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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同沉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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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和夏铭又断了联系,他们像是断线与风筝,再也找不回彼此。
距离高考一个月时,李艳红回了家,夏晚不无感动。
一切似乎都没有悬念。
走出考场时,夏晚对着珊瑚串说:“多亏了你。”
毕业晚会上,夏晚第一次主动上台点了一首周杰伦的《黑色毛衣》。
落座后,南阳不断鼓掌,说:“晚晚,你有一技傍身啊。”
夏晚笑不可遏,说:“有没有被我迷倒?”
周洋说:“晕了。”
夏晚沉思许久,说:“要不要被我收入麾下?”
周洋顿了几秒,随即漫开了笑意,说:“荣幸至极。”
夏晚和周洋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众人皆以为是暗度陈仓,却不知他们不过临时起意。
恋爱是什么感觉?
夏晚会说:“没什么感觉。”
他们仅仅止步于牵手,夏晚无数次抚上左胸口却频率匀称。
于是,夏晚主动拥抱他。
无甚两样。
只剩最后一样,成败在此一举。
那天晚上,周洋送她到小区楼下时,夏晚扯住了他。周洋转身与她相拥,随即轻轻吻上了她。
可一切如此平静。
夏晚暗自苦笑。
最后,她说:“周洋,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心跳加速?”
周洋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也不反感我,甚至有点好感。所以,我们可以试一试。”
他如此开诚布公,夏晚却暗暗红了脸。不知是羞愧所致,还是他说得太过直接。
周洋走近一步搂过她,说:“起码现在我感觉出了你的心跳声。”
说完他再次吻了过来,夏晚闭上眼睛暗思:这算心动?
可下一秒,她眼前却出现了那晚的单车棚,他记得夏铭弯弯的嘴角,清凉的双眸,微凉的嘴唇,紧蹙的眉头。
这一幕,仿佛就在昨天
她下意识地推开了周洋,见到他一闪而过的难堪,夏晚不是没有愧疚,她尽力微笑着说:“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周洋微笑着说:“早点休息。”
夏晚道别快步走了出去。
她方走到楼梯间,便迎面碰上了那个方才在脑海里不断回想的人,她怔在了原地,下一秒却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下了楼。
周洋依旧站在原地,见她再次回来,他却笑了,说:“怎么了?舍不得?”
夏晚无法回答,进退两难。
周洋走近一步作势要拥抱她,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退离开了,她此刻思绪混乱,脑海却在不断排算夏铭到底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更是无法平静。
她听到了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周洋的神情瞬间变了,她知道是夏铭。
夏铭的声音很淡很轻,他说:“小晚,该回家了,已经很晚了。”
夏晚甚至不敢回头,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者说她在内疚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无颜面对夏铭?
周洋对他笑了笑,说:“刚回来?我刚要带小晚去吃夜宵,你去吗?”
夏晚抬头看了一眼周洋,内心不无惊讶,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亲密地叫她,大多时候他都是直呼其名,或许他们也没到那个程度,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在夏铭跟前显示他们的亲密,还是他在和她的亲人表明他们的关系?
夏晚思绪更是混乱。
夏铭依旧轻声说:“不好意思,太晚了,改天再约,小晚我先带回家了。”
他说着便走至她跟前,随即牵过她的手要走,夏晚立马挣脱了出来,她故作轻松地说:“哥,我们要去吃夜宵,我晚点再回去。”
夏铭微微皱眉看着她,却不言语,一双黑瞳里似乎并无波澜,夏晚别过了脸,对周洋说:“我们走吧。”
周洋不忘和夏铭点头致意,他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这次夏晚没有挣脱。
她能感觉到夏铭就是背后看着她,而且目光从未离去,夏晚只能用力地握紧了拳头,疼痛总能使人平静。
一直到出了小区大门,那道视线才被隔离了去,她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随即装作不经意间抽出了手,又微笑着说:“怎么想去吃烧烤了?”
周洋说:“我以为你跑回来是饿了。”
夏晚怔了几秒,说:“周洋同志,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周洋只是微微笑了笑。
其实,她并无多少精力应付周洋,但周洋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他也识趣地静默下来。
夏晚一直和周洋在外磨蹭到凌晨,她才慢慢地挪回了家,却不想夏铭竟在客厅端坐着。
四目相触,夏晚一时心虚起来,于是错开他的目光,说:“哥,你怎么还没睡?”
夏铭依旧盯着她,说:“小晚,你是认真的吗?”
夏晚愣了几秒,随即笑着说:“当然了,我又不耍流氓。”
这样一句玩笑似乎并没有让他们的气氛好一些,反而更为凝重。
夏铭只是蹙眉看着她,既不说话也无所动作。
气氛莫名怪异。
夏晚手下撩过发丝别在耳后,随即快步走去房间,说:“哥,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夏铭并未回答,他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回到房间,夏晚瞬间便脱力地坐在了地上,像是大战过后般疲惫。
她习惯性打开床头柜去翻香烟,只是无处可寻。
她正焦急之际,夏铭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他说:“小晚,你在找这个吗?”
夏晚回头看向他,瞬间便瞥见了她的女士香烟。
那一刻,夏晚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虚了起来。
夏铭慢慢走进来,关了门,他用力将烟盒扔在床边,压着声音说:“夏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是你说的会照顾好自己?”
夏晚无力辩驳,难道要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便是靠这个渡过了么?还是说她没日没夜的在想着眼前这个人?
