,夏铭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可她像是被人拉入了一个封闭容器里,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能在那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上下沉浮,怎么也浮不出头,这让她想起了那个落水窒息的瞬间。
退烧那日,她终于在医院见到了夏铭,时隔半月,他竟又憔悴了许多,夏晚抑制不住地悲伤。
李艳红抬手擦着她的脸颊,说:“小晚,是不是难受?怎么又哭了?妈妈去叫医生啊,这孩子是不是烧傻了?”
夏晚抬手擦了眼角,还真是眼泪,她暗思真是莫名其妙,动不动就哭不该是个习惯。
李艳红走出去后,夏铭走近她身旁,说:“小晚,我说了,别让我担心,你这样是故意让我放不下你么?”
夏晚拼命摇头,说:“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保证不会了,我会让自己不生病。”
夏铭红着脸别过了头,他说:“我走了,你好好养病。快考试了,我带了你的书在桌上,你记得复习。”
说完他便要走,夏晚一时急了,隐隐带着哭腔说:“哥,别走,别丢下我……”
夏铭快步走过来抱着她,他语气颇急,说:“小晚,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夏晚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说:“哥,我们像以前一样,还是兄妹,不可以吗?”
夏铭却哽咽了,他说:“小晚,别太残忍了,我没办法做到。”
夏晚这才明白她有多自私,一面放不开夏铭的温情,一面又没办法彻底接受他,她只想到了自己,可却忘了夏铭比她更受折磨与摧残。
李艳红过来时,夏铭放开她便要走,李艳红一见顿时气极了,说:“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你妹妹刚醒,你又要走。夏铭,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又和小晚闹矛盾了?”
夏晚抢先说:“妈,我让哥哥回去给我拿习题册来着,待会他就过来,你回去吧,我没事。”
李艳缓下了脸色,说:“那就好,你休息下,医生说今晚不发烧就可以回去了。”
夏铭依旧背对着他们僵在门口,夏晚又说:“哥,你还不去?”
夏铭快步走了出去,李艳红陪她聊了会也回了家。
她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在床上,一时思绪万千。
她不知道没了夏铭,她要如何走下去,也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何处,就像是一具毫无生机的丧尸,行尸走肉。
房门在这时开了,夏晚热切地看向门口,内心仅存的希望全然熄灭。
南阳瘪着嘴说:“看到我这么失望?晚晚,你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夏晚努力笑了笑,说:“没有,我就是累了,你怎么来了?”
南阳说:“是你哥……”说到一半她看了夏晚一眼,又觉不妥,便换了说词:“你是烧糊涂了,前几天全班半数人来看了你,你这病生得也是大。”
夏晚也只当没听见前半句,说:“我真的不知道,看来是烧傻了。”
“烧傻了好,这样榜首就是我的了。”周洋说着走了进来。
夏晚颇有些惊讶,很快又笑着说:“你这居心叵测,我怕你暗杀我,快出去。”
周洋笑了起来,说:“为了证明我探病的真心,你得赶紧好起来。”
夏晚说:“必须的,末考我要去占榜首啊,你别趁我生病就悄悄抢了我的。”
周洋挑眉说:“公平起见,这几天我也没复习,等你好了,再一决高下。”
夏晚笑不可遏,说:“你以为我会信你?而且哪有什么一决,明明每次都是我在高你在下啊。”
周洋扶额叹息,说:“满招损,谦受益,你完了,这次的榜首我必须拿下了。”
夏晚说:“要不打个赌?”
周洋说:“赌什么?”
夏晚沉思良久,却也找不到可以下赌注的事物。
周洋说:“就赌一顿饭怎么样?”
南阳插进来说:“我同意,见者有份。”
夏晚点头,说:“一言为定。”
不知是不是生活有了动力,夏晚的病好得极快,她日日夜夜浴血奋战,只为那一个赌约。可她也明白这不过是在为自己找事做,一闲下来她便悲从心来,难以自抑。与其如此,不如忙碌,反倒令她忘却了许多烦恼。
末考成绩出来那天,周洋一早给她打了电话,说:“请吃饭。”
夏晚很是挫败,说:“你是不是求神拜佛了?”
