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影不孤》千里相逢

4、（四）

　　不再有所期待，生活就会变成一潭死水。
　　他不需要他的生活有任何改变，哪怕是一个对他有意思的美丽寡妇也打动不了他。
　　我很想知道，如果他的心里没有对未来的期待，那么究竟是装着什么呢。
　　我很快知道了答案。
　　山顶，他坐在树上发呆，树下，有一座坟冢。
　　我猜得没错，原来他心里守着一个死人。
　　我立在坟头盯着墓碑上的名字许久，抬头看树上的他，“你打算一直这样守着她吗？”
　　他不答话，仿佛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不再追问，也飘到那颗树上，在尽可能不会打扰到他的地方坐下，眼前豁然开朗，可以看得很远，有山，有水，有城，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风景很好。
　　一直到太阳西斜的时候，他从树上下来，往山下走。
　　不是往回家的方向，该不会是去找张寡妇罢？
　　因为好奇，我跟了去。
　　华灯满城，热闹的街市，熙攘的人流，让我眼花缭乱，他似不耐烦这样的热闹，走得飞快，让我险些跟丢了他。
　　街角的地方，我扯住他的衣袖，“可以买一个给我么？”
　　他满脸意外地回身看我，我自己也觉有些唐突，忙收回手，“很想吃。”我讪讪解释，耳边是冰糖葫芦的叫卖声。
　　他没说可以，却摸出了铜钱递过去。
　　我开心地接过一串冰糖葫芦，回头，发现他已走远，忙忙跟上去。
　　原来他出来是为了吃酒。
　　我随他在一处生意冷清的小摊坐下，他吃他的酒，我吃我的冰糖葫芦。
　　许久不看见他吃酒，他今天格外沉闷。
　　“好吃，你尝尝。”我特意留了一粒冰糖葫芦，递过去。
　　“呦，小妞，叫哥哥尝尝怎么样？”油里油气的声音。
　　抬头，果然看到一张油里油气的脸，挂着猥琐的笑。
　　我皱眉，心想，如果看到我飘起来，不知道这张猥琐的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
　　不等我想好是在这里飘，还是到个无人的地方再飘，那人已探手过来，想要捉我的肩膀。
　　那人并没有碰到我，而是忽然变得面目扭曲。
　　我并没有飘起来，他不是吓的，而是疼的，他的手腕被身侧吃酒的白暮亭攥住，嘴上却很横：“敢坏老子好事，看老子今天……”
　　话未落音，一声惨叫，那人已开始讨饶。
　　白暮亭皱眉，“滚。”
　　那人捂着手趔趄几步，一脸恼怒，对身侧家丁模样的几人道一声：“上。”
　　不等我反应过来，白暮亭已和冲上来的四五人缠斗起来，以一敌多，功夫再好也是要吃亏的，这个时候应该是想办法尽快脱身才是，可白暮亭却似并不想脱身，硬碰硬地打斗，仿佛有力气用不完似的……
　　他一个人把一帮人打服了，对方东倒西歪地走了，留下一句活见鬼遇见个疯子。
　　他也好不到哪去，不知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因为吃了酒，他走路也已东倒西歪。
　　我扶他，他甩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气闷地跟在他身后，“打架很有意思吗？”
　　他不答话。
　　“你明明知道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打这一架有意思吗？力气多你去砍柴啊，你跟自己拧巴个什么劲？”
　　他似听不见我的话，举起酒壶饮下最后一口酒，随手把空壶丢进路旁的草丛里。
　　“你听不到我说话吗？”我阻在他面前，“为什么非要这样？为什么拒绝张寡妇？你明知道她喜欢你。”
　　白暮亭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终于开了口，“不关你的事。”声音沉凉如水，却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他绕过我，继续往前走。
　　心头忽然一热，我唤住他，“暮亭。”
　　白暮亭应声住下脚步，愣了一愣，“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是啊，你没有告诉过我。”我答。
　　白暮亭望望我，眸中似闪过什么，片息没了踪迹，似是自语，“你通灵性，知道我的名字不足为怪。”他的眸色混沌，如此刻的暗夜一般毫无生气。
　　我却想念他眼中曾经灿若星辰的光芒。
　　我弯唇，朝他笑笑，缓缓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坟冢里的那个人呢？”