他们僵持不动,周边静得仿佛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最后,夏铭放缓了语调,说:“戒了,再也别让我看到这些东西,夏晚,你要是想堕落,我可以比你更堕落,你知道我做得出。”
夏晚忍着发酸的眼眶,说:“哥,我已经成年了,你不能这样要求我,更不能这样威胁我。”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李艳红说:“这是怎么了?一见面就吵,开门,你们都给我出来!”
夏铭看她一眼,随即先一步将床上的烟塞进了自己口袋,走去开了门。
李艳红又是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们一顿,他们纷纷低头不语,既不搭话,也不反驳。
待他们都出去后,夏晚将门锁了便再次瘫坐在地上,她止不住地落泪,却不敢出声,只能捂着嘴不断抽泣。
直到哭累了,她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后,实在口干舌燥,便要去客厅倒水喝。
客厅里,夏铭背对着她低头站在窗边,清瘦的身影略显单薄。
他瘦了。
夏晚痴迷地看着这个日夜思念的身影,久久不肯散去目光。
直到瞥见他身旁不时漫出的烟雾,夏晚顿时明白过来,快步走了过去。
夏铭闻声回头看向她,敛目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似乎在刻意惩戒她的堕落。
夏晚将他手里的烟夺了过去,心下有着说不出的愤怒,说:“哥,你一定要这样么?你好好过不好么?为什么要因为我糟蹋自己?”
夏铭却扯出了一抹苦笑,他说:“小晚,是你在糟蹋自己。”
夏晚忍着即将要倾泻的情绪,低头说:“哥,我答应你,我不会了再碰了,你早点休息。”
她说完快步走了,不愿多逗留一秒。
只差一个点她就要情绪崩塌,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威胁她,凭什么干涉管制她,可她知道她不能打破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回归平静的关系。
第二天,李艳红一早将他们拖至餐桌,说:“要按时就餐,尤其是夏铭,上了大学倒落了个胃病来……”
夏铭打断了李艳红,“妈,吃吧,我饿了……”继而落座在餐桌对面。
夏晚轻易捕捉到了夏铭企图掩盖的事实,他过得不好却要隐瞒着她。
兴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夏铭抬头看向她,她先一步移开目光坐了下来。
李艳红坐在她一旁,不断往他们碗里添粥,“你们爸过几天回来,我们有事要和你们商量,所以,这几天谁也不许给我出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现在这个家已经留不住人了。”
夏晚抬头看向李艳红,那一瞬间,她只看见了苍凉。
不知何时起,李艳红已然红颜老去,脸上不复当年的白皙紧致,兴许是操劳过度,她的模样竟比同年的女人更要憔悴几分。
那一刻,夏晚感到了心疼,她只能拥着李艳红,而李艳红在她背上泪湿了一片。
夏铭安慰着哄了李艳红一番,说:“妈,别哭了,我保证不出去,真的。”
于是,他们真的在家待了好几天。
大多数时候夏晚都在房间,也不怎么与他们交谈,直到李艳红说:“妈妈带你们去寺庙吧,小晚的成绩也快出来了,好好去求求菩萨。”
夏晚下意识看向手里的珊瑚串,心下却排斥那个有着回忆的地方,她说:“妈,您替我去就好了,我懒得动。”
李艳红脸色明显不好,又灌输了一通不能亵渎神灵的准则,夏晚只得屈服下来。
去到寺庙,她颇有种物是人非的落败感,当初他们就是在这里期许下那个幸福永恒的心愿。
再次走到珊瑚串的柜台,那老师父说:“施主可有心愿,买一串珊瑚串吧,很灵的。”
夏晚低头看了眼手串,那老师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说:“姑娘,这心愿已经许下了,为何还如此苦恼?”
夏晚说:“因为那个愿望不被所有人接受,不能存活于世间。”
老师父说:“那就不要存有执念,放下心魔,才能走得更远,人生不会只有一个愿望。”
夏晚暗思他们之间也就是执念么?
她心下悲戚,回头却见到了夏铭,他的神情有着一样的伤痛,夏晚瞬间便掉下了眼泪。
她急着走出了偏殿,又一路沿着小路来到了一处山峰上,迎面站在涯边,耳边是急速刮过的狂风,她却毫无胆怯。
直到身旁多了一抹身影,夏晚甚至不用转头,她便能知道是谁。
他们并无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山脚下川流不息的公路,他们的悲伤丝毫不会影响这个城市的运转,繁华依旧,日月同转。
夏铭说:“小晚,你怕死么?”
夏晚说:“不怕。”
夏铭说:“我也是。”
那一刻,夏晚感到了一阵恐慌,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夏铭,她用力扯过夏铭的手臂远离几步涯边,说:“妈还在等我们,走吧。”
他们找到李艳红时,她依旧在潜心跪拜,甚至比前几次都要虔诚,夏晚在想李艳红有什么非得靠神佛才能寄托的心愿么?
夏晚不忍放李艳红一个人,于是便在身后替她提着香纸蜡烛,以便她点香焚纸。
直到把庙里的菩萨殿都逛了一圈,她们才发现夏铭不知所踪了,夏晚在那一刻突生了一股深深的恐惧感,她不顾李艳红在身后叫唤直接跑去了方才的偏殿。
诺大的殿堂,她一眼就看见了夏铭,周边人来人往,他们却只能遥遥相望。
夏铭走近她身旁,微微笑着说:“回家。”
夏晚笑着点头,心下终于松开了。
晚上,夏晚出来客厅倒茶水,却发现客厅的电视机里放着她常看的动漫,而夏铭正在沙发坐着观看。
夏铭并未看她,只说:“过来看。”
夏晚迟疑着未有动作。
恰时,李艳红在厨房大声说:“谁去买瓶酱油回来?”