周洋说:“你怎么知道?运气好吧?就高了一分,某人不会是想赖账吧?”
夏晚笑着说:“愿赌服输,今晚六点,金林人家,可以么?”
周洋说:“好。”
那天晚上,他们三人在店里聊天说地,但也愉快。
中途,南阳被林浩程叫唤走了,夏晚直骂她重色轻友。
周洋说:“南阳真的很喜欢他,我还记得南阳没遇到他之前说这辈子肯定不会太喜欢一个人。”
夏晚也是不久才知道,据说,南阳的父亲仪表堂堂,当年还和门下的研究生闹过绯闻,她的母亲差点因此而想不开。她曾见过南阳的父母,他们客气礼貌,极有修养,她以为南阳的父母便是传说中的模范夫妻。却不曾想如此体面良好的家庭,也有着难以揭示的丑陋面。
思及南阳近一年和林浩程分分合合,也是吵闹不断,她不免低落起来,于是不假思索地说:“是不是男生都会见异思迁?”
周洋看了她一眼,说:“不好说,应该说因人而异。”
夏晚顿时意识到这个问题实在不适合与一个并不多熟的男生相谈,她一时没了兴致,便说:“我该回家了。”
周洋说:“我送你。”
夏晚本想拒绝,周洋又说:“太晚了,不安全。”
再拒绝似乎也显得小家子气,她只得同意下来。
一路上,夏晚没有交谈的意思,周洋也识相地保持了沉默。
走到楼下时,他们迎面碰到了夏书生,紧跟着还有夏铭,夏晚顿时愣了。
夏书生见到周洋,竟笑着说:“周洋,真是你,你是夏晚的同学?”
周洋很是毕恭毕敬,说:“夏叔叔好,我们是同班同学,夏晚和您是?”
夏书生眉开眼笑,说:“我是她二叔,真是巧了。”
夏晚目瞪口呆,这个世界真小。
周洋笑着说:“可不是,我都没想到,夏叔叔,我回家了,改天再和您聊。”
夏书生说:“没事常来玩啊。”
周洋挥手与他们告别,说:“好的,夏叔叔。”说完,他又对她笑了笑,说:“改天再来找你玩。”
夏晚笑着说:“好的,注意安全。”
周洋走后,夏书生便说:“虽然周洋这孩子不错,知书达礼,可是小晚,你们还小,不能越距。”
夏晚差点笑出了声,她摇头说:“二叔,您真是想得太多太多了,我是因为末考输了请他吃饭,南阳也在,而且是第一次。”
说完她又不自觉看了一眼夏铭,他正垂眸看着地面,似乎无意听他们聊天,这样冷漠的夏铭又令她止不住地难受起来。
夏书生笑着说:“没有就好,但是等毕业了可以考虑考虑。”
夏晚立马打断了他,说:“二叔,真的没有。”
夏书生随即看向夏铭,说:“小铭,东大好是好,就是太远了,还有几天的时间,再考虑下,不过你想去二叔也支持你。”
夏铭抬头的瞬间夏晚立马便调转了目光,只听到他说:“二叔,我想去。”
夏书生叹息一声,说:“给你妈再说说吧,二叔没意见。”
夏书生走后,楼下顿时只剩下了他们。
夏铭只是看着她,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夏晚错开了目光,轻声说:“哥,我先上去了。”
说完她便上了楼,夏铭也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李艳红便开始不断念叨,说:“小晚啊,你哥非得去那什么东大,你说说去那么远做什么?真是愁死我了。你要劝劝你哥,我说什么他都不听。”
夏晚这才想起这几天是填志愿的日期,夏晚思及夏铭将要远走,顿时便悲伤不能自抑。她无心多谈,随意应承了几句便回了房,
那天晚上,夏晚躲在被窝里哭了许久,一直到她累了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夏晚发现夏铭一整夜没有回来。她每天都会去夏铭的房间收脏衣服,可今天他的房间十分整洁,连被子都是昨天她叠的样子。
她在夏铭的房间整整坐了一上午,李艳红做了午饭时,她才出了房间。
吃饭时,李艳红说:“你哥说要和我回A市,你呢?现在也是长假,要不要跟我们回去?”