及时雨般的差事,夏晚简直喜出望外,她忙主动请缨。
她几乎逃似的奔了出去。
这几天,如此和夏铭共处一室,她实在坐立难安。
在家,他们几乎无交流,夏晚寻了一切机会躲着他。他在餐桌吃饭,她便去客厅沙发;他在厨房打下手,她便让出了位置;他在客厅看电视,她便回了房间……
他们的行动轨迹就如参与商,此起彼落。
从超市出来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A市的天气似乎向来如此,晴天霹雳也见怪不怪。
夏晚躲在超市的屋檐下,眼前的雨雾重重叠叠,她几乎看不清路边的行人。
她伸出手接着落下的雨滴,冰凉舒爽,一点点溅湿了整个手心。
一直到头顶多了一层遮盖物,雨滴隔绝在外,她抬头便见到了夏铭。
兴许是毫无防备,那一刻,她几乎下意识地退离开一步,夏铭皱眉看着她躲在一角,眼里的情绪纷杂而繁复。
夏晚低头怯怯地说:“哥,你怎么来了?”
这是一句废话,可他们之间除了这些废话无话可说。
夏铭低头不语,很快他又抬头看着她,脸上换了极其柔和的神情,他说:“妈让我来给你送伞。”
夏晚点头,说:“我们回家吧。”
他们走在同一把雨伞里,夏晚却与他隔了最大的距离,夏铭几乎整个人露在了雨伞之外,她却完好的在遮护之下。
夏晚不忍他多淋雨,也不愿与他独处,于是走地极快,几乎在用小跑,夏铭只是在一旁跟着她。
疾驰而过的车不断从他们身边划过,夏铭在马路边抓住了她的手臂,夏晚企图退离,他犹豫着松开了一点,随即又抓紧了,说:“小晚,慢点,雨天不安全。”
这样一句话差点让她落泪,他们曾是那样亲密,此刻夏铭却要如此谨小慎微地与她相处。
夏晚感觉出他的疏离,本应轻松下来,可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她用力地挣脱出手臂,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夏铭走近一步,她便后退两步。
他们是要保持距离,夏晚告诫自己。
雨伞横隔在他们之间,他们却站在雨雾里,雨滴不断掉落在夏晚的身躯,冰凉的温度让她更是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依旧僵持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晚甚至不知他们在较劲什么。
最后,夏铭似乎红了眼,他微微伸出手递向她,几乎在乞求她,夏晚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摇着头往后退。
夏铭却几乎是以不及掩耳之势用力扯过她抱住,将她置于雨伞之下,他说:“小晚,别怕,我是哥哥。”
就是那最后两个字让她止不住地颤了颤,夏晚拼命地挣扎着,夏铭却纹丝不动。
夏晚用尽所有力气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她哭喊着说:“我好不容易决心远离了你,好不容易和你保持了现在的关系,你为什么还要靠近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夏铭用力将伞扔在了地上,随即双手抱紧了她,吼道:“不如一起死了,一了百了,这样折磨煎熬,真的生不如死。”
夏晚在他怀里哭得歇斯底里,她不管不顾地用力抱着他,说:“也好,我一个人不敢死,我怕你难过,一起死了才干净了。”
夏铭哽咽着放开她,夏晚分不清他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他极其热烈地吻她,她却难以抗拒。
他们像是两只濒死的野兽,用尽最后的力气纠缠不休,似乎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全然不顾周身行人对他们的驻足。
直到夏晚脚下不稳,夏铭再次抱紧了她给她支力,他说:“小晚,我本来以为你想要过新生活,所以我给你机会去尝试,可现在我决定不给你机会了。你别想再逃避,我要和你在一起,所有的伦理道德我通通不在乎,要遭天谴也给我好了,我再也不想这样看着你难过却无能为力。”
夏晚轻轻推着他,哭着说:“哥,不可以……我不难过……我们不可以……”
夏铭却丝毫不退。
回到家,他们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全然湿透了。
李艳红见此一幕,立马将他们推去了浴室,说:“怎么买酱油买成落汤鸡了?快去换衣服。”
夏铭说:“你先去。”
夏晚说:“哥,你先吧。”
夏铭抬手将挂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说:“听话,别感冒了。”
夏晚不忍他多等,于是快速洗了。
出来时,夏铭竟一直湿着衣服倚靠在门边看着她笑,夏晚立马将他推去了浴室。
回房后,夏晚靠在床沿,手机上有周洋的未接来电,她叹息一声,反复编辑着短信,最后打下:“明天上午九点老地方见,我有事要说。”
“又湿着头发,过来。”夏铭拿着干发巾推门而入。
夏晚摁下发送键,随即挪至床边坐着,他们像是从前那般,夏铭轻轻替她擦着发丝,她低眉顺目地看着他笑。
“终于和好了?前几个月就不对劲,你说说你们俩啊,多大的人了,成天闹脾气……”李艳红笑着走了进来。
他们却像是弹簧般快速分离开,罪恶感始终盘旋不去。
恰时,她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夏晚看了眼来电显示,于是走出了房间接听。
周洋说:“成绩出来了,我已经帮你看了,考得不错。”
夏晚问了分数,他们便讨论了一番今天的高考大况。
最后,周洋说:“我在你家楼下,可以下来一趟么?”