夏晚思索片刻,随即摇头,说:“妈,我想在这复习,下学期就是高三了。”
李艳红也未坚持,只是嘱咐她好好听夏书生的话。
第二天,李艳红便和夏铭回了A市,夏晚借口去同学家做作业,甚至没去送他们。
夏晚根本不敢去送夏铭,那样一幕,她光想想便会悲痛难忍,她甚至害怕自己会拽着他不让走。她不能自私,夏铭应该去拥有新的生活,不该和她困在看不见未来的枷锁里。
日子过于难熬,夏晚简直度日如年,她不好成天去找南阳,毕竟她和林浩程也是分别在即。
她只能让自己烂在家里,颓靡度日。
晚上,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鸡蛋面,可却被油滴炸了手,鸡蛋面的味道也难以下咽。她又去泡牛奶,可又被热水烫了唇舌。
那一刻,夏晚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她用力摔了玻璃杯,看着碎渣混杂着牛奶撒在地上斑驳陆离。这种残缺的破坏感像极了她和夏铭如今的关系,无法圆满,又碎不彻底。
夏晚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痛哭,像是迷了路的孩子,彷徨无助,孤单可怜。
夏晚摸着手上的珊瑚串,说:“再求你一次,我想见他。”
可神佛终究是虚无的,周边还是只剩下她的哭泣声与喘息声。
那一刻,夏晚动过自杀的念头。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人,父母并不爱她,夏铭也走了,她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这顾影自怜。
下一瞬间,她又想起了夏铭说过不要让他担心,如果她死了,夏铭会是最难过的那个人,她不能如此伤害他。
她擦了眼泪,扫了玻璃渣,拖了地,又去浴室冲洗了一番便躺在了床上。
总是难眠。
她走去了夏铭的房间,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所有的回忆如潮水便淹没了她。她像是溺水般挣扎着,最终还是绝望地死去。
是她杀死了那段掩藏于心口的感情,是她赶走了夏铭,是她将自己困在了方寸之地,她走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开学后,夏晚进去了高三,传说中的魔鬼时期,不死也要褪三层皮。
可她明明记得夏铭是轻松度过的,而且还逼迫她写了一年的作业,这也导致现在的作业对她而言已经是小菜一碟了。
她又在想夏铭,似乎什么都能联想到他。
夏铭从未联系过她,她也只能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多数是李艳红不经意间说的,陈俊不时也会说上几句,她从不主动问,但也知道了不少。
夏铭如愿进了东大医学院,据说课程极其忙碌,每天还要观摩尸体和器官,他一开始恶心得吃什么都没了胃口;据说夏铭拿到了最高额的奖学金,他已经独立自强了;据说他们食堂的饭菜极其难吃,而且米饭死贵,大部分人都在啃馒头;据说那里的冬天室内到处都是地暖,一出去就冻成了冰块;据说那里干起来的时候一出去就会铺满了整张脸的灰尘,一抖就像下雪似的;据说他们系有一个很好看的女生,夏铭经常与她约饭……
夏晚一面幻想着他的生活面貌,一面又产生满满的失落感。
夏铭的这些日子里,再也没有她的参与,而她的生活也再没有夏铭的踪影。就连他房间的气息都慢慢消散,只是保持着原有的面貌,夏晚从未挪动过房间的格局,可她每晚都睡在那个房间。
其实,她的生活似乎也并无不快。
她每日和南阳、周洋和陈俊混在一处,也是极其惬意。陈俊更是对她无微不至,夏晚却颇有些排斥他的照顾,她不知是不想享受夏铭的影响力,还是不想让人代替夏铭的专属行为。
在高考百日宣誓大典上,夏晚被逼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她的演讲稿极其简单,校长的脸隐隐黑了几分,刘老师更是用杀人的目光瞪着她,她只得又多说几句:“学习贵在方法,有时候烂笔头真的比不上好记性,所以,上课抄笔记很重要,可是听老师分析解题思路更为重要。再者就是一定要把学习时间和休息时间一分为二。我觉得大家下了晚自习就好好去休息,比如散步啊,运动啊,吃夜宵啊,或者看电视……只要你觉得能放松就是好方法,休息好了才能集中注意力。所以,别老待在教室,出去看看美女帅哥也是不错的。最后,听老师的话是最重要的,别让老师们操心,他们也很累的。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她一说完,底下瞬间炸开了锅,起哄鼓掌声连绵不绝,夏晚从刘老师的面色看出来,她大祸临头了。
南阳在一旁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细声说:“夏晚同志,为人民服务很重要,也要先保住小命啊。”
夏晚立马摆出了一副低头认错状。
最后,校长总结时说:“虽然高考很重要,可是生活也很重要,该学习就学习,该玩就玩,天天挑灯夜读没有效果的同学,要去找找学习方法。我觉得夏晚同学就非常有悟性,在学习上也深有心得,大家多向她学习。”
夏晚心都凉了半截,如此褒奖怎么都有点反讽的意味。
散场时,夏晚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大型表白。一个梳着刺猬头的男生,长得还是周正的,只是全身透露出的全是非主流气息。
他挡在她身前,说:“夏晚,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夏晚目瞪口呆,暗思等待她的不是只有刘老师的批评教育么?怎么还有这一出?
她努力笑了笑,说:“同学,很抱歉,我刚刚才说要听老师的话,所以不能早恋。”
她说完便扯过南阳走了,那男生愣了几秒又跟了上来,说:“没关系,那我等你毕业,我叫姜维,晚上你有空么?”
夏晚摇头,说:“没空,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喜欢你,毕业了也不喜欢。”
姜维笑着说:“没事,你会喜欢我的,晚上我来找你啊。”
说完,他自顾跑了,夏晚简直哭笑不得。
南阳说:“原来这就是得民心,晚晚,所有老师都在强调争分夺秒的时候,你却站在劳苦大众这边要解压,真的是女侠,在下佩服。”
夏晚苦着脸说:“你就别笑我了,我现在都一个头两个大了,早知道念了那些套路稿就下来了,果然多说多错。”
南阳揉着她的脸颊,说:“好了,刘老师也就小惩大诫一下,她什么时候罚过你?而且你也不是全没收获啊,这不是收了不少追求者么?”
夏晚更是头疼,说:“我真是生不逢时,撞上了这么个二货,希望他能立赶紧忘了这茬。”
他们说笑着回了教室,刘老师将她叫去了办公室,夏晚视死如归。刘老师却让她做一个解压和找学习方法的专题,好好给班上的同学讲讲。
夏晚一面目瞪口呆,一面深觉懊恼,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恰时,周洋走了进来找隔壁的化学老师请教问题,夏晚立马抓到了同伙,于是说:“刘老师,我一个人可能做不来,不如让周洋帮我一起可以么?”
刘老师略一思索,说:“也好,别耽误学习了。”转而看向周洋,说:“周洋,你和夏晚一起做个专题,具体让夏晚和你解释。”
周洋偷偷在背后用手示意警告她,她视而不见,周洋瞪了她一眼,又笑着说:“好的,刘老师,”
以周洋的习性,这事一摊上,夏晚多半可以撒手不管。
此计甚妙。
出来时,周洋狠狠地说:“你这烫手山芋扔的心安理得啊。”
夏晚讪讪地笑了笑,说:“周洋同志,组织需要你的奉献,为人民服务嘛。”
周洋说:“你刚刚要在台上有这觉悟,现在就不用谋划专题了,”
夏晚说:“我那时候还不是为你们谋福利,多不容易啊,英勇就义了都。”
周洋剜了她一眼,说:“夏晚,我就是没早点识破你的狼人本性。”
夏晚说:“后悔也晚了。”
周洋径自快步走了。
夏晚在背后洋洋得意,直叹自己机智过人。
下晚自习时,姜维真的来了班上找她,周围顿时起哄声不断,夏晚对他视而不见,他却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
夏晚本以为冷漠相对,他就会失去热情选择放弃,可他竟连着一个星期天天来教室找她。她的怨气囤积到了一个膨胀点,于是在那天早上,她将姜维送的早餐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说:“劳资再和你说一遍,我不喜欢你,你现在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我只会更讨厌你。”
姜维终于没再对她嬉皮笑脸,他只是快速跑了。
晚上,姜维又出现在了她跟前,说:“你不喜欢吃混沌,这次我换了粉条。”
夏晚简直觉得她早上就是在对牛弹琴,她心累至极,只能绕过他径自走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后,姜维突然在某天消失了。
那天,他们一伙人吃饭时,周洋说:“你的跟班最近怎么不见了?”