夏晚说:“刚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回到房间,夏铭竟依旧坐在床边,她碰上夏铭的目光,顿时又心虚了起来,于是便低头说:“我下去一趟。”
夏铭说:“好。”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夏晚一时思绪混乱,也就快速换衣服下了楼。
周洋已然是冒雨过来的,衣服微微湿了边角,内疚再次涌上夏晚的心头,她说:“周洋,我……”
周洋打断了她,说:“我先说可以么?”
夏晚点头。
周洋微微笑了笑,说:“跟我一起去北京吧,离开这个地方。夏晚,既然答应了做我女朋友,就不能半途而废,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好过些,不是么?”
夏晚摇头,说:“我不想耽误你,周洋,我也不想骗你,我有喜欢的人,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本来想和你试试,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放下他,对不起。”
周洋说:“耽误什么的都是冷暖自知,你说了不算。既然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试着离开,不试着去开始一段新生活?夏晚,忘记真的没那么难,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这些是鸡汤,也是真理,除非……是你不想忘记。”
夏晚的心颤了颤,一直以来,都是她刻意不想忘记不想放下么?可她明明那样努力,那么,怎样才算想忘记?
周洋说:“我等你,不着急,慢慢想。”
夏晚再次陷入了两难。
“小铭,小晚,你们在这等爸爸么?”
这一声响惊动了他们,夏晚回头便见到了夏书明,他提着小行李箱,雨渍淋湿了裤脚与皮鞋。
待到走近,夏书明看了一眼周洋,说:“小晚,这是?从远处看身形还有些像小铭。”
夏晚说:“我同学。”
夏书明又说:“小晚有男朋友了?”
夏晚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周洋率先笑着说:“叔叔,您好,我叫周洋,是夏晚的同班同学。”
夏书明说:“你们在这说什么呢?有事上去说,还下着雨。”
夏晚忙说:“爸,我们已经说完了。”
周洋看了她一眼,说:“对,叔叔,我们在商量去北京读大学的事。”
夏书明一听,忙说:“走,跟叔叔上去,这填志愿可是个大事,你们年轻人在一起也有个商量,刚好小晚她哥还能给些建议。”
夏晚说:“爸,真的不用了,我们还没商量好。”
夏书明说:“就是没商量好才要商量,你这孩子,还害羞了,没事,都读大学了,爸爸不是老封建。”
夏晚苦劝不过,夏书明又异常坚持,热情不减,周洋也很是为难,最终还是跟着一并上了楼。
夏晚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她整晚都在观察夏铭的反应,夏铭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吃饭,不时和夏书明说上几句,大部分时间夏书明都在“调查”周洋的情况。
夏晚深觉气氛压抑,于是说:“爸,周洋家远,现在这么晚了,再不回去没公交了。”
夏书明说:“没事,在这睡,家里又不是没房间。”
夏晚真的只有心累,她认命地低头扒饭,决定两耳不闻窗外事。
周洋说:“叔叔,我改天再来玩,今天真的该回去了,不然我爸妈该着急了。”
夏书明说:“叔叔送你,车就在外面。”
周洋几番推却,夏书明才不再坚持,最后只说:“今天是商量不成志愿的事了,我觉得去北京挺好的,大城市,机遇也多,你和小晚去了我也放心。”
这话一出,夏晚明显感到了夏铭的变化,他握着碗的手明显加重了力道,骨节突出,周边泛白,目光投在她身上久久都不移开。
夏晚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还有心疼,她知道夏铭在难过,而她却无能为力。
一直到周洋走后,她依旧浑浑噩噩。
夏书明说:“这孩子不错,小晚,可以试着交往一下,女孩子的青春就这几年,要好好把握,早点结婚好。”
夏晚木讷地点头,不再辩驳。
饭后,夏晚主动去了厨房洗碗,为的就是避免和夏铭碰上,可夏铭却径自跟着她走进了厨房。
夏晚低头洗碗,夏铭则在一旁清洗,屋内只有水声不断。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夏铭说:“小晚,你决定了?”
夏晚说:“什么?”
“要去北京?”
“我不知道。”
“那周洋呢?”
“我……不知道。”
“小晚,如果……你真的想要新生活,就去吧。”
“哥,我……”
“不要说,我都知道,小晚,我说过不会强迫你,昨晚……是我一时冲动,不管你想做什么,哥哥都支持你。”
夏晚愣在了原地,他们之间真的只是一时冲动么?那这样的感情呢?是不是也是一时兴起?
那几天,夏晚不断审思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依赖居多,还是亲情居多,还是……真的演变为了爱情?
她终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焦灼与日俱增。
直到有一天,夏铭说:“小晚,你很久没去看爷爷了,高考完,他老人家还不知道情况,你回去一趟吧。”
夏晚是许久未与夏新代联系了,她不免有些内疚,这一年多来,她一直困在与夏铭的感情中无法自拔,对夏新代也忽视了许多。
夏新代对夏晚是真真极好的,虽说是女孩子,可夏新代从不看轻她,甚至比对夏铭还要好上几分。每年寒暑假,她和夏铭总要回去一趟探望夏新代,这两年他们忙于高考,也只有暑假抽空回去了几天,似乎交流的时间越来越短。
夏晚说:“哥,你不去么?”
夏铭说:“哥哥有事,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好再回来找你。”
夏晚说:“哥,你有什么事?”
夏铭说:“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夏晚没再多问,或许夏铭不过是不想与她共处,彼此徒增痛苦。在这一刻,她突然就决定了,留在彼此身边,或许才是最大的残忍。
夏晚说:“哥,我想去北京。”
夏铭就那么看着她,许久才转开了目光,随即垂眸看向地面,说:“好,你这几天看看有没有想学的专业,哥哥帮你挑学校。”
夏晚忍着酸涩,故作轻松,说:“好,谢谢哥。”
其实,他们之间从不说谢,夏晚企图收回这句话,可夏铭已经走回了房间。
在夏新代家那几天,夏晚过得十分惬意又轻松,这令她暂时忘了所有的不愉快与烦闷,只和夏新代去山里挖笋,去河边钓鱼,实在算得上无忧无虑。
直到夏新代说:“小晚,爸妈离婚了,你们兄妹不能就这样生疏了,就算一边一个,也要经常往来,知道吗?”
夏晚睁大了眼睛,说:“爷爷,你在说什么?什么离婚?”
夏新代叹息一声,说:“夏铭让我瞒着你,但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小晚,你爸妈前几天就离婚了,现在只差你们兄妹俩的抚养权问题了,你想跟哪一方走?”
夏晚难以置信,更是错愕不已,这么大的事她竟什么也不知道,夏铭竟一个人担了下来。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夏书明和李艳红在家几乎无交流,之前她心思繁多,无心深思如此的异样,如今却再难忽视。
她压下内心隐隐的不安,说:“爷爷,我不想和哥哥分开。”
夏新代只是摸着她的头摇头叹息。
那天,她乘最后一班车回了市里,夏新代并未阻止她,他说:“小晚,你也长大了,要学会替你哥哥分担了,替爷爷照顾好他,好不好?”
夏晚并未置可否,或许,夏铭根本不想让她分担,她不过是夏铭的包袱,从小便是。
她看着窗外不断划过的风景,内心却悲戚不已,这条路她曾和夏铭坐过许多回,就连路标上的字旧了又刷新,他们都知道。
仔细算来,她从小的人生便只有夏铭相陪,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一点一滴,他们互相依偎而过,只是如今却落入这番境地。
如此凄凉。
或许,她错了,一直是夏铭给她肩膀与羽翼,她只是躲在他身下,未曾能给他半分依靠,她不禁在想:夏铭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软小无能的她?
一出站,她便见到了夏铭,意料之中,夏新代定不放心她独自回去。
此刻,夏铭正低头站在树下,夏晚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出深深的疲惫。夏铭似乎已经不复当年的青涩稚嫩,如今的他竟沧桑了许多。
夏晚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这样煎熬的感情正在一点点蚕食夏铭,夏晚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将要消失了,这样的认识让她恐慌得全身的细胞都在沸腾。
她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抱着夏铭,夏铭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并未与她相拥,他放下了手,说:“别怕,哥哥在,小晚,以后哥哥养你好不好?你只管去北京,什么都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不如你和周洋出去旅游,玩几天再回来?”
夏晚难以抑制地颤抖,眼泪一滴滴不断掉落,她不知道夏铭是如何才能这样平静地与她说着这样的话,夏铭明明比她难过得多。
夏晚说:“哥,我已经长大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要再为我而活,去过自己的生活,去……尝试恋爱,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再一心为我。我只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你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么?我看着你这样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会增加你的负担,你不要管我好不好……”
夏铭慢慢抬手拥着她,声音却哽咽了,他说:“笨蛋,小孩子不要想太多,照顾你是应该的,这是哥哥的……责任,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哥哥就很欣慰了。”
夏晚一时愣了,他口中所说的“责任”就是这段感情最终的定义么?她不需要谁负责任,最不需要的就是夏铭的责任。也许,他们的关系已然回归正常,可她为什么又如此愤慨?明明是她选择了远走离开,明明是她推开了夏铭,明明是她想要放他去过新生活。
夏晚无力地放下了手,说:“哥,我们回家吧。”
在地铁上,夏铭还是像以前一样站在身后护着她。夏晚此刻是这样强烈排斥他的呵护,她不经意间退出他臂弯,又寻了个角落以作支撑,夏铭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她,隐约在皱眉。
回到家,他们齐聚一堂,鸦雀无声。
李艳红看了坐在对面的他们一眼,说:“本来去年就要离,但我怕影响你们高考,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夏铭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她尝试挣脱,夏铭却执意不放。
夏铭说:“爸妈,我们已经长大了,你们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用顾忌我们。”
李艳红泣不成声。
夏书明说:“我和你妈商量好了,一人一个孩子,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夏晚只是低头不语,夏铭牵着她便往外走,说:“爸妈,我们出去一趟。”
他们叹息一声,点头同意。
夏晚只是机械般地任他牵着走出了家门,一路上,夏铭也只是低头沉思。
夏晚小声说:“哥,爸妈离婚是不是因为我们?”