夏晚忙说:“求别念叨,他被诸葛亮召唤传授法术去了,您老别把他又念回来了。”
陈俊说:“小晚,你哥回来了你不知道吗?”
这一句话冲击太大,夏晚着实被碗里的汤呛得眼泪流了一脸,她接过周洋递来的餐巾纸擦拭了一番,又故作镇定地说:“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他回来做什么?”
陈俊说:“他没告诉你?我们去把姜维教训了一顿,他才没来骚扰你。”
夏晚低头掩藏着情绪,说:“那他为什么不说?”
陈俊摊开双手,说:“我也不知道。”
夏晚收了碗盘,便说:“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南阳和周洋点头答应。
陈俊说:“你就喝了口汤还呛了出来就吃好了?”
南阳夹了块肉片放在他盘里,说:“她减肥,你快吃。”
夏晚快步走出了食堂,她顾不得还有晚自习便跑回了家里,可家里空无一人。她不自觉地失声笑了,随即又坐着地上放声痛哭,直到哭累了,她便细细地抽泣着。
“小晚,你在找我吗?”
夏晚抬头便见到了这个近一年未见的人,他湿着头发,穿着套灰色的棉织家居服,肤色深了,却还是喜欢在紧张时抿着唇。
她收回目光,说:“没有,我回来拿习题册。”
夏铭抬头看了眼挂钟,说:“已经快下课了。”
夏晚说:“我没找到……找太久了……哥,你怎么回来了?”
夏铭说:“有点事,我马上要走了,十二点的飞机。”
夏晚顿时急了,她慌乱地将双手交织在一起,低头说:“吃饭了么?我会下面条了。”
夏铭说:“没有。”
夏晚径自走去了厨房,“很快,你休息下。”
夏铭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夏晚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拿出面条,烧水,下蛋,却在出锅之际因为手颤摔了碗。
夏铭几乎立马跑了进来,夏晚看着地上堆成一团的面条,情绪濒临跳脱。
她忍着眼泪蹲下来收拾残局,夏铭握住了她的手,“我来。”
夏晚挣脱他的手,努力笑了笑,说:“没事,我经常摔,就是你吃不到面了,你快走吧,别误机了。”
夏铭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说:“小晚,我来,听话。”
夏晚用力挣脱开,情绪瞬间被点燃了,她说:“我很听话,我没有去打扰你,也没有让你担心,那个男生是我不能控制的,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不是故意让你回来的。”
夏铭直愣愣地看着她,说:“小晚,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说你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做的很好。”
夏晚的强力申诉像是落在了一处软软的棉花上,毫无作用,她更是愤怒到了极点,她不知为何愤怒,就是抑制不住的想生气。
也许,夏铭已经有了新生活,有了……女朋友,他早已经脱离苦海,而她还在寻找涯岸。
她顿时又气消了,只余悲痛,她强忍着眼泪,低身收拾着残局,说:“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快走吧,别再回来了。”
夏铭静默了许久,一直看着她收拾完,她若无其事地去洗手,夏铭终于走了出去,紧接着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她任由水流流下,在水声里再次痛哭。
直到她再次听到脚步声,回头便见到了夏铭,他站在不远处皱眉看着她,说:“小晚,我想你。”
夏晚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乎怎么也擦不完,她懊恼地放下了手。
夏铭慢慢走向她,又快速搂过她,夏晚使劲推搡着他,嘴里说着:“你走,不要回来,去过你的新日子,不要管我……”
夏铭只是紧紧抱着她不放,她渐渐没了力气,只能不断抽泣着。
夏铭说:“对不起,我不该放你一个人,是哥哥错了,不该让你摔了那么多碗,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夏晚才收住的眼泪又倾泻而下,她用力推着他,说:“谁要你回来了?你现在就走,不要再回来……”
夏铭说:“小晚,别生气了,我错了……”
夏晚再也没了气,她抬手与他相拥,终于感受到了熟悉的体温。
夏铭说:“哥哥给你下面条,你在这等我可以么?”