夏铭狠狠在她脑门弹了一下,说:“胡思乱想什么?小晚,以后哥哥养你,我不放心你跟着他们任何一个。”
夏晚几乎瞬间落泪,她说:“哥,你……”
夏铭只是笑着抱住了她。
夏晚说:“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夏铭却不再出声。
他们在外游荡到很晚,回到家,屋内便传来了打砸的声音。
夏晚瑟缩了下,夏铭牵过她便要往楼下走。
“你问都没问小铭,凭什么他要跟你?”是李艳红的声音。
他们一同顿住了步伐。
夏书明说:“小铭是我夏家的孩子,以后我的家业要有人继承。”
在这一刻,夏晚才明白过来,她是一个被人推来推去的包袱。
里面依旧在争吵,夏晚想要逃,夏铭却握紧了她的手,随即拿出钥匙开了门。
夏铭说:“爸妈,我们谁也不跟,以后我来养小晚。”
夏书明叹息着坐在了沙发,他说:“小铭,你还小,你跟爸爸走,小晚有你妈妈照顾。
李艳红并未反对,可夏晚知道她是不情愿的。
夏铭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也成年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说完,夏铭牵着她走出了家门。
路上,夏铭去甜品店买了玫瑰糕,继而牵着她去了路边的公园。
他们坐在凉椅上,夏铭将玫瑰糕塞在她嘴里,说:“很久没吃了,尝尝味道有没有变。”
夏晚顺从地吃了下去,低头不语,眼泪却止不住地掉落。
夏铭轻轻搂过她,说:“小晚,别怕,哥哥在,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么?”
夏晚说:“哥,我想跟妈走。”
夏铭用力搂紧了她,说:“为什么?哥哥照顾你不好么?”
夏晚推开了他,说:“你是在同情我么?我不需要……我也不需要责任……”
夏铭打断了她,说:“小晚,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夏晚暗自苦笑,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担心。”
夏铭试探着手抚上她的脸颊,深深地看着她,说:“已经晚了,你不管在哪,我都放心不下。”
这样的一句话瞬间将他们之前伪装的所有面具通通撕裂开来,夏晚扭头躲开他的碰触,他缓缓收回了手。
夏铭微微带了急躁,说:“小晚,哥哥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我是说你是我……妹妹,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放心的。”
夏晚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更为急躁着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用一遍遍提醒我,也不用解释,爸妈离婚,我们还是兄妹,这层关系怎么都是抹不掉的。我不需要你的责任,我成年了,我能决定自己的事情,我会去北京,我会离你远远地,再也不会成为你的包袱。”
夏铭皱眉看着她,许久都未说话。
夏晚无法再如此待下去,她擦了眼泪便要走。
夏铭却扯住了她,颇有些委屈幽怨地说:“小晚,明明是你抛下我要走,你为什么生气?”
夏晚瞬间泪如雨下,她一面感到心疼,一面又懊恼,于是挣脱着他的手,说:“我没有生气,是我自作自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太乱了……我觉得自己就像……神经病,动不动生气,动不动就发脾气,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
夏铭用力扯过她,她便跌入了他的怀里,这次她没有挣脱,不知是不想,还是贪恋这样熟悉的温度。
夏铭说:“小晚,你……是不想离开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极轻,就像怕吓到她一般。
夏晚泣不成声,说:“我想走,我不要成为你的包袱,更不要留在这折磨你……”
夏铭抱紧了她,说:“你不是包袱,你不在身边对我才是最大的折磨,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夏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离开吗?”
夏晚知道她应该说是,可那个字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似乎有千斤重。
夏铭再次沉声说:“小晚,我不怕,以前我怕伤害爸妈,但现在我反而松了口气,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么?”
夏晚下意识地摇头,说:“哥,你应该去过正常的生活,不要因为……同情我就放弃自己的人生,我真的可以好好……”
夏铭用嘴唇堵住了她没说出口的话,夏晚微微挣扎着,他却更加用力地吻着她。
夏晚从来都无力抗拒他,甚至忍不住去回应他,他们已然越来越默契,热烈中带着绝望,却又深深地沉迷。
或许,她所有的抵触情绪在这样一个吻里便已不复存在,她知道她喜欢这个本不该喜欢的人,喜欢到可以为了他强迫自己离开,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夏晚不知道他们到底纠缠了多久,久到她累倒在了他肩上,夏铭便静静地搂着她。
夏晚知道她又一次沦陷了,而且这次她再难逃脱。
夏铭说:“小晚,我早就没有正常的人生了。从16岁那年,我就每天活在罪恶里,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我以为是我管你管习惯了,可是当我看见你和周洋在一起的时候,我却嫉妒了。我太害怕,只能远离你,不理你,可是……你一哭我根本没办法狠心,也没办法扔下你。我以为我可以一辈子当你的哥哥,陪着你,只要你愿意。直到毕业晚会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我独自在黑暗里行走。我一时开心过头,压根没来得及考虑所有问题,你说不行,我才醒悟过来,我陷入了更深的罪恶和痛苦中,明知道心意相通,可我们却不能在一起……你知道这一年多我是怎么过来的么?我每天只能从陈俊口中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过得好不好,却不能回去看你,也不能关心你,还好你没让我失望,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真的好想你,我借着替你处理事情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我去学校看到了你,你当时在和周洋说话,笑得很开心。我以为我做的选择是正确的,你终于有了新的生活,看起来还不错。我没想到你会回家找我,小晚,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也没有变,是我不敢破坏你的新生活。我以为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可这次回来我才发现,没有彼此,我们怎么都过不好。哪有什么同情,不过是忍太久了,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爸妈离婚了更好,以后就我们俩,我们再也不用顾忌什么,别人的看法真的不重要,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会扔下我。”
最后,夏铭说:“小晚,既然逃脱不了,就和我一起沉沦吧。”
夏晚已经无法估摸夏铭说了多久,久到她哭累了又哭。她现在才知道,夏铭受的折磨远远比她多得多,这种如影随形的罪恶感从未间断。
可她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躲避?