夏晚顺从地矗立在原地,却又赌气地不看他,他在一旁烧水下面,夏晚不时会偷偷看他一眼,大多时候只是冷着脸看向窗外。
夏铭一手端着面一手牵着她坐在餐桌,他像是照顾小孩一样夹了面喂她。
夏晚顺从地吃着,眼泪却又不断地掉落,她低头用手擦了,说:“我不想哭的。”
夏铭放下碗抱着她,她颤抖着抬头去吻他,他却躲开了,继而又抱紧了她,说:“小晚,不可以。”
夏晚终于用尽了积攒的最后一丝勇气,原来,当她有了直面的勇气之时,夏铭却已经不复从前了。她暗自苦笑,原是她自食懦弱的恶果,怨不得夏铭。
她用力推开了夏铭,努力笑着说:“哥,你什么时候走?”
夏铭试图靠近她,她却退离了一步,他说:“明天。”
夏晚说:“对不起,是我害你延误了。”
夏铭再次试图靠近她,她立马站了起来,说:“我去洗漱,你早点睡。”
夏晚几乎是逃似的走进了浴室,她打开淋浴,在水声里再次哭得歇斯底里。
最后,她腿软了,于是索性坐在了地上。
一直到夏铭在门口敲门,说:“小晚,不能洗了。”
夏晚调了调气息,说:“哥,你先睡,我马上就出来了。”
夏铭没再回话,夏晚便又静静地坐着流泪。
不久,门口又传来了夏铭的声音:“小晚,你出来。”
夏晚却急躁了,说:“你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铭厉声道:“开门。”
夏晚说:“我不要。”
夏铭又说:“小晚,听话好不好?别让我担心。”
夏晚却急了,说:“你就不该回来,我一直很听话,是你不守信用跑了回来,是你!我已经很努力在让你不要担心,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回来为什么又变了?既然变了为什么还要管我?”
就在夏晚以为他走了之际,夏铭又说:“小晚,跨出了第一步就不能回头了。我可以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可以被别人指指点点,可是你不行,我不能,不能毁了你……我知道是我不应该回来,可是我没忍住,本来想趁你没回来之前走掉,可是又……是我的错,我不该回来。我保证不会再回来,你出来好不好?你别折磨自己,你打我骂我,怎么都可以,就是别折磨自己……”
夏晚慢慢走去开了门,夏铭用力地抱紧了她。她不管不顾地去吻他,夏铭不断躲闪着,低头碰上她受伤的表情,他顿时用力地吻住了她。
思念,怨气,害怕,决绝,所有强烈的感情都融合在这样一个吻里,他们毫无技巧,几乎实在撕咬彼此。
直到夏晚打了个冷颤,夏铭才将她推至淋浴下,说:“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去拿衣服。”
夏铭走后,她关了门便快速冲洗了一番,夏铭在门外敲门,说:“衣服在凳子上。”
夏晚确定他走后,才微微打开门拿了衣服。
出来时,夏铭已经不在客厅,他的房门紧闭,夏晚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便悄声去了自己房间。
她不知道夏铭的这个吻是什么意思,出于同情,还是不忍心,还是真情实意,她却再也无法去逼迫。就像去年,夏铭几乎全然顺着她的意,从未逼过她分毫,如今她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让夏铭放弃新生活,和她走入罪恶之渊?她不能剥夺夏铭过正常生活的资格,也不能继续苦作舟。
她明知道这条路找不到尽头,只有无尽的深渊,所以一再退缩。旁人的眼光,父母的谴责,无论哪一样,都是毁灭性的,他们也无力承受。
这次,夏晚终于下定了决心。
或许,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第二天,夏晚一早在夏铭的房间敲门。
夏铭打开了门,夏晚便去衣柜拿了衣服,说:“哥,我和你换房间吧,我睡这里睡习惯了,等毕业我再帮你把东西搬过去。”
夏铭说:“好。”
夏晚走到门口,又背对着他,说:“哥,好好照顾自己,尽量……别再回来,我要去上课,就不去送你了。”
夏铭一直没有回话,夏晚不敢回头,也不敢多待,她径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对镜自量,自言自语道:“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她努力对着镜子笑了笑,却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