如今,这个世界上他们真的只剩下彼此了。他们一直为了世俗的眼光伤害彼此,折磨彼此,却忘了他们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夏晚抬手与他相拥,轻声说:“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夏铭说:“好,我们一起去东大,那里很远,也没人认识我们,就是米饭特别贵。”
夏晚失声笑了,说:“馒头配咸菜也很好吃。”
那天晚上,他们去网吧填了志愿,好在她这两年没有懈怠,如今才有机会与他同去。
夏铭说:“你也去医学院好不好?”
夏晚摇头,说:“我想学药学。”
夏铭说:“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化学么?”
夏晚说:“我划药你看病不是更好么?而且我不想解刨尸体。”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解刨尸体?”
“……”
“你偷偷调查我?”
“是陈俊主动说的,我没问……”
“你竟然对我不闻不问!”
“哥,别生气嘛……怎么公主病一点没消?”
……
李艳红几乎以为自己老花眼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角落里热吻的男女,怎么也无法相信那是自己的一对儿女。
她使劲揉一揉眼睛,几乎难以站稳脚跟。
这怎么可能?
她急于上前将他们拉开,可下一瞬间她又顿住了脚步,她不能同时失去丈夫与儿女。
她快步走出公园,拿出手机打给夏书明,说:“我要夏晚跟我走,夏铭跟你走,以后我们各过各的,再也不要见面。”
夏书明自是求之不得,快速应下。
她挂了电话,难以抑制地痛哭流涕。
回去后,她坐等在夏晚的房间。
一直到凌晨,李艳红依旧毫无睡意,她听着门外夏铭和夏晚的嬉笑声,顿时怒不可遏,可她抑制住了出去的冲动。
门从外面推开,夏晚见到李艳红惊吓不小,她关了门走近李艳红,笑着说:“妈,你怎么还没睡?”
话才落音,李艳红便强力地甩来一巴掌,夏晚险些被打倒在地,她捂着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艳红。
“小晚,怎么了?打碎东西了吗?”门外夏铭在敲门。
李艳红红着眼盯着她,似乎在警示她,她也不想夏铭为难,于是尽力平缓着说:“我没事,哥,我要睡了。”
夏铭静默了几秒,说:“小晚,有我在,别怕,早点休息。”
夏晚唯恐夏铭说出什么来,于是立马说:“哥,你早点休息。”
一直到门外恢复了平静,李艳红走去将门反锁了,继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明天跟我走,夏铭跟你爸走,就这么决定了。”
夏晚早已和夏铭达成了共识,他们谁也不会跟。
夏晚思及李艳红近来不顺,于是努力笑着说:“妈,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拖累你们了,我可以自力更生,以后我们都会回来看您的……”
李艳红未等她说完,她用力将她推倒在床边,明显压着声音,可又十分急躁:“你拖累我没关系,我绝不允许你拖累夏铭,你们……你跟我走,以后再也不能见面!”
那一刻,夏晚隐约发现了什么,李艳红对他们产生了怀疑,可她不知道李艳红知道了多少。
她颇有些慌乱,手撑在床沿,半躺着忘了动作。
李艳红走近一步抓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齿道:“听到没有?不许再见面,我绝不允许你们再见面。”
夏晚努力镇定自己,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低头不语。
李艳红此刻的模样称得上凶神恶煞,面部扭曲成了一团,她说:“我没想到你们……会做出这样事情,你真的要害死你哥你才罢休么?”
夏晚依旧保持沉默。
半晌,李艳红突然跪在了她脚边,她立马去拉李艳红,可李艳红只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怎么不起身,夏晚只能与她同跪。
李艳红放缓了语调,说:“小晚,你哥从小对你如何你比我们更清楚,他护着你照顾你,那是因为你是他妹妹,你怎么能和他……你们是兄妹,这是不正常的感情,我知道是我们没好好照顾你,你可能对你哥产生了依赖,可这不是一回事,你们之间是亲人,怎么能……妈妈真的很生气,但妈妈也求你,你放过你哥好不好?小晚,妈妈求你了,你可以恨我们,但是你不能这么对你哥,你不能毁了他,你让他以后怎么做人?”
夏晚泣不成声,只能不断摇头,也不知她想要表达什么。
李艳红在她跟前哭得肝肠寸断,不断说:“小晚,妈妈求你了……是妈妈不好……你怪我……”
夏晚一时之间被内疚淹没,说:“妈,我从没有恨过你们,虽然你们不喜欢我,甚至后悔生下了我,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不想出生给你们带来不幸……”
李艳红用力抱着她,说:“没有,小晚,我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你,你从小懂事,妈妈一直很欣慰,所有人都说我命好,儿女双全,又聪明,完全不用操心,妈妈一直以你为傲,真的……”
她们抱头哭了许久。
夏晚说:“妈,我不是因为依赖才……我试过了,我放不下他……”
李艳红用力将她推在了地上,举起的手作势却又放了下来,说:“小晚,妈妈求你了,是妈妈的错,是妈妈没照顾好你们,不该让你们从小待在陌生的地方……”
夏晚见李艳红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发丝凌乱,眼泪挂满了一脸,她实在难以无动于衷。
夏晚爬过去试图安抚她,但李艳红推开了她,说:“走开,你不答应我,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夏晚杵在地上,全无对策。
李艳红出其不意地站起来,快步爬上窗台,站在窗沿边。
夏晚快不过她,只能站在窗下,说:“妈,你下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艳红扯出了一股笑容,却是阴冷苦涩,说:“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死了痛快,死了就能眼不见为净。”
夏晚企图伸手去拉她,可她又往窗台外挪了一步。
夏晚不敢再上前,只能不断说:“妈,你下来……”
李艳红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脚下,他们住在九楼,脚下是绿化带的碎石路。
她说:“你答应跟我走,以后再也不能见你哥。”
夏晚正为难得紧,李艳红又往边上挪了一步,她来不及多想,忙说:“我答应你,我跟你走……我不见他……”
李艳红慢慢蹲了下来,夏晚立马将她扶了下来,心下终于松懈不少。
李艳红依旧挂着泪痕,她看起来憔悴不堪,老气横秋。
她说:“你答应妈妈了,如果你做不到,我会立马跳下去。”
夏晚不断点头,心却抽痛不已。
那一晚,夏晚彻夜未眠。
第二天,他们再次齐坐一堂进行谈判。
夏书明和李艳红不断灌输他们的想法,可夏铭始终无动于衷,不时还会看她一眼。
李艳红看向她,眼里明显有着威胁,她不敢看夏铭,只好低头说:“我想跟妈妈走。”
她知道夏铭一直在看着她,可却无能为力。
夏铭扯过她的手,说:“爸妈,我们要商量一下。”
夏晚用力挣脱开来,径自走至李艳红一旁坐着,说“妈,我跟你走。”
李艳红笑着握住她的手,说:“好,我也是想要小晚的,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
夏铭打断了李艳红,说:“小晚,昨晚不是说好了……”
夏铭未说完,门铃便响了起来。
夏书明去到门边,很快又听他笑着说:“周洋啊,快进来,小晚也在,刚好可以讨论一下志愿填报的事。”
夏晚抬头看向门口,却撞上了夏铭悲痛的双眼,她难以抑制地心痛。
他们走进来落座,周洋说:“小晚说要去北京,我来问问她想学什么专业,我们好商量选什么学校。”
夏书明笑开了,说:“这是大事,要好好商量,夏铭,你帮你妹妹好好参谋参谋……”
李艳红说:“小晚和周洋去商量就好了,夏铭凑什么热闹,现在网络发达得很,有什么上网查不就行了……”
夏晚说:“嗯,爸妈,那我们先走了,我要晚上再回来。”
周洋跟她一同起身,说:“叔叔阿姨,我下次再来看你们,你们多注意身体。”
夏书明说:“好,好,注意安全。”
夏铭全程坐在沙发闭口不言,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她,似乎在痛诉她。
夏晚不忍多看,快步和周洋走了出去。
方下至楼梯间,夏铭便快步冲了下来。
夏晚担心他做出什么事来,实在害怕,只能用眼神乞求他。
夏铭停在她跟前,气息不稳,语气却平静,说:“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
夏书明和李艳红的声音就在楼上,越来越近。
夏晚握紧了拳头,说:“哥,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北京更好啊,对不起嘛,说好了跟你去东大,可是我突然不想去了。”
夏铭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说:“我不信,你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
夏晚用力挣脱却动弹不得,可这一幕绝不能被夏书明见到。
周洋适时握上她的手臂扯过去,眼睛看着夏铭,说:“他们来了。”
夏铭手下却握紧了她,破有种破釜沉舟的意思。
夏晚摇头,说:“哥,你说过我可以选择新生活的……”
夏铭依旧皱眉盯着她,像是要看透她的内心,夏晚只是乞求地望着他。
半晌,他慢慢放下了手来。
夏书明和李艳红恰时走下楼,夏书明说:“夏铭,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这么着急?晚上再说不行吗?小晚要去填志愿。”
夏铭收回了目光,没再看她一眼,径自上了楼。
夏晚最终把志愿改成了北大药学院,周洋问她为什么要学这个专业,她想了许久,说:“好找工作。”
周洋并未深究。
那段时间,夏晚有意躲着夏铭,夏铭似乎也不待见她,从未与她交谈。
很多时候,他们同坐一桌就餐,却从不搭话。
一个星期后,夏书明处理好了相关事宜,并把家里的房子给了李艳红,公司的财产各自一半,也算了了半生的风雨同舟。
夏书明和夏铭定了当天下午回B市的飞机票,他极力说服夏晚前去住一段时间,夏晚极力拒绝了。
午饭后,夏晚在阳台乘凉,无意间听到夏书明躲在角落里打电话,听筒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交谈极其亲昵,不用深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一面感到厌恶,一面也对李艳红多了几分心疼。
“爸妈会有自己的新家,这是正常的。”
夏晚回头,夏铭便站在她身后。
这是夏铭这段日子第一次与她搭话。
他们站在阳台的另一角,中间却隔了一段。
夏晚说:“爸爸才和妈妈离婚就……真是狠心。”
夏铭没搭话,夏晚这才恍悟,定是早已登堂入室,不过是才得了理由得以光明正大而已。
夏铭看着远处,说:“他们都会有新家,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妈对你不好,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委屈自己,哥哥说了会养你……”
夏晚悄然落泪,她暗暗擦了去。
夏铭看向她,随即走近一步用拇指指腹轻轻擦了她不断掉落的泪水。
夏晚微微错开,躲了去。
夏铭盯着她,说:“小晚,这是你想要的吗?”
夏晚低头看着脚下夏铭的白色板鞋,想起这是他们一同买的。
她说:“是。”
夏铭没再多说,径自入了屋内。
那天下午,夏晚偷偷去了机场。
夏铭不断往后张望,她知道他在等她,可她只是躲在一角眼睁睁看他离去,她甚至能看到夏铭眼里的不舍与悲痛。
她在角落里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